倒是相思被他闹醒了,总是发脾气,她从小就有起床气,生起气来颇有些无理取闹,他也不吭声,等她发完脾气再问:“好些了吗?” 相思越想越难过,将自己整个团进他怀里,仰着头问他:“阿兄真的掀了桌子啊?” 李文翾瞧她那一脸担忧,顿时笑了:“你瞧你,就是心太软,这也顾忌,那也顾忌,他们才敢拿捏你。” 相思拧着眉:“我只是觉得,他们说的也没错,所以我没法反驳。” 李文翾声音都高了:“没错?” 相思抬手拍了拍他胸口,“阿兄你消气,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从大义上,我挑不出毛病。” “那是你太讲理,”李文翾太了解自己手下的那些人,君子时候是真君子,可小人时候也是真小人,“别人一拿大道理压你,你就觉得你理亏,儿女私情又如何,若无小情,何谈大爱,没有家自然也没有国。你一心对待自己的丈夫,孤也一心为你,这天经地义,别人说什么你都不需要听,他们耍无赖,你只管比他们更无赖就是了,左右孤站在你这边,你怎么就是不懂呢?” 人非圣贤,只要不生事端,本也无可厚非。 可单单纳妃这件事上,一心为社稷的未必没有,可怀揣私心的,也绝对不少。 历朝历代,若非到了十分紧要的关头,断没有朝臣插手皇帝家事的道理。 中宫贤德,储君已立,朝臣再扯什么江山社稷都不过是给自己谋私利的遮羞布。 他娶几个妻子,生几个孩子,还轮不到旁人做主。 相思抱紧他,闷声问:“阿兄只喜欢我吗?” 李文翾却问:“那你要我只喜欢你吗?” 相思不敢作答。 “要,还是不要?”李文翾捏她的下巴,“姌姌,孤愿意给你任何东西,但孤更希望你自己明白,这世上许多事,并不是别人给你才有资格去接,你自己的心才更重要,你要学着强硬一些,才不会被人摆布。” 相思看着他的眼睛,阿兄的眼神像是深井,幽深的,看不到底的,所有人都怕他,琢磨不透他,可其实对她来说,就是个很体贴很照顾自己的兄长,偶尔会捉弄欺负自己,但却一直照拂她教导她的人。 “我要阿兄只喜欢我,永远不要离开我。”相思看着他说。 李文翾手伸进被子里找到她的手,尾指勾了勾她的尾指:“孤愿意。” 相思终于笑了。 李文翾掐着她掌心:“你何须妄自菲薄,孤看你很懂得如何拿捏孤。” 相思低着头,玩他的头发,他连发丝都是硬的,缠在手指上一点也不柔软,她道:“我没有,是阿兄自己束手就擒的。” 李文翾哼笑一声:“是是是。” “阿兄?” “嗯?” “我睡不着。” “怎么,要孤哄你?” “不是,就是告诉你一声。” 李文翾再次疑惑:“嗯?” “就是……想和你说一声,什么都想告诉你。” 李文翾这次终于听懂了,“嗯,你说,孤都听着。” “你会不会觉得很烦?” “不会。” “真的吗?” 李文翾觉得好笑,“这也要孤给你发个毒誓?孤骗你做什么。” 相思笑一笑:“我知道,我就是想听你亲口说。” 李文翾低头亲她一下:“不会觉得烦,你的话还没有夭夭多。” “她长大了肯定很烦人。”相思想起女儿,忍不住笑了笑,“夭夭随阿兄。” “别以为孤不知道你变着法子说孤烦人。” 相思忍不住笑:“没有,我在夸阿兄聪明伶俐,活泼可爱。” 李文翾嗤笑一声,“信你才有鬼了。” “阿鲤和夭夭都很喜欢你,”相思有些嫉妒,“尤其阿鲤,每次见了你比见我都高兴。” 李文翾有些骄傲,“不枉孤日日凑上前去。” “阿兄以前不喜欢稚子幼童的。” 李文翾道:“哪有父亲不喜欢自己孩儿的,何况孤十分爱慕你,孤从前也不喜欢毛团,可自从知道你养了一只猫儿,便越看越顺眼,这大约就叫爱屋及乌罢。” 相思有些困了,可脑袋里仍有许多话,其实仔细想想也没什么要紧的,可就是不想去睡,撑着眼皮还是要讲些废话,“阿兄今天叫了很多人去临清殿吗?他们没有反驳你?” “都去了,孤说称病不去也会派人抬去,不光他们去了,家里亲眷也要去,正房夫人和嫡亲子女,都跟着去。” 相思蹙眉:“叫亲眷去观看夫君和父亲挨训斥,阿兄这么做不大好吧?” 李文翾哼笑一声:“如何不好?我朝女官也有不少,却仍奉行一夫制,也没有哪条律法规定女子不可选聘男妾,是她们不想吗?倒也不尽然,只是总被指指点点,为何男子却无人指点,因为大家都这样做,诸多冠冕堂皇之语,也不过是给自己贪欲的遮羞布,便问问他们愿不愿意妻子也选聘男妾便是了,自己做不到,却要求妻子大度,来容忍妾室,岂不荒唐。但孤做得到,孤不愿意你分心看任何男子,便也同样不会去看其他女子,孤也叫他们的妻子看看,他们的夫君自己三心二意,却来破坏别人的夫妻和睦,何其阴险歹毒不知羞耻。” 相思目瞪口呆,因着这话是从前她在奂阳发牢骚时同姑母说的,他竟知道,竟记得。 相思诸般心绪难言,半晌才说:“所以阿兄将来选妃,我也可以选聘男妾?” 李文翾蹙眉,捂住她的嘴:“你休想!” 相思忍不住笑,抓住他的手腕,扯开一些空隙:“若有的选,没有哪个妻子愿意夫君妻妾成群的,阿兄,你心里有我,我很高兴,你既拿我当唯一,我的心里也只会有你。” 说完,相思有些难为情,用被子蒙住头:“好肉麻。” 李文翾掀开被子钻进去,亲吻她额头:“不肉麻。再多说两句,说你心悦孤。” “不,”相思拒绝,“我说过很多遍了。” 李文翾挠她痒痒:“可孤还想听更多遍。”
第四十三章 翌日回宫的时候, 相思突发奇想:“阿兄,我们走回去吧!” 李文翾看她片刻, 没说什么, 只是颔首应了句:“好。” “你不问我为什么吗?”相思抓他的手。 李文翾无所谓道:“不过是走几步路,有什么可问的。” 相思兀自道:“以前阿兄答应我带我去灵山看荆桃,你忘了, 可我记好久。” 便是她提了,他也没想起来,“那你就不能问问孤?” “我想阿兄自己想起来。” 其实是觉得不去看也没关系,她只是期待和他一起去做某件事,但没有去, 又莫名总记得。 约定有时候并不代表着什么, 誓言也不一定都能成真,但当下的心情, 是无可取代的。 “明年开花了带你去看。”李文翾无奈,“孤怕是养了个祖宗。” 相思气恼, 扯他的袖子。 李文翾顺势反握住她的手:“难不成孤还说错了?” “其实很多事都无关紧要,可阿兄说了,我就总记得,因为阿兄很重要。”相思踩着地上的碎石,晨露未歇, 今日天阴, 到处是潮意。 李文翾“啧”了声:“这会儿嘴巴这么甜。” 相思好不容易煽情,又被他打断,没好气道:“骗你的, 也没有很心悦你,就随便诓诓你。” 李文翾嗪着笑, 大约觉得她说反话的样子也挺有趣,慢吞吞应了句:“喔。” “你不许喔。”相思生气。 李文翾好笑,“这么霸道?” 相思一下一下踢着石子,大言不惭道:“嗯。” 说完,自己忍不住笑了。 回宫躺在柔软的大床上,她终于才觉得浑身筋骨熨帖了,深深觉得自个儿被锦衣玉食养坏了,她翻了个身,闭着眼很快沉入梦乡。 莫名又梦到小时候,镇子上人很少,也没什么乐趣,相思小时候就常常待在家里,后院有个小小的演武场,场地周围放置着一些兵器,相思唯一能拿起来的,只有一柄断了的刀,她笨拙地挥舞,父亲回来,大笑着把她抱进怀里:“在战场上,武器就是自己的一切,哪怕是敌我悬殊,刀已断成两截,只要你还握着刀柄,你就还没有输。” 相思醒过来的时候,李文翾正在她旁边安睡,许是怕吵醒她,只占了窄窄的床边,环抱着胸,外衫都没有脱。 他这几日大概太累了,眼窝都有些凹下去,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相思竟觉得他真的瘦削了一些。 “你明知我很好哄的,怎么这么折腾自己。”相思呢喃一句。 李文翾其实没有睡着,只是太过于疲倦,闭目养神片刻,闻言勾了勾唇角,倏忽抬手握住她的手,睁开眼,满目清明:“孤从小能握在手里的东西,一样也没有,便是你,也总觉得抓不住。” 一句话,相思眼眶又泛酸,抬手打他:“你故意的。” 故意说这些锥心的话,叫她心疼。 李文翾轻声道:“是啊,你这么心软,孤就盼着你多心疼心疼孤,别再吓我了。” 相思踩着他的腿下床去,边走边气愤边嘀咕:“我才不心软,我心硬着呢。” 李文翾翻了身,将身子整个铺展在床上,床的另一侧还有余温,以及她身上淡淡的馨香。 终于,踏实了。 他睡着了,一醒过来,太医就在边儿候着了,说:“娘娘叫臣等来给陛下请脉。” 原来相思早发现他发着烧,气他折腾自己,又气自己真的心软心疼,看不得他生病也看不得他难过。 她还是喜欢他意气风发说一不二的样子,哪怕气人一些。 太医把了脉,开了方子叫小太监拿药去煎,人走了,相思才抱着夭夭出现。 小姑娘刚一岁,抓周那天抓了父皇一把弓箭,那弓箭立起来比她整个人都高,她拎不起来,但还是抓着不放。 倒是阿鲤什么也不抓,哄了半天,要去抓骰子,嬷嬷眼疾手快换了根毛笔给他抓着。 后来因此传出些闲言碎语,说太子殿下日后倒像是勾栏瓦肆的常客,倒是公主殿下瞧着英武不凡,颇有陛下的风范。 相思不甚在意,才这么大点孩子,能瞧出些什么,只是说她倒罢了,对着稚子做这种猜测,未免叫人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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