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是为了阻拦崔郦进宫。 齐将军没了才半月,尸骨未寒,崔郦便急于寻找下家,齐国公说不定会将崔郦攀上皇帝和儿子身死这两件事联系起来。 不管齐国公有没有查到什么,崔莺的目的是为了不让崔郦进宫,只要齐国公百般阻拦,崔郦便只能当了那见不得光的外室。 她的目的其实也已经达到了。 要知道在这宫里,没有权势,寂寂无闻,这后宫的嫔妃都不是善茬,人人都可来踩崔郦一脚。 崔莺坐在地上,自嘲一笑,这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招数实在不算高明。但又有什么办法呢?若是崔郦进宫,有了名分,只会对自己更加变本加厉。 她任凭着鲜血滴落在地上,形成了小小的一滩血迹,她厌烦了这种命都掌握在别人手中的无可奈何,她不过是想要在这深宫里活下去,怎会如此艰难! 她想外祖母了,想沉香了,若是有她们陪在她的身边,她便不会这般孤单,不会这般害怕了。 突然一个黑影拢了过来,将她圈在怀里,“是臣来迟了。” 方才那般痛,她都强忍着没有落泪,可听到那熟悉的声音,她的眼眶里涌起了一阵潮意。 她怔怔的抬头,眼中像是蒙着一层水雾,“陆大人,本宫方才好害怕!”她无力地靠在陆庭筠的怀里。 陆庭筠闻到那冲鼻的血腥味,心跳都要快要停滞了。 他得到消息,得知皇帝提着剑去了坤宁宫,他什么都顾不得了,急忙赶往坤宁宫,在路上他想过万种可能,若是无法阻止皇帝,他只怕会不顾一切闯宫了。 他应付了皇帝,见到崔莺无性命危险,他的心才彻底地放下。 他将崔莺抱坐在床上,接下来便是检查除了双手,还有哪一处受了伤。 她满手的鲜血,眉眼紧紧地蹙着,陆庭筠将她蜷缩的手指缓缓打开,崔莺疼得身子一颤。 十根手指都伤得极重,钻心似的疼。 陆庭筠强忍着那股刺鼻的血腥气,脸色也难看极了。 他去净室打了水,撩袍蹲下,望着崔莺,“臣要为娘娘清洗了伤口,才能上药包扎,会很疼……” 陆庭筠拿出帕子,沾了水,小心翼翼地替她洗去伤口的血迹。 一阵阵刺痛袭来,她的手疼得发颤,不停地往回缩。 陆庭筠将手臂递到她面前,这一次崔莺毫不客气一口咬住了他的手臂。 柔软的唇与肌肤相贴。 疼痛中带着几分欢愉。 崔莺将唇移开,他的手臂上留下两排明显的牙印。 崔莺抬眼,眼眶微红,眼中含泪,就连说话都带着几分淡淡的鼻音。 “陆大人为何会深夜前来?”崔莺盯着他的亮若星子的眼眸。 那柔软的唇饱满而红润,崔莺方才咬过的手臂,一点都不痛,被那湿润的唇吻过的肌肤带着酥麻的感觉。 红唇诱人,邀人品尝。 陆庭筠喉结微动,答案到了嘴边,又被他咽了进去。 “陆大人还想用本宫无罪的那一套来唬弄本宫吗?”崔莺的眼中含着泪,伤口实在痛极了,她紧咬着唇,强忍着泪。“还是陆大人觉得本宫可怜,对本宫心生怜悯,又想要弥补本宫?” “不是的。”陆庭筠的内心挣扎了一番,还是情不自禁地脱口而出。 “本宫讨厌现在的自己,沉香死了,本宫却无能为力,本宫答应过沉香,要好好活下去,可本宫觉得好累,好想要放弃……你瞧,本宫就是这般无用之人,本宫连自己都保护不了,又如何去保护自己身边的人……” 陆庭筠的心狠狠地揪痛了一下。 她低下头,将头埋在双膝上,神色落寞凄然,她的双颊有些红肿,是被人用力掐伤的。 他抬手想要去轻抚她的伤处,却还未触碰到她的脸颊,内心狠狠地挣扎了一番,手还是无力地垂下了,只能说些宽慰话语:“这不是娘娘的错,娘娘是臣见过的最善良的女子,娘娘莫要为了旁人的错来惩罚自己……” 崔莺突然抬头,凑近,亲吻在他的薄唇上。 他本可以推开的,可他却犹豫了,尽管他知道他和崔莺身份有别,尽管他知道他们之间不可能了,他还是想要放纵一回,沉溺在那唇上美好的香甜中。 但那个吻只是短暂地子在他的唇上停了一下,而后快速地移开。 崔莺主动吻上他唇的那一刻,他觉得自己的心砰砰乱跳,快要跳出了胸口。 整个人也僵住了,不知所措,更没想到崔莺为何会突然吻他。 令他更想不到的是心里有种情绪像是决堤的洪水般汹涌而至,急需释放。 这是他一直在克制,不敢逾越,隐藏在内心的情感。 崔莺微微勾唇,“本宫只是想要知道背叛到底是一种什么感觉。” 崔莺用手指轻碰了自己的唇,“这种感觉真的很刺激,也很解气。” 陆庭筠的心仿佛从云端坠入了深渊,原来她只是因为夫君的背叛,想要用这个吻来报复背叛她,欺负她的夫君。 他想起了昨夜崔莺醉酒后对他的所做所为,知她定是忘了,她昨夜便已经对他做了那样的事。 可他方才竟险些控制不住自己,那个吻让他沉迷,若是那个吻再持久一点,他只怕会把持不住。 陆庭筠将心头涌上的乱七八糟的想法全都压了下去,若无其事地给崔莺上药包扎伤口。 “每日……都要换药,伤口不可沾水。”竟连说话都紧张到结巴了。 “多谢陆大人。” 陆庭筠没有回答她的话,且一直在逃避,他的心思深,崔莺决定再继续试探。 “陆大人能留在这里陪陪本宫再离开吗?” 陆庭筠不假思索便点了点头,今夜皇帝拔剑闯宫,还伤了她,这件事无论发生在何人的身上,只怕早已经被吓得魂飞魄散。 崔莺虽贵为皇后,但也不过是个十五岁的小娘子,难免会觉得害怕。 “臣等娘娘睡着了再离开。” 她微阂上双眼,均匀的呼吸声传来,她翻了翻身,盖在身上的薄褥子便被掀开了,修长的玉臂裸露在外。 陆庭筠起身,轻拉薄被,为她盖好被子。 崔莺突然双手勾在他的脖劲之上,皱紧了眉头,喃喃地道,“大人,疼……” 他们鼻尖相触,呼吸纠缠,那红唇微启,绽出令人迷醉的芬芳,只需再近一点,便能一亲美人的芳泽。 他缓缓靠近,快要吻在那饱满的唇瓣之上,方才那吻浅尝辄止,他想要更多。 仅存的最后一点理智将他及时拉回。 他心里有个声音在提醒着他,他和崔莺的身份云泥之别,一时的沉沦,险些酿成大错。 正待他要起身离开之时,崔莺的脸侧了侧,用力勾住他的脖颈,再往下。 鼻息擦过他的脸色而落,唇靠在他的耳边低喃,“大人,若我能嫁给了你……” 声音越来越小,低得听不见了。 只闻一阵均匀的呼吸声。 她好像睡着了。 陆庭筠的心像被人串上了一根透明的线,悬在半空中,不上也不下。 若是能嫁给他便会怎样? 她真的愿意嫁他吗? 她在梦中都念着他的名字,那她的心里可是有了他? 陆庭筠心跳好似擂鼓,那股淡淡的梨花香,一直萦绕在他的鼻息间,像是疯长的藤蔓在他心里扎根,生长。他贪婪地深吸着这股香味,从未觉得这世间竟有一种香气这般好闻,令人沉醉,堪比最甘醇的美酒。 他不禁去想,若是他当初拿着婚书上门求娶,他们会不会成为一对恩爱夫妻,举案齐眉,恩爱一生。 陆庭筠觉得脑子里有无数道声音跑出来,他心乱如麻。 他脚步匆匆,逃也似的往外跑。 他自诩心性坚定,波澜不惊,他舍弃了名声,抛弃了读书人的风骨,从此他活着只有一个目的,便是为陆家的三十一条无辜枉死的性命报仇。 可为何他面对崔莺时,就成了这般,犹犹豫豫,拖泥带水之人。 他逃也似的回到了清风馆。 一阵急促的叩门声传来,许久他才起身,打开了房门。 臭气迎面扑来,差点将他熏吐了。 他急蹙眉心,捂住了鼻尖,“什么味道,怎的这般臭?” 潇鹤撇着嘴,“公子的鼻子比狗还灵,难道这味道公子竟闻不出!” 他冷冷睨着潇鹤,“快去洗一洗,将这身好似蹲了三日茅厕的臭味都洗净了。” 潇鹤却不再理会陆庭筠那矫情的臭毛病,神色有些凝重,“今日为了着急来见公子,我是乘坐运送恭桶的马车进宫的。公子,荣王已经进京了。” 陆庭筠朝门外望了望,见外头无人,便将门掩住。 潇鹤这才小声地道:“荣王已经入了胭脂坊,趁着此次入京,他想和公子见上一面。” 荣王的封地在青州,何小公子能躲过姜太后的追查,不被太后的人察觉,也是荣王帮忙遮掩,只是他们事先便说好了,荣王不可随意进京,无事亦不可见面。” 此番荣王入宫,到底所谓何事。 “荣王可说是为了何事进京?” 潇鹤摇了摇头,“听说皇上要为荣王赐婚。” 他一把抓住了陆庭筠的衣袍,“公子,荣王也不是什么好人,他好色成性,醉酒便要杀人,公子和这样的人合作,无异是与虎谋皮,会将自己也置身险境之中。陆公说过,只要公子好好地活下去……” 陆庭筠打断了潇鹤的话,“我的事,不用你管。” 他掰开潇鹤的手指,入了净室换了身常服,指尖抚摸着唇,怔愣了片刻,这才换了身常服,匆匆出宫。 他回了先前的小宅子,将一些和青州往来的信件烧掉,不留下一丝痕迹,便带上了那半截银色面具,去了胭脂坊。 胭脂坊位于鎏金河对岸,到了夜间,河面上飘荡着十几只画舫,丝竹声声从画舫内飘出,歌姬开嗓唱曲,杯盏相撞,嬉笑声萦绕在鎏金河上空。 整条西市的街坊都热闹非凡。 陆庭筠登上了其中的一只两层的画舫。 一个打扮得花枝招展,浓妆艳抹的女子在前面引路,将陆庭筠引进了右侧的第三个雅间。 荣王左拥右抱,怀中的两个美人都贴到了他的身上,两位美人争相将杯中美酒喂他喝下,见陆庭筠前来,荣王笑道:“这里有上好的美酒和美人,先生快请坐。” 荣王的言语却并不客气,也并未起身,倒显得几分傲慢无礼。 他拍了拍手,两个衣着暴露的青楼女子走了进来,坐在陆庭筠的身侧,为他斟酒。 那浓郁的脂粉味,让他觉得浑身不适,“我自己来便好,你们先退下吧。” 珠帘内传来了琵琶声,胡姬扭着柔软的腰肢起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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