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她不怕,穿好米色衣袍又草草扎了个最普通的发髻,便从后窗无人处一跃而下,顺着小路隐入人群。 青城她太熟悉了,经营五行楼的时候,那些市井小贼最喜潜藏的地方,正派弟子们不知晓的暗巷,她都一清二楚。 离开客栈后,她沿着事先想好的路线,不声不响的悄悄接近季家山庄。 山庄周围倒是没有太多人驻守,应该是如她所想都出来寻人了。 正当她想更近几步观察时,却发现有一行人陆陆续续在她之前进入了山庄,为首的竟是季池。 阿鸾眉头一皱,他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不应该啊。 按说青城到大新城脚程最快也要两三天,此刻他应该在路上才对啊,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她藏在树后,一时间竟有些犹豫该不该潜入山庄,可计划已经进行到这里,若此时不去试试,以后哪还有机会接近半月翎呢。 她按下胸中起伏的情绪,咬了咬牙,还是转身走向另一处角门。 季池确实本想去雀华派探查一下,可出城没走一半去,他心里始终像是有什么东西梗在那里一样,让他停步不前。 樱粉色衣衫的少女,身手了得,寻仇雀华派,假设她真的是阿鸾,那么她的目标一定在青城,经过这几天ʝʂɠ,她本人也应该已经在青城了。 他很犹豫,虽然那人不应该是她,理智告诉他阿鸾已经舍弃他逃走了那么久,如今怎么肯回来呢。 可心里的渴望却诱惑着他,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他也很想再见她一面,于是他调转马头,又快步赶回青城。 季池细细想过了,如果阿鸾回来,要么是为了祝阿月的往事,要么就是为了半月翎,这里与她有牵扯的事情统共就这么两桩。 其实这些年,他也有想过,或许祝阿月的事情与半月翎有什么联系,不然阿鸾那样单纯善良的人怎会如此绝情,但是他找不到任何线索。 有时候他真的觉得自己很可悲,即使她绝情至此,但他还是迟迟不能忘情。 他一定要当面问一问她为什么,为他们的这些年找一个答案,这也渐渐成为了他的执念。 所以,当他快马加鞭回到山庄之后,哪里也没去,他就端端正正坐在存放半月翎的房间内等着,赌那个人会不会来,赌那个人是不是她。 阿鸾从另一处角门外守着,她观察了一会儿,确定这个角门的驻守弟子是个面生的,大约是入门晚,他们不曾见过。 随后她安静的等着,等一个落单的弟子路过,她很有耐心,直等到个把时辰后,终于有名女弟子独自出门办事。 她迅速将女弟子打晕拖到隐蔽处,换上了她的弟子服,又将自己的袍子为她套严实了方才离去。 阿鸾重新弄破了脸上和胳膊上的伤口,鲜血瞬间溢出,她沉下一口气,准备好迎接下一场恶战。 角门处的弟子远远瞧着她连滚带爬的跑来,脸上身上还带着血迹,一脸惊慌的样子,不由得以为出了什么大事,赶忙上前去扶她。 阿鸾一抬眼就是一大颗眼泪涌出,表情惊惧又可怜,她哭着说道:"师兄救命!那魔头又杀人了!" 弟子一听这话,立马说道:"岂有此理,她也太猖狂了些!师妹你莫怕,告诉我她再何处,我这就请庄主前去绞杀此贼!你先进去治伤,莫耽误了。" 阿鸾指了指背后的方向,战战兢兢的说:"在,在那边,就是往季桃园去的方向,她还说要杀光季家人,抢夺半月翎,我好怕啊师兄!" "莫怕!"弟子安慰着拍拍她的肩膀,闪身让她进了角门,说:"快进去吧,等下把门关好,莫叫歹人进来了。" 阿鸾听了他的话,进入山庄之后便锁了门,她继续抚着受伤的胳膊,一瘸一拐的向山庄内走去。 半月翎会在哪儿呢,来山庄的路上她都在想这个问题。 季家山庄这样大,分门别院的百十来个房间,总不至于一间一间去找吧。 她正往里走着,忽听得有人高声呼喊道:"庄主有命,疑犯在季桃园附近出现,内力九层以上弟子随庄主一起前去捉拿疑犯,其余人等驻守东院!" 一时间,数名弟子与她擦身而过向西门处奔去,想必那名守门弟子已将假消息传递给了季扬。 山庄内本就人少,如此一来,情况就更加明朗了。 方才她提及半月翎,就是想要季扬有危机感,他虽自信可以抓住所谓魔头,但终究还是会担心宝器落于他人之手,所以半月翎,应当就在东院。 它虽然在东院,却又不会被存放在人人都知道的地方,东院可有这样的地方呢。 这些年山庄同鹤玄门交好,若想有这样一个地方,也是轻而易举的,只要有那机关秘术,何愁无法造个密室。 阿鸾捂着受伤的脸,在交错的人流中向东走去,那边她还算熟悉,从前顽劣总是去东院挨罚,季家山庄的领事们大多居于此处,而那些领事,可实打实都是认得祝阿鸾这张脸的。 随后,她又默默混在了去东院驻守的那批队伍里,悄然观察着情势。 周围有人瞧见她这幅样子,关心的叫她先去药堂上些药草,休息一番,她说并无大碍,她愿以山庄安危为先,待到了东院她再找个角落歇息一下便是。 那人还称赞起阿鸾的忠心,可他哪知道阿鸾是打算到时候借着这个缘由,去东院寻找那个不曾示人的房间。 到了东院门口,领事们还没有出来,她果然疼的脸色惨白,对周围的弟子说自己失血疲劳,想去附近找处石头坐着歇歇,众人没有多想,就那么放她去了。 她远离人群,沿着东院的院墙慢慢走着,细细查看院内细节。 院内景致与五年前并无不同,她曾在那巨树下被罚倒立一个时辰,也曾在水池中被罚扎马步两个时辰。 那时候季池总在一旁读着书陪她,还有几次叫日头给他晒起了满脸疹子,关于山庄的回忆被慢慢勾起,一时间阿鸾有些五味杂陈。 她是爱过季家山庄的,一草一木,一花一树,很真挚的爱过,就像方才聚集的那些弟子一样,哪怕明知道打不过,也会选择守着山庄。 即便是现在,她走在山庄的石板路上,也像极了从前的样子,回忆总是浮现,勾起曾经鲜活的情感。 越是真挚的爱过,就越是恨,为什么偏偏是山庄屠了祝家村,为什么偏偏是季扬害死祝阿月,为什么偏偏是她不能把这里永远都当作家。 她才刚刚回暖的双眸骤然冷了下来,锐利的目光扫视着眼前的一切。
第57章 意孤行.六 终于,她察觉出了一丝不对劲,院墙处一排普通的杂物房中,有一间的墙面比其他地方凸出一块,掩藏在树木之中,相当隐蔽。 杂物房内都没什么区别的,可单那一间多出一块,可就有问题了。 她迅速走进那处房间,细细探查着屋内的物什,在堆放器具的柜子上,她瞧见了一个熟悉的铃铛挂饰。 这枚铃铛挂饰她曾在鹤玄古籍中了解过,只要拉动绳结五次,内部机关就会启动,以柜体作为暗门的密道就会打开。 想必半月翎就藏在此处,阿鸾按照方法拉动绳结,暗门开启,眼前赫然是向下而去的楼梯。 随着楼梯逐级而下,阿鸾的内心终于泛起这许多年都不曾有过的,激动的感觉。 她晓得阿姐就在下面等着她,她终于可以待她回深水涧,回属于祝氏人的家。 可当她走完最后一节台阶,透过昏暗的烛火,她却看到了她最不想见到的画面。 季池静静的坐在烛火旁,面无表情,冷漠又疏离的看着她,他的身侧正摆着她心心念念的半月翎。 "阿鸾,你来了。"季池的声音那样冷,透骨的寒意穿过她的身体,叫她动弹不得。 季池好像是在同她说话,又像是在自言自语:"你看上去一点都没变,可你又变了那么多。" 阿鸾明白他的意思,样子没有变,但性子变得如此狠毒,他大约是猜到一切,所以才会等在这里。 他一定,非常失望吧。 季池站起来走到她身边,轻轻擦去她脸颊上的血渍,说:"这些年过得好吗?" 他手指的触感带着些许温热,却让她身体更加僵硬,阿鸾能听见彼此的喘息声,可她吐不出来半个字。 他就站在她面前,望着她已经通红的双眼,平静的问道:"你想要半月翎,给我一个理由。" 他没有责怪她,没有为难她,只是想问她要一个理由,哪怕她骗骗他,他也许都会轻易相信。 可惜她做不到。 她张了张嘴,嗫嚅道:"阿池……" 他神色没有变,只是又问了一次:"给我一个理由。" 有一滴眼泪滑落,阿鸾摇着头,轻声说:"我不能说……" 她的苦,明明可以说给这世上任何一个不相干的人听,却唯独不能告诉季池一丝一毫。 季家山庄坏事做尽,可她的季池却那么正直纯良,她不能告诉他这一切,她不想叫他失去信仰,夹在伦常与道义之间饱受煎熬。 季池叹息一声,无奈的垂下手,退后了两步,说:"你还是不肯说,你从来都不信,那这许多年我们之间又算什么呢。" "不是……"阿鸾用力的摇头,哭着解释到:"不是你想的那样,从来都不是你我的之间的问题,而是……" 季池抬头,眼里竟有些许期待,等着她说下去。 阿鸾却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靠近他,缓缓抱住他高大的身躯,将脸埋进他的怀中,问道:"今天我是不是带不走半月翎了。" 终究是没有听到想要的答案,他也在此刻感到心死,季池眼里的光慢慢熄灭,他冷漠的回答到:"嗯,你带不走它。我就当没见过你,你走吧,以后不要再来青城了。" 阿鸾难过到了极点,情绪几近崩溃,她抱着季池肆意流着泪,他始终没有任何回应。 片刻后,他动了,似是想要推开她,而她终于忍不住,哭喊道:"别动!让我再抱抱你们吧,再抱抱你们吧,以后我再也见不到你们了!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了啊!" 阿鸾嚎ʝʂɠ啕大哭,她委屈极了,这些年她真的好委屈,不知道错在哪里,要她承受这样的生离死别之痛。 季池的心也在这一瞬间被狠狠扎了一下,那种尖锐的痛感弥漫整个胸腔,让他不由自主紧怀里崩溃的阿鸾。 两人在不见天日的密室里深深拥抱,像是在纪念久别重逢,又像是在纪念即将到来的永别。 阿鸾哭了好久,像是要把这些年所有的委屈哭尽,却怎么也哭不完。 她一边哭,一边松开季池,跪倒在桌边摩挲着半月翎,呢喃道:"我没有阿姐了,也没有你了……谁我都带不走,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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