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一听就明白了其中的关窍,向妻子解释道:“今日文贵妃和郭昭仪宴请阖宫,我刚好在母后宫里,跟着长辈吃了两杯酒。” 文贵妃不仅是成王的生母,郭昭仪生的赵王也是在她的承干宫里长大的。 太子妃知道太子不是贪恋酒色的人,大约也猜到了其中的缘故,无奈道:“文娘娘和郭娘娘盛情难却。您这么大了还向母妃们讨酒,我们合该笑话您的。” 成年的皇子还和自己的庶母们一道饮酒作乐,传到御史言官的耳朵里,东宫又是一条私德有亏的罪名。 但是这一切关太子宫一个没印没册的昭容什么事。 吴字微私心里觉得,坤宁宫那位太投鼠忌器不近人情。嘴上却不好明说,只道:“可是宴上有什么事?” 太子抿了抿嘴:“原也无事。只是后来爹也来了。他一来,文娘娘就用空智大师的话劝爹,让他在年节下应该少宴饮作乐。” 吴字微听得都快翻白眼了,空智大师一年拢共没说几句话,偏偏每句都让咱们这个文贵妃听进去了。 但碍于太子妃的涵养,还有太子宫单位的年终福利,她决定开门见山一点:“那关小沅什么事?她可在清宁宫安分守己!” 太子见她双颊微红为自己小妾忧心,心里就很是过意不去:“爹就说文娘娘放屁,空智大师说的是不跟沾染婚丧之事的人同席。你冷眼瞧着,这不就是在影射咱们宫里吗?” 太子没说完的是,圣人刚说完这话,接着就有几个位份低的宫嫔在议论哪些宫妃今年家里死过人结过亲。 吴字微心知这又是早就罗织好的罪名,只等着东宫咬饵。 “娘离席之后就问了王大监咱们宫里的事。” 太子一语惊醒吴字微这个梦中人,坤宁宫娘娘直接问圣人身边的大监,就是不想徐沅被人拿来做文章。而下旨不许徐沅掺和进去,就算以后徐沅在宫宴上惊撞了圣驾,太子宫也还有可分辨的余地。 但要是徐沅顶着不利圣人的名头回去奔丧,就算太子宫硬保了她,那在龙驭宾天之前,徐沅的一根头发丝儿都不可能飞进内宫。 进不了内宫,她这个太子昭容还当个什么劲儿? 李皇后看得明白,废一个徐沅不要紧,要紧的是开了太子宫的口子,接下来就是王清惠、郑浔、甚至是太子妃吴字微。东宫就成了孤立无援的空壳子,而太子,就成了真正的孤家寡人。 所以才会有坤宁宫的那道懿旨。 吴字微一时间不知道该喜还是该忧,但她却知道轻重缓急,再不觉得是皇后在太子宫里安插耳目:“既如此,您这两日抽空去看看小沅吧。” 太子最满意这个妻子的地方就是她聪慧又不过分张扬,每一件事都是以周全太子宫为主,并且太子他自己,很明显是被放在第一位的。 这件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就看当事人怎么处理。说白了,就是看徐沅的态度。她要是在长信殿提个一句半句,坐实了自己是和圣人相克的不祥之人,那她这辈子的恩宠也就到头了。 但看太子宫风平浪静的样子,徐沅应该是忍下来了,再看太子妃的神色,就知道她不仅忍了,还忍得太子全宫上下都很体面。 这就是皇后、太子甚至是太子妃最想看到的结果。 但当事人怎么都是受害者,作为丈夫兼直属上司,还是应该有所表示才对。于是我们太子大发慈悲,决定跟太子妃叙完话就去看望小妃子徐沅。
第2章 二、一点翠色 含章殿的内侍来传伴驾口谕的时候,徐沅还有些怔忡。 虽然她也单独陪太子待过,但这次却是叫她过去侍膳,还是晚膳,太子的意思就是要她侍寝? 听到徐沅的叹气声,两个教养嬷嬷当即就拿了主意。没侍过寝不打紧,伺候贵人的规矩早就刻进了她们这一批宫妃的骨子里。以徐沅的性子,想来也不会出错。 她们俩倒有另外的担心:“贵人若是心里觉着不方便,殿下宽和,让内监回了他,想也不会恼您。” 刚死了亲爹还要上赶着去侍寝赔笑,能不膈应吗? 徐沅知道嬷嬷们这是还把她当小孩看呢,心疼她年幼失怙,可她到底也进宫四五年了。 郑浔自不必说,独承雨露君恩。连王清惠去年都开始侍寝了,一个月太子也总会让她陪侍几天。 说起来只她在太子跟前不怎么得脸。何况,这次还是太子太子妃怜惜她,若是不去,她徐沅在这宫里还有出头的日子吗? “嬷嬷替我回内监,说我省得,定会准时过去。” 两个嬷嬷得了这句话比听到圣旨都高兴。虽说太子昭容年纪小,上面那位也不是急色的人。但说难听点,皇妾也是妾,哪有人做妾做得比主母还金贵的。 两位嬷嬷一致决定再给徐沅来一段睡前急训。 徐沅心里也拿不准太子的意思,前几日在长信殿见着,太子妃有意推她出来,太子也只是微笑,话里话外还是婉拒,难不成过了这几日她就长大了吗? 但想到两位嬷嬷的耳提面命,徐沅立马正了神色,为妃者,最忌揣度上意。她只要恪守后妃的本分,太子太子妃只有高兴的。 郑浔和王清惠本就和气,退一万步说,就算她们为人刻薄,也不会在这关口寻衅滋事。 紧接着,两位嬷嬷就带着别枝和惊雀给徐沅梳妆更衣。 因是晚膳,两位嬷嬷遵循灯下看美人越看越美的道理,也没有刻意将徐沅打扮得多惊心动魄,一切且都还有太子昭容的规制管着。 穿不了大衣服,戴不了大首饰,李嬷嬷最后还想给徐沅两靥贴上面花,倒叫赵嬷嬷拦了下来:“算了吧,大晚上的。取一件贴于眉心,间缀翠叶就成了。” 徐沅很能理解赵嬷嬷的想法,太子这次是来找她睡觉的,一看她打扮得跟出席国宴差不多,兴致自然高不到哪去。 侍寝就得有侍寝的样子,按照李嬷嬷的说法,就是要一半风情一半纯情。 至于这个度怎么把握,李嬷嬷又附耳告诉了徐沅许多,连初次承宠,太子龙根怎么降雨露施君恩都说的清清楚楚。 徐沅面嫩,听得云里雾里,含羞带怯。殊不知这就是嬷嬷口中的纯欲风情。 好不容易到了含章殿,徐沅却没有见到太子殿下,门口只有随侍太子的大宫女明月和清风牵引着进入内殿。 冬至已过,宫里各处虽烧起了地龙,但徐沅私心里却觉着,含章殿比之常宁殿可暖和多了。 身上不冷,徐沅的脸色也舒缓很多,端的是媚眼含春,身段风流,步步生莲。 挽着合欢髻,戴着冬至节里太子妃赏下来的金镶玉蝶恋花步摇,外罩一件桃花云雾烟罗袄,配一条拖地烟笼梅花百水裙,落在太子眼里就是一个温婉娇媚的豆蔻少女。 太子的审美很健康,因此在他眼里,徐沅无可否认是美的。她浑身都透露出名字中沅江的清冽温婉,给太子一种至善至纯的感觉。 这种气质大概跟东宫的另外几个女人也是不一样的。 郑浔原就是寻来作大妇的,生得国色天香,华贵雍容,大红明黄尤其能在她身上显出好来。 而王清惠的身上却隐隐透出些林下之风来,往那一站就跟九天玄女似的,仙气飘飘不染凡尘。 太子仔细想了想自己这几个女人,一时间生出一种自己艳福不浅的错觉。 可转念他又想到如今自己的女人在内宫步履维艰,所以在他眼前,他还是希望这些小姑娘们能稍微松快点,算是一种变相的补偿。 徐沅看着太子嘴角噙笑,心里的紧张情绪也放松了不少。她提着裙角给太子见礼,唤一句:“阿旭今日怎地想起我了?” 太子把人扶起来,揽进怀里,苦笑一句:“山不就我,我自就山。” 徐沅被这句话逗笑了:“您可是太子殿下,除了圆圆,东宫里谁不是任你差遣。” 太子垂眼仔细查勘徐沅的神色,只觉得他的徐昭容今天好像哪里不一样了。 但是他又说不出来是哪里不一样,就是感觉这个妮子的一颦一笑都莫名地沾染上了一些别的东西。 他心里隐隐觉得那是柳耆卿所谓的万种风情,却又不敢相信这是自己日日在长信殿见的那个小姑娘。 徐沅被太子的眼神里的玩味吓到了,她试探着开口:“阿旭,我今日很好笑嘛?” 太子正色道:“哎,何出此言,卿实秀色可餐。”孟旭是个拥有高级审美的老实人。 徐沅觉得他在打趣自己,啐一声:“人家也是大姑娘了啊,马上就满十五了。您不要看我稍微打扮打扮就取笑我!而且...而且...嬷嬷说...嬷嬷说我本就可以像太子妃她们一样妆扮的!” 太子继续自己的老实发言:“嬷嬷说得很对。小沅眉间一点翠色,美貌可使明珠蒙尘。” 要说徐沅内心里一点波澜起伏都没有,那是不可能的。换了谁被孟旭这样一位翩翩公子变着法夸好看都会一败涂地、溃不成军。 太子跟自己的姬妾也不稀得用朝堂上混弄他老子那一套,不为别的,看着太假。 东宫上下俱为太子所有,如果对自己女人还要戴着面具,那他这个太子当得也太窝囊了些,还是趁早退位让贤的好。 打了几句嘴仗,徐沅的肚子不经意地咕噜了两下。嬷嬷们为了给她掐出杨柳细腰,连点心都不肯给她吃,肚子饿了肯定会发出响声的。 所幸声音很小,她在心里默默祈祷尊贵的太子殿下没有听到。 但事与愿违,孟旭不仅听到了,还继续笑话她:“这冬日里是哪里来的蛐蛐声?” 太子好斗鸡跑马养蛐蛐,全宫都知道。 徐沅只好硬着头皮解释,温言软语:“阿旭,冬日哪里有那东西。是我肚子饿了。” 这声阿旭叫的孟旭心里真是熨帖,少女的娇俏、羞涩和故作镇定都极大地满足了他的男性虚荣心。 太子虽不贪女色,但也早通人事,说不上御女无数,身边却也不缺服侍的人。 太子妃待他热情,但两个人大多数行房的时候,都是为了折腾一个嫡子,公事公办久了孟旭就觉着索然无味。 太子良娣有情分在,有些感兴趣的姿势还要太子来迁就她。 至于太子昭仪,怎么说呢,有时候孟旭看到王清惠的菩萨样,自己都想原地给她嗑三个头以示尊敬。 所以,虽然孟旭很不想承认,但他这个太子的确没有在女色上尽兴过,别说尽兴,连舒适都谈不上。 前朝后宫多少事压在他肩上,除去太子妃吴字微,他哪还有精力去迁就别人。因此他一直避着年纪小的徐沅,他怕又来一个在床上只会喊疼只会哭的娇娇女。 而徐沅呢,大概是一直被退货,所以习惯了太子对她的态度。她知道太子肯定不讨厌她,但要说有多喜欢也谈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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