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作俑者非但毫不收敛,还在她耳旁热切地呢喃道:“那就到我了。” 此一番过程比丁贵妃告诉温憬仪的还要长许多,以至于到后来,她已经彻底经不住翻弄,只能无赖地依靠猫一般锋利的爪子和委屈的哭泣声来止住宣晟的攻势。 待一切彻底收歇时,已近深夜。 宣晟亲自打水来清理干净后,温憬仪已经面带泪痕沉沉睡去,青丝散乱地铺在她颊边,映衬出静谧睡颜。 宣晟久久凝望着她的面孔,清透如水的月光透过纱帐洒入,恍惚中教人有种如梦似幻般的虚无感,可他触手所及之处,皆为真实,再也不复梦魇中一触即碎的痛心与失落。 是真的,这一次,她是真的属于自己了。 宣晟将她拥入怀中,温憬仪被这一阵动静扰得有醒来的迹象,她揉了揉眼睛,嘶哑着声音含含糊糊问他:“师兄,你不累吗……” 她已经累得连翻身都不愿意了,也不知师兄究竟哪里来的这么多精力。 “我抱着你,睡吧。”宣晟轻声回应,温憬仪还欲说点什么,却又在听见他胸口沉稳的心跳声后克制不住浓烈睡意,再度睡去。 在这静夜中,万籁俱寂,唯有他们的心跳与呼吸交织,像灵魂在低语,缱绻而缠绵。 有情人能共赴鸳梦,也不枉月色如水,化作情意无限。 ***
后记: 平乾五年六月,太后驾崩于泰和宫。 十月初九,平乾帝旧疾复发,于养心殿驾崩,是夜,丧钟响彻晏京,举国齐哀。 奉先帝遗旨,皇四子登基为帝,改年号承安,奉生母丁贵妃为皇太后,加封皇姐景宁公主、景德公主为长公主,废太子皇长子因身患重病获赦,赐封安阳郡王,准予其留居京城养病。 平乾朝太师宣晟,加封帝师,与陈、黄二学士、平王共居议政大臣之位,深受天子信赖。 承安年间,新帝励精图治,爱民如子,又与良臣相得,晏国吏治清明、百姓安居乐业,国力日渐鼎盛,后史书中称为“承安盛世”。
第109章 番外一·瑶台初见 “站住!” “别跑!” “咻——” 身后混乱的马蹄声与人声嘶吼交织, 忽又有鸣镝声传来,听那破风射来的动静,力道不小。 温勉顾不上回头看箭簇瞄准的方向, 若要求生, 除了拼命拔足狂奔,他没有第二个选择。 谁料正是这点疏忽,已经铸成致命大错。 背后剧痛传来, 温勉跌跌撞撞地扑倒在雪地中,方才迟钝意识到, 他中箭了。 口中不禁闷哼出声, 心头被浓烈的绝望包裹。 看来老天是真的要亡他…… 严寒深冬, 温勉已经逃了快十日,每一日,他都在用命与天斗。 能在荒野间风餐露宿,与毒蛇野兽为邻甚至算得上幸福,毕竟毒蛇再毒, 也只是愚蠢的畜生,如何能与恶毒人心相提并论。 这些日子,他颠沛流离, 神经高度紧张, 困极合眼休息时,都要提心吊胆留意是否有追兵追来, 每日活在令人喘不过气的黑暗中, 日复一日, 日渐绝望。 他太过疲惫, 已经失去了以往的敏锐,才会被这些朝廷鹰犬伺机而入, 重伤于他。 事已至此,就算是亡命之徒或许也会束手就擒。 温勉将脸埋在能将人冻僵的冰雪中,蚀骨冰寒令他头脑清醒,也麻木了一点背上的痛意。 身后的追兵欢呼于利箭中的,为即将到手的赏金而雀跃,甚至缓了打马的步伐,却无人能看见这个落魄贼子深埋于冰雪中的双眼血红。 天要他死,他偏不肯死! 死不得其所,他焉肯引颈受戮于这些小人刀下! 忍住剧痛,温勉跌跌撞撞俯撑起身子,一头扎入身旁有冰凌飘荡,朔风拍打下巨浪滚滚向前的晏水之中。 追兵们诧然勒马,口中骂骂咧咧、相互指责,为煮熟的鸭子飞了而深感懊丧。 不知在冰河中飘了多久,被冰冷水流包裹至少好过冻僵在雪中,温勉残存着一点意识挣扎上岸,他恍惚间看见马蹄踏在雪地上的印子,鬼使神差地,跟着蹄印一路向前。 蹄印尽头是一户庄院,白墙青瓦之上,依稀可见红梅斜出的枝桠,星点如火明烈的梅花点缀了整座素淡的院子,幽香随着寒气隐隐送入鼻腔,此地不似人间,倒像是梅仙居住的瑶台。 可惜此刻他没有闲情逸致欣赏。 此处主人坐拥一大片梅林,门廊上悬挂的灯笼印有家徽与姓氏,处处透露出地位不凡,追兵们即便找到此处,也定然不敢轻举妄动。 他为自己找到了一个养伤的好地方。 温勉闭目定了定神,特意绕往荒僻处,料想无人会在此,便驱动轻功翻墙而入。 到底是高估了自己,他一落地,便觉背后撕裂般痛楚传来,定然是箭伤加剧,又出血了。 温勉紧咬牙关,守住了每一丝有可能溢出口的呻.吟,他绝不能打草惊蛇。 谁料老天又与他作对,偏偏是这紧要关头,不远处竟有人声传来! 为今之计,只有先示弱以敌,若对方欲对他不利,则趁其不备便攻其要害,一击制敌。 他如此想着,便靠着墙根慢慢闭上眼,装作昏迷模样。 “小姐,今日虽说风不大,可也不能出来太久了。”孙嬷嬷喋喋不休地跟在那身穿雪白貂绒披风的瘦弱倩影身后,习惯性地念叨。 宁莳唇角含笑,只作未闻。 雪下了三日,她也就被关了三日,好不容易雪停,岂有不尽兴之理。 她今日要抱一大捧梅枝回去,不使窗下美人花觚孤独空置。 跟在她身后四处环视的孙嬷嬷忽然惊叫出声:“小姐!这是什么!” 声音中有些微惊慌失措的颤抖,看样子受惊不小。 宁莳愕然回身,顺着孙嬷嬷的视线看去,穿过层层叠叠的花枝,她目光落处,依稀可见一个人影靠坐在墙根下,衣衫褴褛。 她不由迈步向前,孙嬷嬷断然拉住她:“小姐,别往前走了,当心是歹人!我这就去叫护院来,马上将这歹人赶出去!” 宁莳蹙眉摇头:“且慢,我看他衣衫单薄,双目紧闭,好似已经陷入昏迷。无论他是不是歹人,这冰天雪地的,若我们见死不救,太过造孽。” 说着,坚决不许孙嬷嬷离开她的视线,无奈之下,孙嬷嬷只能战战兢兢地扶着她,二人一道向墙根下那人走去。 待走近了,宁莳方才骇然发觉此人浑身是伤,也不知他何处的伤口仍在流血,地上的白雪已经被刺目殷红染透,格外瘆人。 此人脸色青黄,显然已经被冻得不省人事。 宁莳当机立断道:“嬷嬷,你去取姜汤和药箱来,他受了重伤,必须马上处理,否则冻得昏死过去,神仙来了也救不活。” 孙嬷嬷急得跌足:“我的小姐,我若离开你,他醒过来对你不利可怎生是好?你先随老奴回院子去,待老奴找护院来将他抬去治病可好?” 宁莳睨她一眼:“嬷嬷,你若告诉祝二哥,我便不能留你在此处了。他一贯听我大哥号令,岂会让这等身份不明之人留宿,你莫要哄骗我,快些去取药来,别耽误了救人。” 心思被揭破,孙嬷嬷彻底没了法子,只能再三叮嘱宁莳:“千万不能离他太近,小心此人意识不清胡乱伤人。” 待她走后,宁莳蹲在这人身前,好奇地打量着他。 只见他紧锁的长眉入鬓,双目紧闭,鼻梁高悬,薄唇微抿,虽则满脸伤痕,却不掩五官出众处,反倒有种落魄与潦倒下的独特风致。 宁莳生下来时便有得道高僧为她卜卦,称她一生不可见外人,否则必将死于此番因果。 她是国公府幼女,父母得她时已经年长,兄长大她十岁有余,皆视她如掌珠,不料一朝听闻这谶言,多少有些将信将疑。 谁料她长大后确实身患怪病,凡见外人便会发热卧床,严重时甚至昏迷,到大些还是不见好,国公府没有办法,只能安排她独自幽居在这荒野别庄。 因此,宁莳平生所见外人不过寥寥,外男除了祝超明更是别无他人。 此时见到这人,生得比她见过的所有男子加起来都要好看,即便他潦倒不堪,十足狼狈,可宁莳却无端想象他若是睁开眼会是怎样的风采。 正神游时,手腕忽然被握住,她一时吓得魂飞魄散,正欲呼喊出声,只见那人已如她所想微微睁眼,目光虚焦,看着像神思涣散模样,气若游丝喃喃道:“我不想死……不想死……” 宁莳如雕塑顿在原地,她看着此人,不知为何,他开口说话时,自己忽然有种心魂被触动的异样感。 良久,她回过神来,忙开口安抚他:“你不会死的,放心。” 温勉朝她惨淡一笑,断断续续道:“白某谢过姑娘救命之恩。” 原来他姓白。 宁莳如此恍惚地想着。 温勉也并非装出来的虚弱模样,他只需彻底放松,任由被他苦苦压抑的痛觉占据头脑,甚至用不着做戏便已是满脸痛苦。 他看似虚弱,实则手上只虚虚握住宁莳的脉搏,便拿捏住她的命门,紧要关头能防她异动。 涣散的眼神在宁莳无知无觉时已将她打量清楚。 又是个循规蹈矩的大家小姐,他脑海中如此闲闲想着,有些不屑,却又有些羡慕。 只看她衣着矜贵,腰间随意佩挂的一块玉佩都是上好质地,就可知此人必定出身不凡,深受家族宠爱。 有的人生来就是天之骄子,受尽万千宠爱,有的人如他这般,却身世凄惨,家破人亡,比丧家之犬还不如。 温勉心中满是疾世愤俗的抑郁不忿,他打定主意,若是那姓孙的嬷嬷真敢叫一堆护院来围攻他,这个娇小姐便是他脱身的人质。 也该叫她尝尝世事险恶。 他不无恶意地想着。 背后的痛楚越来越强烈,温勉低哼出声,宁莳见他虽虚弱,可求生意志极强,又安慰他:“你再等等,我命我乳母去拿药来了,上过药会好些。” 温勉不置可否,却对无意中瞥见的她裙角梅花暗纹印象深刻。 原来她就是这座梅园的主人,只这般想着,他不由开口:“白某做生意返京途中,被强盗劫掠,情急下误闯贵园,请姑娘见谅。在下只怕强盗会追来,给姑娘惹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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