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女,抱歉,此事对我方无益,并且,你也不能保证宣于岚之一定平安,恕我难以从命。” 宣于岚之是想去的,她才不管会不会有危险,而且,她对自己的定位更倾向于现代人,在这条件艰苦的古代她呆够了,万一从天脉中能找到魂归现代的线索呢?宣于岚之抓住姜故烨的衣袖,面带渴求: “我愿意为戍北军的弟兄们冒这个险,那可是十一条人命啊!再说了,此前天脉深处何种情形,一直只有先人的寥寥记载,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这一趟我们过去再将其中所见详细记载下来,不也是造福后人吗?” 姜故烨不忍她冒险,迎着她闪亮的双瞳又做不到再断然拒绝,提点道: “你想好了,禹应焕天天抢你的肉吃,你还要冒险救他的兵?” 提起这茬,宣于岚之脸色一冷:“你说得对,我不去了。” “可别,我替你打他出气!”秦雪若连忙顺毛哄着。 “真的?”宣于岚之真的很好哄。 “真的!”秦雪若点头保证,到时候打禹应焕身旁的空气也差不多…… 秦雪若趁热打铁,将宣于岚之拉到一边,贼眉鼠眼道:“等回来之后,我送你一瓶药,是那种药哦!保证小姜世子对你情难自禁……” 宣于岚之闻言一脸正气道:“我也不是想让姜故烨对我情难自禁,主要是想救人。” 于是宣于岚之又央着姜故烨放行。 姜故烨问道:“圣女,你可能保证岚之一定会毫发无伤地回来?” “不能,但我能保证,要是发生危险,我一定会死在她面前。”秦雪若对视上姜故烨的眼睛,坚持不让。 姜故烨转念一想,即便他此时严令禁止,以这两个鬼精灵的心性一定还会寻了机会偷跑出去,堵不如疏,不如允了,好歹算是在他的掌控之中。 无奈应允,一边叹气一边手脚麻利地收拾出了个包袱丢给秦雪若,里面是干粮皮草和一些暗器弓弩,“去吧,沿途记得留下标记,去马棚挑两匹最好的马,最好谁都不要受伤。” 秦雪若接着包袱,眉开眼笑道谢,拉着宣于岚之趁着夜色离营。 望着她们离去的背影,姜故烨后知后觉发现自己被秦雪若摆了一道——她并未提起禹应焕是否同意此行,是利用着他的应允抗衡着禹应焕的心意。 禹应焕少不得事后过来闹事发火了。 姜故烨叹气,说不上来宣于岚之一体双魂哪里变了哪里没变,总之,如今的她总是叫他面红耳赤手足无措,失去判断力。
第11章 .雪域迷踪(一) 天脉呈“几”字型蜿蜒百里,戍北军营驻扎于其东南方,秦雪若和宣于岚之各挑了一匹快马,向西北方进发。 要找到古籍中所记载的地热温泉,起码得把天脉几个弯折的拐口都查探一番。 在行进的路上,二人皆披了一件狼皮大衣,迎面的风霜仍把脸刮得生疼。按照笨办法巡山巡个遍,任务量不小,人不累死马都要累死了。 宣于岚之问道:“若若,你那医书上可有细致写的位置记载?” “……没有,就算有记载的话,千百年过去,沧海都能变桑田,说不定地形地貌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参考价值不大了。” 秦雪若说着,懊恼非常。她救人心切,拉着宣于岚之便匆匆忙忙要进山寻药,却全然忘记天脉本身便复杂曲折,她们很可能会一头热扑个空,她应该准备得更周全些。可是,那些离魂之症发得危急的士兵们,没时间慢慢等了。 “抱歉,我准备不周,前人都没留下来什么,我……”秦雪若降低了马速,颇为内疚地自我检讨。 很可能连累宣于岚之白跑一趟。 更深露重,北风呼啸,马儿都被冻得哼哼唧唧。 “没事,前人没记载,我们刚好可以弥补空白,岂不是名扬九州?你别急,我仔细感受一下风向,”宣于岚之合上眼睛,摘下厚厚的狼皮帽子,让疾风彻底地铺面席卷,“地热温泉的话,必然不会孤立地生在严寒地带,应是在天脉比较温暖的位置,我们可以通过风的冷热重点去寻……” 说着,宣于岚之胜券在握地扬起马鞭一指:“信我!先朝这个方向走!” 一改病后的鹌鹑样,宛如千军万马尽在她的掌握之中。 风雪无情,秦雪若勾起唇角,紧跟着宣于岚之的方向,稍微落后她的马半个身位。她们还需提防着神出鬼没的夷族埋伏,小心变幻无常随时翻脸的气候,可是有这样一人性命相托陪她冒险,她觉得此生无憾,随便宣于岚之会带她走向什么结局,都好。 秦雪若也有些许的不解:“岚之,为何我觉得,你现在和在军中,又像换了个人呢?当然,你生病中和你生病前也性情迥异,可是……这变得也太快了吧。”先前闹着让姜故烨照料安抚时,活脱脱一个心智未开的小姑娘。 单独和她跃进深山,又成熟冷静,睿智冰冷。 两副面孔切换得够快的。 宣于岚之生硬地扯了一下嘴角:“若若,无论是什么时候的我,都是真心地把你当朋友,所以我不想骗你。现在我的身体中还有后世的‘宣于岚之’的灵魂,两世为人,我怎么可能不谙世事呢?为了更好地生存,掩饰伪装罢了。” 她承认得痛快,秦雪若却大为不解: “那你对姜故烨的种种呢?难道你不是真心地喜欢他吗?” “抱大腿呗,”宣于岚之坦然承认,“我处处不适应此处的法则,唯恐行差踏错一步万劫不复,姜故烨的身份地位可以为我多加一重保障。喜欢说真心也真心吧,姜故烨长得那么帅脾气又好,任何女子喜欢他都很顺理成章,但我对他只能到喜欢为止了。” 这套理论对于秦雪若来说太超过了。 她一时理解不了。 而且此刻她的脑海中,不合时宜地出现了禹应焕的脸,哎他好像也长得很帅,虽然脾气非常得不好……喜欢和相貌有必然的关系吗?随着朝夕相伴,她也会喜欢上禹应焕吗? 被这个念头吓了一大跳,秦雪若甩了甩头把脑内的禹应焕甩出去,她是疯了才会联想和这个嗜血杀神间的喜欢不喜欢。八卦在无聊的路途中起到了巨大的调剂作用,秦雪若又追问: “为何只到喜欢为止呢?你不是还要当世子夫人。” “因为我还有着后世几十年的生活记忆,若若你知道吗,后世的习惯风俗,尤其是在男女之事上,已然和现在天差地别,”宣于岚之这些时日没少折腾姜故烨,姜故烨被她搅得头大如斗,仍然尽力处处照拂,宣于岚之的心不是石头做的,说没有触动是假的,“这不影响我们是朋友,因为我们之间的位置始终是平等的,可是姜故烨不同,他是男子、是我的统领、是东鲁未来的主人——这注定了,他无法站在同一水平线看我,他无法将世间的女子都放在和他齐平的位置。” 姜故烨是好人。可他更是统治阶层的既得利益者。宣于岚之活了两世所得的知识和经验又不是白学的,她疯了才会在一个弱肉强食的时代抛却一切只讲情爱,疯了才会让上位者凭借虚无缥缈的感情垂怜于她。 珨国虽是靠着女娲娘娘的神迹,强行抬高女子的地位,可当今女王登基时仍然受到了比男性王室成员登基更为艰难的阻碍,在民间,往往还是男子凌驾于女子之上,譬如为了稳住局势,珨王不得不作出退步,已封的四大伯侯全是男子。 秦雪若无言。 她没有尝过人间情爱的滋味,对于男女间情感的认知只来源于话本戏文。戏文中嘛,公子小姐总是莫名其妙地就看对了眼儿,一见钟情非君不嫁生死相许,然而在真切的生活中,哪来的那些天雷勾动地火呢。很多都像她这样,由于外在的原因稀里糊涂地和另一个人结合,可能认命接受,也可能始终走不到一起…… 宣于岚之往后瞧她一眼,笑道: “感情就是很复杂很说不定的事啦,你和禹应焕做假夫妻做着做着说不定也成真了呢。” “啊……你是如何知晓?”秦雪若惊道,她还没来得及将假夫妻一事告知于宣于岚之。 “肢体语言,还有眼神,每次你们有肢体接触的时候你都很抗拒很别扭,还有你看他的眼神里面一点爱意害羞都没有的,”宣于岚之分析道,“瞒军中的那些老爷们还行,不过我能看出来的,主帅应该也能看出来,哎我跟你说寒浞其实是很精明心思很深重的一个人。” “细说细说。” “具体的事乍一问我暂时说不出来,反正吧,五年前在武都时我见过珨王和当时的先太子一面,她们非常地温暖慈爱,寒浞ʝʂɠ跟她们放一块就完全不像是一家人,总感觉奇奇怪怪的。” 可惜感觉不能说明什么。 宣于岚之牵着缰绳,控制着马匹,转变成和秦雪若并肩的身位,方便说话: “据说先太子死后,大王悲痛欲绝,后来有人说,大王是太满意寒祺这个王孙,才会立寒浞为太子,不然就从宗室旁支中定立王储了。大王还盛赞过寒祺至纯至善呢!你说说,这俩人像父女吗?” 想到之前寒祺流露出的善意,皆是出于举手投足间的真心,并非刻意矫揉笼络人心,秦雪若实话实说: “确实不像。不过这话我们私底下说说得了,回去之后你千万要谨言慎行,切记隔墙有耳!” “我自是知道的。” 二人一路疾驰,披星戴月,夜色是最好的掩护,这也意味着她们需要格外小心,一不留神就会坠入冰雪掩映下的暗渠,好在老马识途,几度有惊无险。 路越走越窄,马儿的速度也随之降了下来,蓬松的雪地渐渐被厚重的冰碴子取代,刺得马儿不舒服,喷出了不适的鼻息。 整体山地走势向上,原本山脚下光秃秃的不生草木,现下在狭窄道路的两侧竟然生着密密麻麻松柏。 松柏针叶上凝着雾凇,高度低矮,树干粗壮,却只长到了半人高。 宣于岚之看着新奇,降下速度捏造松柏的叶片观察,忽而道: “若若,一路走来你留印记了没?”万一二人此行出现了不测,留下了标记还能等一等援军。 “啊?”秦雪若茫然,“我以为你留了……” 你指望我我指望你,居然都没留。 秦雪若复又扶额道:“我现在用匕首在树干上刻画标记还来得及吗?” “怕是不行了吧……算了,继续走吧?”宣于岚之揪着树叶子,快把面前的那一棵矮小的松树揪秃了。 她们从深夜纵驰到天色微明,胯下的“闪电”“追风”俱是日行百里的良驹,粗略估计一下至少跑了二三十里,再行亡羊补牢也来不及了,不如祈祷不会出什么危险。 “行。”秦雪若应下,继续策马扬鞭,却持着匕首下意识在树干上划了一个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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