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话语中的动摇,却被宣晟捕捉到。 心软不过在霎时之间,他连忙揽她入怀,轻轻拍着她的脊背哄着:“青青,别哭了,是师兄不好,不该逼你。” 温憬仪却在他怀里放声大哭,似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要将这些日子的纠结、动摇、痛苦全部宣泄殆尽。 宣晟心如刀绞,不愿有片刻的松手。 哭了好久好久,温憬仪才渐渐停歇,只觉双眼又痛又涩。 宣晟衣襟都潮湿一片,他望着她,长长叹息一声,又拿出帕子想替她拭去泪水。 温憬仪却不要,她一把推开宣晟的手,瞪着如兔子似的两只眼睛,声音沙哑道:“我知道自己不对,不该利用你,所以对你满是愧疚。我怕自己再这般下去,会错得更离谱,伤害你更多,与其如此,倒不如离开得好。” 这便是在解释了。 宣晟从听闻她要悄悄离开时生出的惊怒痛意,被她几句话便抚平。 他这次揽她入怀,温憬仪不再推拒。 他的怀抱,从温泉行宫中芳汀阁时,便成为了她的眷恋所在。 正是从那时起,温憬仪才惊觉不能再这般放任自己了。否则伤人伤己,终要后悔。 宣晟吻了吻她的额头,呢喃道:“我知道,所以我从未逼过你。从前你有婚约在,我虽偶有忘情,却不肯妥协,也怕自己犯错,总是克制自己尽量与你疏远,否则我真怕自己会铸成大错。” 他顿了顿,又道:“你好不容易解除了婚约,却要离我而去,在我以为终于有一丝希望时又遭到重击,叫我如何不痛不怒。” 说着,又叹息道:“青青,我几次三番问你解除婚约后要何去何从,你难道未曾察觉过吗?我宣晟生于世,还从未有过如此患得患失、想问而不敢的情形,你当真是上天派来折磨我的恶人。” 温憬仪闷闷的、带着鼻音的声音传来:“我当然知道,正因为知道,才发觉你有多在意,愈发不敢告诉你了。” 她从怀抱中挣扎出来,看着他认真道:“师兄,我在云浦生活了那么多年,尝过自由的味道,愈发感到京中皇宫发生的一切都令我厌倦。在晏京,我是郡主,是贵女,处处都要遵守礼节,一举一动都活在别人眼皮子底下。好不容易解了那桩折磨人的婚约,我只觉人生无常,时光短暂,若不去做些真正令自己感到开心的事,等同于白来人世间一遭。” 宣晟凝视她,淡淡陈述她话语中潜藏的含义:“所以,你从未想过让我参与你的人生。”
第43章 不放 参与她的人生? 温憬仪哭得嗓子哑, 反骨还要适时发作,只听她小声嘀咕:“你参与我的人生做什么。” 宣晟眉头一紧,又有几分从前严厉师兄的模样, 迫得她逃避般瑟缩身子。 他的目光久久锁定在眼前人身上, 只觉比平生所遇任何问题都要难解,当真是重了舍不得,轻了她又不肯长教训。 良久, 他叹息一声,软化了语气:“青青, 你告诉我, 为何就这般抗拒我?你所追求的自由, 莫非是我不能给你,抑或是你就当真如此厌恶我?” 温憬仪低着头用纤长的指尖挑动裙摆上的绦带玩弄,不肯回答。 宣晟颇为头痛她这番遇事逃避的个性。 “你幼时有什么心事难题,都迫不及待与我分享。可是从你回宫之后,就像换了个人一般变得日益沉默。你明知我对你有意, 却宁可用尽百般手段来试探、利用,也不肯与我直言。”他一针见血的剖析,令温憬仪不禁瑟缩。 她怯怯抬头, 哀求道:“师兄, 我知错了,我对不起你, 你今日也已经这般欺负过我, 就当我们两清了, 你放我走吧。” “两清。” 宣晟看着她, 眸黑似墨,唇角微微牵动, 在唇齿间反复咀嚼着这两个字。 良久,他回以一个没有丝毫温度的笑容:“云浦山庄已在我名下,你要故地重游,不该问问我这个主人的意见吗?” 他简简单单一句话,又让温憬仪震惊不已:“你怎么知道我要去云浦?” 宣晟却不回答她的疑惑,反问道:“若我就是不放你走,你待如何?” 温憬仪没辙了。 她与宣晟对抗,就如蚍蜉撼树,自不量力。 何况她确是对他心存愧疚,有情债未还,眼下债主要来讨债,岂会轻轻松松放过她? 方才她大哭大闹,不过是一时发泄,眼下情绪宣泄殆尽,她那股天不怕地不怕的气势也烟消云散。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随情势而委屈自己,她也不是第一次这般了。 温憬仪深深吸了一口气,尽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沮丧:“那我便随你回京去吧,任你打骂,直到你气消为止。” 谁知这话才出口,就闻宣晟冷笑一声,在有些昏暗的车厢里,他的声音听起来又重又沉:“温憬仪,你从前辖制我的那股刁蛮劲,都去哪里了?” 他很少连名带姓唤她,只在气极怒极之时如此。 她苦笑一声,有千言万语想说,却说不出口。 宣晟却见不得她这幅隐忍模样,捏了捏眉心,径自打开车窗,吩咐管家:“即刻启程。” 候在远处的管家连忙应是,唤了车夫过来,又领着壁青袖丹往其他马车上去。 怎么连自己府上的管家都听他安排,像话吗?温憬仪默默在心中反抗几句,不敢说出声来。 马车缓缓动起来,温憬仪心知她追求自由的愿望彻底破灭,不由恹恹地缩在角落,像只找不到家的小狗。 可随着江水涛声依旧不绝于耳,温憬仪渐渐发觉不对。 回京的路,似乎并不从江边走。 她不禁茫然道:“我们不是要回京吗?” 见她眼睛睁得极圆,黑白分明的眼仁里还有方才痛哭留下的红色血丝,可怜至极,宣晟微微蹙眉,道:“又不想去云浦了?” 温憬仪一头雾水,吸了吸鼻子,艰难道:“你这是要做什么?” 宣晟抚着她乌黑柔顺的长发,像在给小猫捋毛,温声回应:“陪你去云浦。” “啊?”温憬仪几乎是一脸茫然地看他,不解他为何又变了卦。 眼前人双眸清澈如洗,鼻尖有点点晕红,神情无辜极了,看得宣晟喉结上下滚了滚。 他叹息道:“臣拿郡主一点办法都没有,只有听之任之了。” 温憬仪的眼睛蓦地亮了起来,说是灿若星辰也不为过。 “师兄,是真的吗?!”她欢快的声音洋溢在阔大车厢内,沉郁的气氛骤然间一扫而空。 宣晟睨了她一眼,淡淡一笑,不予否认。 “听闻你要离京的消息,我确实一度想将你抓回来,关在府里牢牢锁住,让你不见天日,求天不应求地无门。”他的嗓音低如铮鸣,缓缓道来,说着如此大不韪的内容,语气却平淡得像在讲述别人的故事,听得温憬仪头皮发麻,耳朵微热。 “但,我做不到。”他低叹,似无奈:“我不愿让你恨我,又不肯放你走,除了亲自陪你离京出游,难道还别有他法?加之师父师娘忌日将近,我便向陛下提出要暂休一段时间,回云浦祭奠二老。陛下知道师父师娘于我恩重如山,这才准了。” 不错,再过半个多月的九月十二,便是师父师娘的忌日。 提到师父师娘,宣晟的语气变得柔软起来:“你也许久未曾回过云浦了,师父师娘在天有灵,看到你一定很高兴。” 温憬仪吸了吸鼻子,犹豫道:“你陪我去,朝中的公务怎么办?你是少师大人呀,怎么能这般任性妄为?” 宣晟将她柔软的发梢缠在指尖,像个浪荡子道:“郡主都要抛弃臣一走了之了,臣哪里还顾得上那些。” 若非他一只手还紧紧揽着自己,端看他那副正襟危坐的模样,温憬仪险些都要信了:“这会你又满口‘臣’啊‘郡主’的,虚伪,我从前竟未发现你的真面目,当真是太阴险了。” “不及某人,一时哭一时笑,变化无常。”宣晟淡淡回她。 如寒星的眼眸间终究有了些许温度。 温憬仪脸微红,强自辩驳:“我平时不这样的,分明都是你惹我失态。” 宣晟含笑看她,这般宜喜宜嗔的娇俏模样,才有几分昔年名动天下的明珠风采。那副死气沉沉、心如槁木的样子,并不适合她。 温憬仪见状,愈发胆大,甚至开始不满地小声嘟囔:“连我府上的管家都听你的话,你的手伸得好长。” 宣晟面无表情地抬手敲她额头:“是谁从前嫌打理别庄无趣烦闷,全部将名下庄子丢给我,还要求我将这个小别庄经营出成果来,按时上贡产物。” 温憬仪痛呼一声,捂住额头,可怜兮兮看他。 似乎确有此事,她已经随着宣晟的叙述一点一点唤起了回忆,愈发心虚。 原来她小时候便开始压榨起师兄为她做苦力,还怪理直气壮的。 到底那时是天之骄女,做什么事都带着一股天然的骄横,怪不得温洳贞讨厌她。 虽然她也讨厌温洳贞。 温憬仪又想起方才一事来,追问宣晟:“你到底是怎么知道我要去云浦的?我明明只告诉过温沁和许阙,她们定然不会告诉你呀。” 见她嘴唇干燥,宣晟撤出手,替她倒了一杯温水,语气笃定:“许阙,亦是云浦中人。” 即便今日宣晟给她的震撼已经足够多了,可这个消息还是让正在喝水的温憬仪略微呛了一口。 “咳咳。” 她嗓子里一片火辣,宣晟无奈地伸手为她轻拍脊背顺气。 待缓过劲来,温憬仪即刻惊呼道:“许阙怎么会是云浦山庄的人?!她明明是顾焰的未婚妻呀!” 等等,她脑海中忽然有了一个更离奇的揣测:“顾焰说他们自幼定了亲,莫非他知道她的身份?还是他也是云浦出身?” 宣晟颔首。 “那他们的婚约……” “假的。”宣晟一锤定音。 温憬仪简直无话可说,她怒道:“枉我还费尽心思想为他二人化解矛盾,谁知却是你们联合起来做局戏耍我!你为什么要处心积虑把许阙安排到我身边?” 说者无心,听者却有痛处。 若非因为温长策的威胁,宣晟也不愿这般安排。 温长策此人,心机深沉却心胸不够开阔,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最后事实证明,他也的确对温憬仪下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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