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依然记得那一天的雪很大很冷,冷的让他至今回想起来都会忍不住打冷颤,可再冷也没有他父母的心冷。 尤记得那天,他衣着单薄的跪在雪地里,厚冷的雪淹没他脚踝,他身上冻的发青,整个人在雪中瑟瑟发抖,他声嘶力竭苦苦哀求着,求爹娘不要将他卖掉,然而他还是被不留情的卖了。 还记得当时,他所谓的姐姐,身上穿着厚厚的衣服,手中捧着热气腾腾的红薯,她戏谑的站在一旁,看着这场闹剧,与跪在雪地里单薄狼狈的他,截然不同。 他想不明白,明明都是爹娘的孩子,可为什么命运却如此不同。 这么多年过去,他从没想起来过,他以为自己已经忘记了,可如今回想起来时,一切都还是如此清晰,如此明了。 当时的不甘,仿佛历历在目。 再后来,他便彻底没见过她们了。 想到这,宿玉淡漠开口,“死了。” 纪衣容倒酒的手一顿,醉意散了不少,迷蒙的眼底也有了几分清明,眼底含着浓浓的歉意看向他,“抱歉。”她尴尬的摸了摸鼻尖,“我不是故意的。” “没关系。”宿玉平静的将杯中所剩的酒一饮而尽,他的眼底暗如深渊,所有情绪都藏入其中。 与之前截然不同的饮法,显然他的内心不如他所表现出来的一般平静。 庭院又陷入寂静之中,不知何时,半弯的月牙儿悄悄的爬上夜空。 宿玉抬头,望着悬挂在夜空的弯月出神,他自嘲一笑,眼中满是凉薄之意,也许他的人生就如这轮弯月一般,始终不得圆满。 最终,纪衣容还是没在这里过夜,她怕她彻夜不归,家中会同上次一般,派人来查。 天早已黑了,夜风吹起垂落在她肩上的几缕发,倒也不冷,她慢吞吞的走着回府,身后是被拉的长长的影子。 —— “你回来了。”语气里带着浓浓的疲倦。 纪衣容抬头,面色不自然的道,“哥哥,你怎么在这里?” 纪如尘揉揉发胀的额头,关切的看向她,“还不是担心你。” 闻着鼻前若隐若现的酒气,他又问道,“你去喝酒了?” “嗯。” 这酒还是在宿玉哪里喝的,纪衣容多少有些不自在。 “罢了。”纪如尘低叹一声,显然他也知道她喝酒的缘由,便也没打算追究。 “早些回去休息吧。”想了想,纪如尘又不放心的叮嘱,“记得喝碗醒酒汤,不然明日,你只怕要难受。” 纪衣容鼻尖一酸,哥哥如此情深意切的叮嘱,越发让她觉得对不起哥哥。 “哥哥,我……”纪衣容有一瞬间的冲动,想要就此全盘托出,这样就不用每日愧对哥哥了。 “怎么了?”纪如尘抬手摸了摸她头底,看着她眼底有些发红,立即关切的询问道,“可是在外面受委屈了?告诉哥哥,哥哥为你做主。” 纪衣容眼底的红加深了几分,眼中泪水在打转,也只有哥哥才会对她这么好。 她吸了吸发酸的鼻子,小心翼翼的问道,“哥哥,如果我做了错事,你还会对我这么好吗?” “当然。”纪如尘斩钉截铁道。 “那以后哥哥生我气了,可不能不理我。”纪衣容默默的为以后事发,留有一定的余地。 全然不知事情真相的纪如尘欣然答应,“好。” —— 关好门,见冬忧愁极了,“小姐,以后可怎么办?” 纪衣容沉默一瞬,她好像有些累了,无力的靠在榻上,低声的呢喃似是在说给自己听,“总会有办法的。” 第16章 一同出行 转眼间,乞巧节如约而至。 长街两侧早已挂满了一排排喜庆的红灯笼,漆黑如墨般的夜色下,一排排红灯笼正荧荧发出明黄的光,万盏灯笼相连,气势恢弘磅礴,远远看去,像是盘踞在山脉上的青龙,坚贞的守护着此方土地。 长长的街道绵延看不到尽头,街道上行人来往络绎不绝,场面热闹非凡,节日气息浓重,欢声笑语融成一片,尽显国泰民安的美好景象。 她来到庭院时,宿玉正垂眸安静坐立在院中,石桌上点着一盏小灯,光影里他的脸明明灭灭,却依稀能窥见他卷翘的羽睫和如玉般的侧脸,青丝服贴的垂落在他肩上,画面美好如画卷般。 看到他,纪衣容眼神一亮,唇角止不住的上扬,她今日穿的一身白色,而宿玉也穿的是白色,这颇有默契的色系,让她很是开怀。 说起来,她已有几日没来了,在不能见他的日子里,每一夜无不思念。 若不是顾忌着哥哥,只怕她早已忍不住来找他。 纪衣容眸光灼热如火,她目光饱含情意的一寸一寸的打量着他的五官,眼神忍不住的去描绘他的眉眼,似是要将他绝美的容颜彻底印在心中。 直至见到他的这一刻,多日的思念似有了归途,也让她悬空的心有了归处。 凝视着他如白玉般的脸,时间好像静止了下来,心如鹿撞,纪衣容真切的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一下下,安稳有力。 时至此刻,纪衣容如梦初醒,她似乎真的爱上他了。 无时无刻的想念,无一不在提醒她,这喜欢比她预想的更深更澎湃。 初时的喜欢,在她有意的放纵间已不知不觉萌长成参天大树。 那他呢? 纪衣容心弦轻颤,宿玉是否也喜欢她呢? 爱意能让人勇敢,也能让人怯弱胆小,纪衣容很想开口问问他的心意,却又害怕听到否定的答案。 话语在舌尖转了又转,她却始终没有勇气开口。 宿玉与她直白又灼热的目光对视上,只匆匆一眼,他便慌乱的落荒而逃。 他——受不起。 他眼神闪躲着,心却因为刚才的那一瞬的对视而颤动,那灼热的眼神犹在身,心中生起几分荒凉,像他这样的人,怎配得上她如此炙热的感情。 人贵在有自知之明。 宿玉选择了漠视,像什么都没发现般,他徐徐起身走过来,脸上的笑意和煦如三月的春风,“衣容,你来了。” 言行举止,得体完美,仿若那一瞬间的悸动未曾存在过。 “你……”纪衣容犹豫着低叹一声,还是没能问出口,她话锋突转,“走吧,外面可热闹了。” “好。”宿玉言笑晏晏。 她的喜欢充满了太多不确定,若有朝一日出现了比他好看的,她变心了呢? 他始终认为,她对他好,不过是因为他如今的皮囊尚得人欢喜。 何况,他出自青楼,宿玉心里清楚,他连做妾的资格都没有,可他不想做一辈子外室。 被困在这庭院中,终日等待她的到来,若是她忘记他了,他也只能在无尽的等待中死去。 光是想到有那样一日,就让他心生窒息,这样的余生不是他想要的,从前他没得选。 可现在,他想要自由,想要无人能束缚他的自由。 宿玉心性坚定起来,只要拿到身契,他就离开,去一个无人认识他的地方,独自过完自己的余生。 自发现自己内心深处的想法后,纪衣容便控制不住的频频看向他,眸中眼光热切,一腔心意好似有了实质,快从她眼底化出。 两人并排而行,纪衣容眼中满是他完美无缺的侧颜,越看,心中越生欢喜之意。 似是看够了,她终舍得移开目光,她的目光下移到他手上,宿玉的手指细长且骨节分明,如他脸一般好看,纪衣容起了心思,若是能牵手就好了。 宿玉一路顶着她的目光,整个人如坐针毡,面上却还要维持假笑,装作不知道。 纪衣容好不容易移开了目光,他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就又感受到,她的视线又落在了她手上。 那视线实在过于灼热,让宿玉想要忽视都忽视不了,似是察觉到她内心的想法,宿玉默默的将手缩进了袖子几分,又拉远了几分与她的距离。 亲眼看着那双骨节分明的手被藏起来,纪衣容内心是止不住的惋惜。 还没牵到呢。 哪怕藏起来了,却依然挡不住纪衣容觊觎的眼神。 —— 正值节日,街上来往人群川流不息,行人虽多,但都很守秩序,没有出现人挤人的情况,倒也不觉拥挤。 突然,前面有人喊了一声,“快看,国师。” 国师曾多次为城中百姓求来了雨,是百姓心目中的神,一听到她现身,人群立即骚动起来。 “快走,快走,我要看国师。” “前面的,走快点。” “……” 原本还算有秩序的队伍,开始变得哄乱,人们推搡着往前挤,都想一睹国师真容,或是得到国师的祝福。 队伍突然变动,宿玉就遭了殃,措不及防的被身后人一推,他差点摔倒在地,还好纪衣容一直注意着他,关键时刻眼疾手快的拉了他一把,这才不至于跌倒。 “你没事吧?”纪衣容护着他,眼神关切。 看了眼骚乱的人群,宿玉仍心有余悸,若刚才他真跌倒了,只怕后果不堪设想。 他稳了稳心神,这才看向她,轻轻的摇头,“没事。” 后面的人群,仍在向前挤,一时半会却出不去,纪衣容只好护着他,随着人流向前走。 纪衣容眼尾余光悄悄的瞥向两人紧握的手,心里乐开了花,牵到了。 宿玉的手凉凉的,牵着很是舒服,如她想的一般美好。 宿玉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敛眸思考了见秒,他的手动了动,欲要抽出自己的手。 “别动。”纪衣容握的更紧了,她乌黑的眼眸看向他,为自己解释道,“人太多了,还是让我牵着你走吧。” “这样不会摔倒。”她又干巴巴的说了句。 感受到身后的队伍又疯狂了几分,宿玉还是停止了自己的举动,他可不想命丧于此。 他淡笑着道,“那便谢谢衣容了。” 又顺着队伍走了一截,恰逢到一个岔路处,约莫人们都去看国师了,另一条岔路山反倒没多少人。 纪衣容想了想,她扭头望向宿玉,问询道,“你想去看国师吗?” “不想。”宿玉很果断的回答。 刚好,她们也走到岔路处了,纪衣容看准时机,手紧紧的拉着宿玉,一个侧身,两人迅速从人流中分离出来。 两人站在岔路口,看着这声势浩大的队伍,前不见首后不见尾,不免有些唏嘘,人可真多。 两人沿着岔路行走,这里人少,小摊贩也少,看了一圈都不感兴趣。 又走了几步,一个卖面具的小摊贩映入眼帘,摊上摆的面具千奇百怪,种类繁多。 纪衣容骤然想到,今日哥哥也会出来,介时也不知道会不会遇到。 眼下这面具,正好能遮一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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