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找了家可靠的客栈, 环境虽简陋,但遮风挡雨绰绰有余,开了三间客房,共众人休息。 此番跑路,颜汐姐妹身边的人手不少:云盛云舒兄妹、青莲桃红阿泰、加之嬿宁身边的三人——玉儿与秋竹秋梅,一共八人。 秋竹、秋梅是她们的母亲留下照顾大女儿嬿宁的。 俩人皆非婢女,会些功夫, 此时正好可护颜汐两人安全。 白日里在车中休息,夜晚,她二人与阿泰轮番值守,看着马车上的东西。 一夜安详。 翌日, 早早地, 云盛便检查好马匹,待得小姐二人睡醒,众人吃过早膳便上了路。 如此六日, 终于出了京畿。 几人都松了口大气, 一路上虽皆紧迫忐忑,但好在无事发生, 可谓颇为顺利。 待得第七日, 众人入了山南西道,行程终于渐缓了些。 这日,马车驶入梁州集市, 街道上车水马龙,行人络绎不绝, 熙熙攘攘,山南西道未受战事牵连,一切祥和,还是往昔的模样,但即便如此,大街小巷议论的也大多都是陆伯陵与陆执父子。 颜汐小心地掀开车帘一角,朝外寻望。 告示板前站立了很多人,不乏有人将那告示上的内容读出。 陆家已被定了谋反的罪名。 有人骂,有人唏嘘... 一连跑了七日,十人皆乏的很,尤其嬿宁怀有身孕,就要吃不消,面上虽故作坚强,但脸色越来越不好,最终颜汐不顾阿姐反对,强行做了决定,叫阿泰找了家客栈,几人先在梁州停歇数日。 安顿好阿姐,颜汐带着青莲与秋竹出来为阿姐抓药。 从药堂将将出来没行多远,一家茶坊,说书先生高昂激烈的声音传出屋外,颜汐不觉间驻足,因为,他讲的正是前方战事。 说书先生绘声绘色,起先言的是陆执其人。 他十八岁高中状元,二十岁就任京兆府尹,二十三岁便已成了淮南节度使,屡破奇案,河南蝗灾,荆州水患,功绩极多,是个奇才,但却不知因着什么走上了谋反的道路... 再说他用兵如神,明明是个文官出身,从未上过战场,却能一再击退朝廷十万大军,为今十五日,朝廷也没抓到他,人就要退回扬州了... 一旦回了扬州,淮南道是他的地界,他既是早动了谋反之心,又怎会没有准备,一朝有了喘息的机会,壮大下去,这天下是谁的,可就不一定了! 最后,人又说起晟王。 民间盛传“吾王世子犹在”的谣言。 有人说,他,就是李乾津! 这话一出,其下无疑一片哗然,询问声不断,诸如“陆世子怎么可能是晟王世子?”、“晟王一家当年不是皆死于突厥人手?”、“就算他是,他不找突厥人复仇,缘何造反?难道...”... 接着,便没了下文。 门口传来士兵的呼喝声。 颜汐一惊,转眸亲眼瞧见,与青莲秋竹马上退到了一边。 士兵入内,遣散了众人。 “走走走!节度使有令,山南西道不许讨论前方战事,没对你们说过么?!” 百姓皆吓得脸色煞白,适才还热火朝天,此时个个猫着腰,赶紧散了。 为首士兵揪起那说书人的耳朵。 “你活腻了是不是?” 老先生弯着腰身,面上堆笑,连连求饶:“官爷饶命,官爷饶命,没说战事,讲晟王,讲讲晟王,赚点酒钱而已,军爷饶命...” 他说着将手里的碎银子塞给了那士兵。 士兵拿在手中颠了颠:“走走走!” 颜汐与婢女三人也早离开了去。 青莲小心地看了看小姐的脸,一连半个月,小姐未提起过陆执。 别人提,她也从不接口,甚至回避明显。 今日,竟主动听了战事... ****** 返回住处,颜汐让自己的人亲手给阿姐熬了补药。 沈嬿宁睡了一晌午,醒来后接过妹妹递来的药碗,喝了下去。 人始终笑吟吟的,不是说大话,就是一副大咧咧的模样。 七日来,她已做了留下孩子的决定。 又不是养不起,拜那个男人所赐,她现在有的是钱! ****** 当夜,一处偏僻的巷子。 说书先生双手插在衣袖之中,猫着腰,小心翼翼地走进了巷子,遥遥地看到了一个背身而立的男人。 邻近,他堆笑着张口:“爷...” 男人转过身来,暗夜下看不清他的脸,抬手扔给了说书人一个金锭,转而,绕过他离去... 说书人一把接住,头都不敢抬起,连连道谢:“多谢爷,多谢爷...” 月光下映出男人的脸,年近半百,髭须黑发,一袭华贵衣袍,正是谢怀修。 ******* 半月前,长安陆执别院,柴房。 谢怀修浑身受缚,被绑在柱上。 原本院落寂静无声,突然,门外匆匆而来的一个杀手打破了安宁。 “宁国公有危险,陆家今夜举家迁移,主人让你即刻返回扬州,告知玉莽王领军相援。” 声音虽小,但谢怀修听得一清二楚。 他眸光骤变。 陆伯陵有危险,只能是李胤参透了李乾津的身份。 单凭一句李乾津尚在,李胤就能识破他的身份? 谢怀修觉得这不可能,至少短期内,绝无可能。 但这不可能之事如今已然成了现实。 谢怀修起先眼中现了慌乱,旋即顿了一下,接着便缓缓地露出了疯癫的笑容。 事已至此,便是逼着陆伯陵不得不反。 暴风雨果然如他所愿刮了起来,那便越大越好!! 旋即,他惦念起了一人,眼中再度有变,立马费力地将藏匿在衣中的一把短刀从袖口倒出,接在手中,拔掉刀鞘,而后便割起了绳子。 没得一会儿,绑缚身上的绳子便已被他尽数割断,谢怀修恢复了自由。 他没犹豫,知道这院中已经无人,立马出了柴房,继而离开了别院,直奔自己在长安临时居住的府宅,敲响了林文竹的房门。 “弟妹...” 正时下午,林文竹刚刚午睡醒来不久,听得是谢怀修的声音,心一颤,马上亲自迎了出去。 “侯爷...你回来了...世子...” 美妇仰着头,语声发颤,心中所想自然尽是小女儿那日所言,正急着询问缘由,被谢怀修打断。 “弟妹,快快收拾,长安即将不再安全,我送你去别处...” 林文竹一怔:“为什么?” 谢怀修语声温和,与平常无异,全然没有连日来的疯癫之态。 “你先收拾,车上我再与你说。” 林文竹听出了事情紧急,点头应声,而后,马上吩咐了婢女,一起忙了起来。 谢怀修没走,就立在了她的门外等她。 不一会儿,林文竹不知想起了什么,突然朝外奔出寻他。 “侯爷,颜汐...颜汐可会安全?” 谢怀修略微怔了一下,起先没答,旋即方才开口安抚:“弟妹放心,有陆兄在,她不会有事。” 林文竹眼泪在眼圈中打转,心中翻江倒海了似的,但听得谢怀修此言,点了头:“嗯。” 小半个时辰后,林文竹与婢女收拾妥当。 小厮将东西搬上马车。 当日,李乾津尚未现身,大明宫尚未有火药被引爆之前,他,便带着林文竹逃出了长安... ******* 颜汐姐妹在梁州停留了两日三夜,解了乏累后,便赶紧上了路。 沈嬿宁怕卓牧白追来,巴不得日夜兼程地跑。 颜汐心中隐隐地也有着点不好的预感,亦不敢停留太久。 接着,十人昼行夜宿,又一连跑了七八天,七八天后歇息一日,如此一行就是一个半月。 一个半月之后,她们终于到了剑南道益州。 众人皆喜,姐妹二人寻住处,买宅子,备物品,姑且过上了安稳的日子... 这般一过就是四个多月,迎来新年,到了次年三月,春暖花开。 沈嬿宁腹中胎儿已八个月有余,肚子早一天天大了起来,眼见着便要生了... 颜汐除了每日为阿姐诊平安脉,给阿姐调配补药、补品,便是陪着阿姐养胎聊天说话,日子过的虽平淡却舒心,每日温馨欢喜,又满含期待,等着长姐腹中的小生灵降生。 除此之外,她便是每隔五日去一趟集市,非为买东西,只是去听人说战事。 剑南道不比山南西道,节度使姓宋,有些中立之意。 两方交战已半年有余。 昔日退回扬州之时,是李胤杀陆执最好的时机,彼时他都没能杀得了他,后续自然只会更难。 两方力量本极其悬殊,然不过半年,便已势均力敌。 扬州大有退守为攻之势..... ****** 扬州节度使府,深夜,陆执书房。 灯盏中烛火微亮,立在玉案两旁。 桌上铺就着地图,狼毫已干。 男人倚靠在太师椅上,双眸紧闭,不知何时已经睡着。 良久良久,他突然睁开了眸子,从睡梦中惊醒,那双眸子依然黑暗无光,视线模糊,半眯许久,方才看清屋中陈设,分清自己身处何地,眼前小姑娘的一颦一笑慢慢消散。 他,又梦到了她... 半年前她不辞而别。 他至今不知她在何处。 她与他相认,治好了他的病,但,还是离开了他... 他曾疯狂地找她,却如何也找寻不到... 陆执倚坐在原地一动未动,心口“砰”“砰”“砰”地跳动。 他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良久良久,起了身去,摇摇晃晃地缓步出了书房。 夤夜,凉如水,天无星,夜风袭来,裹着花香,吹动他的衣摆,发出猎猎声响... 不时,他返回寝居,进了卧房,皂靴未脱,昂藏的身躯慵懒地躺在了床榻之上,抬手随意地扯着领口的衣裳,将衣服解的乱七八糟。 一股浓烈的思念与极端的占有欲席卷心头,他念她至极... “东福...” 忍耐良久,嗓音低沉颓废,他唤了小厮。 半晌无声,他明显暴躁不耐了去,厉声再唤:“东福!” 这次有人听到了传唤,急匆匆地过来,但却不是东福。 “世子,奴才在,今夜非东福当值,晚上那会子,世子让东福回去歇息了...” 陆执呼吸渐沉,眸子半睁,修长的手还在胡乱地扯着衣服,没再追问东福,语声低沉而沙哑:“去,把五石散拿来...” “啊...” 小厮顿了一下,弯着身子,忍不住劝道:“世子,那东西吸多了伤身...世子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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