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娟,你带小姐先去洗漱。” 安泰国轻咳一声,见单萃儿还愣在原地,误以为单萃儿许久没来过老宅忘了怎么走了,忙喊过一名婢女。 红娟,也就是方才厅堂里收拾起碎片的婢女忙应下,抬步走到单萃儿面前,垂着脑袋,低声道:“请小姐跟奴婢来。” 说罢,保持着低垂的脑袋,一动不动的站着等着回应。 单萃儿略微有些不自在的摸了摸自己鼻尖,毕竟她甚少来这座老宅,这座老宅里,她除了安爷爷外,可以说是一个都不认识。 平时又在乡间野惯了,府内的仆人对她也没这么多规矩,这一下子,被人这么恭敬地对待,倒有些不习惯。 视线瞥向安爷爷身边的小厮,同样也是垂着脑袋,视线落在下方的模样,不由得咂舌。 这些仆人估计是被安爷爷练出来的,反正她在此处也呆不久,也没管这事,应了一声,便随同红娟走了。 她的房间内的布置与在乡下的那间屋子里的布置一般无二,因而对这间屋子的熟悉程度倒是比整个宅院的熟悉车程度要好。 “小姐,热水已备好,小姐可需奴婢来帮您散发。” “不必,你下去吧。” 红娟这是第一次来这间屋子,寻常的时候只有府内的一名老嬷嬷会经常来打扫,众人私底下闲暇时都会讨论大小姐的八卦,但能从别处听来的消息少之又少。 府内这间屋子虽不曾有人住,却需常年保持干净整洁,又是大小姐的屋子,本就对此好奇。 因而也有不少人朝老嬷嬷打探过,得来的消息却是警告,让旁人不要擅自进入,再问,只道里面有众多贵重物品,一个不小心,只怕把自己卖了都赔不起。 待真正的踏进这间屋子,方才明白嬷嬷所说是为何,脚下的皮毛毯子一小块就已是价值不菲,更何况铺满了整个屋子,更别说屋内的其他东西。 此刻站在屋子里头,甚至要比在凶煞的安总管的面前还要拘谨。 听闻小姐不用伺候,心中忽地松了口气。 一进一出,除了低着的视线里出现的皮毛毯子,眼角余光里还能看到不少价值不菲的古玩书画,心下大惊,心中对这名忽然出现的大小姐所受的宠爱有了了解。 随后又是疑惑,本以为大小姐是不受人喜爱,才自小就被送往乡下,可看这情况,非但不是惹人厌,反倒是极其宠爱的女儿,又是为何被送入乡下。 单萃儿叫退红娟不是为了别的,纯粹是因为自己不习惯让陌生人接触,也不习惯在别人面前宽衣解带。 待人退出去后,方才坐在梳妆镜前准备拆卸头上的发簪。 目光缓缓上移,待看清铜镜内的人的那一刻,整个人瞬间呆滞住。 泛着微黄色的铜镜内,倒映着一张黑黄黑黄的脸,脸侧甚至还有不少芝麻大小的痦子,整个人不说清秀也就罢了,不说难看就已经谢天谢地了。 似乎想到什么,单萃儿连忙抬起手朝指尖看去,果不其然,刚才触碰到自己鼻尖的指尖上已经站上了不少黑色的东西。 这什么东西…… 单萃儿两指轻轻的捻了几下,细碎的颗粒质感,迟疑了片刻,又凑到鼻下轻轻的嗅了嗅,一股煤炭烧着的味道。 可她一路上以来,从不曾触碰这类东西,脸上怎么会有这些东西。 沉思间,脑海中陡然极快的闪过昨夜燃烧在自己眼前的火堆…… 应该……不会吧…… 那两个小和尚不会是真的在自己脸上抹这些黑炭吧! 那自己一路上就是顶着这副尊容回来的!!? 单萃儿沉默的望着铜镜里的人,铜镜里的人睁着那双无神的眼眸,顶着又黑又有麻子的脸也同样回望着她。 所以……那黑驴的主人马大哥是怎么看上她的…… 是她的问题,还是他的问题…… 单萃儿黑着脸,拆卸这头上的首饰,说是首饰,可又是经过激流又是经过一整个白日里被驴颠的过程里。 大部分首饰早已不知落到哪里去了,也就靠着发簪堪堪固定住头发不让其散下来罢了。 拔下发簪的瞬间,发丝一股脑倾泻而下直至腰间,也亏的平日里将头发打理的极其顺滑,一个晚上加白日里的奔波也未让发丝结成结。 而后,单萃儿拿过一旁的帕子,对着铜镜擦拭起脸,不曾想到,帕子是越擦越脏,脸上不仅没擦干净,反倒是将那黑色越抹越匀称。 单萃儿一个不小心,气笑出声,丢开帕子,也不管脸上是何模样,掀开帘子,便朝着浴房走去。 浴房内,入门的便是摆放的整整齐齐的装满各种花瓣的竹篮,以及一张放置衣物的凳子,其后,则是一张绘制着花鸟祥云的屏风。 偌大的浴盆摆放在屏风后,冒着热气的清水上覆上了一层粉嫩的花瓣,缓缓上升的热气慢慢充斥整个房内。同样也遮掩住了深埋入雾气中的曼妙身姿。 红娟奉命将换洗衣物拿进来替换的时候,瞧见的便是这般模样,迷蒙的雾气中,一阵水流声清晰的在耳边响起,下一秒,那屏风后慢慢出现了一具凹凸有致的侧影。 红娟哄着脸,似是受到惊吓般,连忙低下头,不敢在往上看。 似是察觉到什么,屏风后忽地传来一道轻柔的话:“可是红娟?” 红娟垂着脑袋,低声回道:“是的,小姐,夫人命奴婢给您送身衣裳。” “母亲回来了?” “夫人方才回来不久,听闻您在洗漱,思及您可能未曾带衣物,因而派奴婢将换洗衣物送来。” 随后是一阵沉默,单萃儿有些懊恼,她这忘性,倒是忘了她忽然间回来,应是还没有合适的衣物给她准备。 从前她虽然不回来,可是衣橱内每年都会根据四季为她备衣,她初时听闻,觉得过于浪费钱财,因而让母亲撤了这条规矩,倒是不曾想到还有今日这般窘境。 余光瞥见屏风后还站着的人影,轻声道:“衣裙你放着就好,不用伺候我,下去吧。” 红娟应了一声,将手上捧着的衣物放下后,瞧见地上随意丢弃的僧袍。 照理说,这般破损且又旧的不成样子的衣物应该丢了,可迟疑了片刻,还是没擅自做主将其扔了,开口问道:“您穿回来的僧袍可需奴婢处理掉?” 此话一出,屏风后的正在擦拭身上水渍的身影肉眼可见的停滞了一瞬。 随后,开口道:“不必,这件僧袍还需还人的,将这僧袍拿下去好生洗洗后便给我拿过来。” 红娟看着这破旧的僧袍,心道这僧袍就算洗了,原主人恐怕也不会收的。不过识趣的没说话,捡起地上的僧袍便退了下去。 红娟将衣物送至浣洗嬷嬷那里没多久,就回来守在了单萃儿的门口,心道这大小姐凡事亲力亲为,倒是很好伺候,也因此不由得松了口气。 毕竟如此受宠的一名大家闺秀,多多少少都会有些脾气,倒是没想到自家大小姐的脾性这般柔和。 没等她想多久,门内忽地“吱呀”一声,一股沁香便直直的扑面而来。 而后,一道心虚的声音随之从门后响起:“红娟,你可会梳发?” 红娟被这忽然的一声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后,连忙应了一声。 “既如此,那劳烦你进来帮我梳发了。” 话音刚落,红娟便见从门内伸出一只胳膊,牵住了她的手就将她拉了进去,下一秒,这大门瞬间被阖上。 这不过短短的时间, 红娟就从门外被拉到了门内,速度太快,只觉得眼前从一片清亮温暖的白日眨眼间便成了一处雅致却又奢华的女子闺房。 红娟嘴巴微微张开,傻愣愣看着身前背对着她的女子。 一头乌黑茂密的秀发披散在腰间,一身红色海棠银丝镶边对襟襦裙将露出的肌肤衬的愈发的莹白,腰间束起的腰带将腰间的纤细勾勒出,行走之间,微风自裙摆拂过,掀起裙角和秀发。 即便还未看得到正身,其背影已是绝然。 小剧场: 念无(害怕):师兄,你说女施主要是在路上就发现我们往她脸上涂了黑炭怎么办? 念空(皱着眉沉思):那就尽量不要看她,不看她,就不会想笑了,就不会被她发现了。 念无(疑惑):可是我们为什么要在女施主脸上抹黑炭,还加麻子? 念空(恨铁不成钢的看着师弟):女施主长得且算的上是世人中的上上成,要是被人偷走了,我们救人的意图何在? 念无(点点头):虽然凶了点,力气大了点,还有些茶,但确实长得好看!
第31章 三十一 待单萃儿坐于铜镜前,红娟这才从铜镜前窥得大小姐的容貌。 谈眉樱唇,肤如冰雪,媚眼流转似情深,脸颊似雨后云霞拂过,唇齿微启,一笑如春来。 如同一幅仕女静坐待妆的美人图。 红娟上前轻轻拾起垂下的发丝,用月牙梳慢慢梳开。 过程中,无意中对上铜镜内的美人目光,下意识的屏住呼吸,缓缓的放轻自己的呼吸。 大小姐……着实美艳非凡啊…… 看的出红娟的紧张,单萃儿有些莫名,能身后的动作有那么一瞬间的停滞,而在她移开视线后,身后的动作这才再次从容起来。 待单萃儿梳洗打扮完后,门外已经候了好一会儿的婢女方才出声道:“小姐,夫人已在后厅候着了。 “知道了。”单萃儿满意的看着铜镜前的自己,又是恢复容貌的一天,即便身上还有伤在身,可面容上仍是掩饰不住的喜悦。 最后再看了一眼全身,确认母亲看不出自己的异常,方才起身将门打开,一个瞪大着双眼的婢女就这么映入眼帘。 而在开门的那一剎那间,婢女身后不远处的树后极快的闪过几个人影,影影约约还能瞧见粗壮的枝干也遮掩不住的花花绿绿的衣裙下摆。 单萃儿眉间微挑,倒是不曾想到一开门就成了成了猴一般被人打量。 不过人家都躲起来,明显不想让她知道,她便装作不知,眉眼间含着笑意,冲着门口的婢女笑道:“走吧。” 婢女回过神,守门的小厮不是说大小姐长得有些许磕碜吗,这……这……这美人真的是大小姐?? 不会是弄错了吧! 想到此处,婢女下意识的看向跟在单萃儿身后一起出来的红娟,看着婢女疑惑的眸子,红娟心中微叹,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 而后便不顾震惊的婢女,对着单萃儿微微躬身,恭敬道:“还请小姐见谅,此婢女方才来府内没多久,有些事务还不曾熟悉,如小姐不嫌弃,还请随我来。” “无事……那便再次有劳红娟了。” 单萃儿摆摆手,并不介意,红娟见此松了口气,连忙吩咐婢女退下,这才带着单萃儿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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