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他只好把人带出来。 他想一想就觉得高兴,从今天开始,相思就是他一个人的了。 相思笑了笑:“你俩怎么跟斗鸡似的,一见面就互掐。” 李文翾“哼”道,“还不是她太烦人。” 相思想起临行前的一晚,夭夭刚送了两个人过来,面容姣好,一看就是精挑细选过来的,相思知道阿兄心眼小,本来不想留,可听说老家是奂阳的,就留了下来,打发去书房里奉茶,李文翾见了,果然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相思觉得好笑,就说:“不过是两个下人,你那么不高兴做什么?” 李文翾负气背对她:“我总算知道你从前在意些什么了。如今你女儿是皇帝,处处向着你,我是那不受待见的老父,你今日留个下人,明日留个乐倌,左右你看谁都好,就是不看我。” 相思没好气:“你不要无理取闹,我白天看晚上看,我眼睛都快长你身上了。” 李文翾点头,“好,所以你看腻了是吧?” 相思:“……” 相思想起这个,忍不住又笑了,“哎,阿兄,你聪明一世,怎么就这么看不明白呢?你女儿跟你一样,是个别扭的性子,她怎会不知你守在广林苑是为了看护她,她无非是觉得自己长大了,希望我俩能自在些,不要因为她束着了。” 李文翾沉默片刻,骂道:“什么破脾气。” 相思撇撇嘴:“八斤八两,你俩简直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李文翾不承认:“我哪有那么烦人。” 相思掐他的脸,“你有。” 李文翾亲她:“没有。” 相思拒不承认他的看法,他就一直亲,亲到相思投降,他才满意:“你不能觉得我烦人。” 相思终于困了,阖着眼皮,没精打采地敷衍他:“嗯嗯嗯。” “我一点都不烦人,是不是?”他捏她的手心。 相思意识不清地“嗯”一声。 李文翾失落道:“你一点都不在意我。” 相思恰好清醒一瞬,也不记得他刚刚问过什么,就莫名其妙听到这一句,于是摸了摸他脸,仰头主动亲了他一下:“快睡啦阿兄。” 李文翾心情这才好起来:“喔。”
第五十八章 相思幼时住的镇子上有一处灵泉, 据说对着泉水里住着一位仙子,对着它许愿很灵, 相思有一阵子很想去一次。 她已经记不起来为何想去了, 那时还小,父母庇佑,万事顺意, 便是父母不常陪伴,也没觉得多难过,没什么可求的,大约对许愿也是没多大兴致的。 大抵只是一种好奇。 只是最后直到她离开显龙关也没见过。 那里地处偏僻,徐伯不敢带她去, 父亲和母亲陪伴她的时候本就不多, 短暂的相聚,她也不敢提这种听起来有点幼稚的请求。 于是慢慢的, 也就忘记了,不再执着。 她记得自己约摸告诉过阿兄, 只是回忆起童年觉得十分寡淡,能记得的也都是些无关紧要的小事。 他继位后的有一年去信给守将,讲完公事,新添一行:听闻此处有灵泉,不知爱卿可有耳闻? 守将不明所以, 但还是派人去查探了一番, 之后详细记录灵泉上上下下里里外外,传回来的信笺厚厚一沓,另外用陶瓮装了一坛灵泉水一并呈了上来。 李文翾便拿去送给了她, 相思收到后觉得哭笑不得,那灵泉她听过无数遍, 大致的模样在脑海里早就勾画完全,刨除一点微不足道的执念,那真的不是一个值得惦记的地方。 甚至她都想不通自己为什么一直记得。 “我也就是随口一提。”相思道。 李文翾歪头:“你惯常看得开,得失利弊计算得清清楚楚,你分明是高兴的,只是觉得孤这样大费周章不值得。” 他也觉得不必要,但很值得,因为相思想看的恐怕并不是灵泉,她只是需要喜欢人的陪伴和在乎。 她希望有人不需要考虑任何价值无条件把她放在心上。 她年幼的时候未必也真的很想看一看,只是因为父母忙不能常常陪伴,于是更渴望一起去做些什么,但又过于懂事,不想给父母添麻烦。 后来父母相继离世,如果说从前懂事只是一种选择,那么从那之后,懂事变成了一种安身立命赖以自保的手段。 这小半生,李文翾自诩待她用情至深,如珠似宝地护着,却仍叫她落个诸病缠身郁郁寡欢的地步,他总也想不明白。 后来才发觉,她其实一直有心结,仿佛从未真正是祝相思。 他甚至可悲地发觉,这一切极可能是自己一手造就的。 她从踏入皇宫起就对这座皇城充满戒备和畏惧,她唯一能依靠的就是他和太后。 因为太后性情寡淡,并没有行到太多教导的责任,大多数时间是他在教她。 而他虚长她几岁,早早便动了不太纯粹的心思,于是那爱护里掺杂着占有欲,他把她完全圈在他身边,不许她和外人多接触。 那既是一种保护,也是一种囚禁。 她其实都明白,她也并不见得情愿,但她更明白,若没有太后和他,她没法子在皇宫安然无恙。 所以她感激他,依赖他,信任他。 她从未真正责怪过他任何事,他强行要娶她,她虽害怕,最后还是坦然接受了,因为她心悦他,更觉得他是皇帝,天下没人可以违逆他。 她向来觉得,这世上的诸般境遇都是糖里裹着苦的,已然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就要失去些自己并不想失去的。 她被迫接受过很多东西,于是已经逐渐分不清那东西到底是命运强加给她的,还是她真的想要的。 他出征北疆,她一个人诞下双生子,她心里是埋怨的,恨他的,到最后却也不过只是咬了他一口,因为知道国事为重,况且事已至此,多说无益。 …… 这小半生,她都一副看得开想得透的豁达样子,只不过是因为没得选,他总以为自己足够疼爱她,她总有一天会在他面前全然放开,在他的庇佑下,过得潇洒恣意快活。 只是在那皇宫里,她习惯了自己是皇后,是母亲,妻子。 就像她从一开始接受了他的庇佑,并非是因为她那时就不完全是因为信赖他喜欢他,只是接受才是最有利的。 经年养成的脾性最是难更改,他只好把她带出来,想看看,只两个人,隐在人潮里,他不是皇帝也不是太上皇,她不是皇后也不是太后,他们只是一对儿寻常的夫妻,她能不能更快意些。 …… 秋天的时候,相思在一个叫云河的镇子。 入了夜,街上也张灯结彩好不热闹。 镇子西边有处大宅子,修得繁复精致,门匾上题写着祝府俩字儿。 里头住着的,是对年轻富有的外地夫妇。 那男主人据说姓李,女主人才姓祝。 镇上的人都觉得,怕是哪家的富家千金,养了个小白脸。 他们在这儿住了好几个月了,她家那个郎君,长得模样是挺好,就是脾气不大好,尤其谁多看他娘子一眼,他那眉毛就要拧起来。 看起来很是凶神恶煞了。 他话又多,手又欠,每次旁人见了,他不是对着他娘子喋喋不休,就是一会儿扯下袖子,一会儿揪下头发。 那小娘子大概被他折磨得没脾气了,起初还严厉地吼他的名字,后来都干脆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了,活像个聋了的,自顾自做自个儿的事,都不带理他的。 他也没皮没脸的,还是寸步不离追着他家娘子。 他瞧着也通身的贵气,不像那穷小子小白脸。 大家私下里都猜,这八成是哪家富商不成器的儿子,却偏生走了狗屎运娶了个门第更高的官贵家小姐,瞧着俩人恐怕也说不上几句话的。 一会儿觉得那郎君剃头担子一头热,一会儿又可怜那小娘子年纪轻轻嫁了个纨绔,也不知心里该多苦闷。 不过那郎君倒是十分有钱,每次去哪个店里坐坐,都是一整个包下来。 就说这云仙楼,那娘子每次去都能多吃几口饭,喜欢那里的果酿,那郎君就把酒楼整个包下来了半个月。 一整个酒楼的伙计无所事事,每日就等着他和那小娘子来差遣。 闲着就琢磨这对儿年轻夫妇。 突然,那小娘子骑马打门前跑过,她今日竟是独自出门的,身边没了郎君,也没侍从。 这还是第一次见那小娘子这么激动,跑得太快,快到他们都没来得及打招呼。 绕过两条街,相思看到药堂的门开着,一阵风似地刮了进去,呼哧大喘气,扶着台案急切道:“我家郎君好像是被蛇咬了,胳膊上,两个血牙洞印子,我怎么都叫不醒他,烦请大夫跟我去看看吧!”她连说带比划,看起来紧张害怕极了。 镇上来了对儿有钱夫妇,谁不知道。 都说那小娘子对夫君并不大在意的。 这看来八成是误会。 大夫看这么个看这么个柔弱小娘子急得脸煞白,忙提了药箱请她带路。 徐衍人在外头办差,今日听夏也不在府上,除了宫中带来的一些侍卫,其余都当地人。 他本来就觉得有些不妥,可想着太上皇陪着太后,应当是没什么大问题的。 听说娘娘飞奔出门都吓坏了,从京城到这里,已经是快到最南边了,他们预计下个月就返程回京了。 不会这节骨眼上出了什么事吧? 他和听夏都不太近前伺候,太上皇和太后玩得高兴了,也不大喜欢旁人跟在后头,觉得扫兴,但他还是为自己的失职的感到懊悔。 他听闻消息后就马不停蹄回府,相思已经回来了,领着太夫去了寝房。 太上皇安静地平躺着,浑身泛红,意识迷乱,看起来很是吓人。 徐衍心里一咯噔,他们带了随行的近卫,怕太惹眼,大部分安置在驿站,他想抽调人手也并不难,可他考虑过无数可能出现的意外,甚至想过太后受伤生病,唯独没仔细想过,太上皇生病了怎么办。 他们几乎一起长大,李文翾从小身体就好,寻常头疼脑热都很少。 他已经开始思考快马能去哪里请到最好的太夫,如何去向附近州县请求援助了。 来的太夫看起来还算沉稳,立马上前,解了李文翾的衣襟,相思一张脸煞白,呢喃道:“她下午还好好的,然后他出门一趟,再回来的时候就这样了。”相思过去扯他的袖子,露出手腕,上面圆圆两个血洞,很像被蛇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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