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来没这么开心过,只觉得以前吃的所有的苦都值得,老天爷终究没有亏待我。”萧贞说着,眼眶不由微微泛红。 “姑娘这是要苦尽甘来了。”小桃笑盈盈的凑上来,“想来俞公子很快就会来府上提亲了,大太太定不会拒绝状元郎做侯府的乘龙快婿,奴婢先恭喜姑娘了。” 正说着,一个小丫鬟匆匆忙忙地跑进来。 “姑娘!大喜事,状元郎来咱们府上向姑娘提亲了,大太太正见他呢。” “真的?”萧贞激动得一下子站了起来。 小桃更是高兴,“俞公子好快的动作,怕是刚游完街回了圣恩,便立刻赶过来了,可见他对姑娘有多看重。” 萧贞眉眼里皆是欢喜,眸中忍不住泛起泪花来。 此刻前院正堂内,却远没有玉淇院的欢喜气氛。 大太太看了眼堆放在院内的那一抬抬聘礼,脸色有些黑沉,她看向身着状元冠服的俞越,道:“纵是你考中了状元,也不该这般无礼,我们定远侯府难道是什么小门小户的人家?一未纳采,二未问名,这聘礼就送了来?事情传扬出去,岂不是让人家看我们侯府的笑话?” 俞越更加恭敬,卑身道:“学生不敢,学生倾慕府上大姑娘已久,曾在心中许下诺言,若能荣恩中榜,便来向大姑娘求亲,欣喜无状故而鲁莽,还望夫人见谅。” “能得状元郎的青眼,是我们家大姑娘的福气,可是很抱歉,你来晚了,贞儿已许了人家,媒妁已定,不能反悔,就算状元郎你是天上下凡的文曲星,也不能凭借一己之喜恶强拆女儿家的婚事吧?”大太太语气冷冷,完全没把俞越这个新科状元郎放在眼里。 俞越脸色煞白,着急地道:“什么?学生从未听说大姑娘已定下婚事。” “婚约已定,只是还未纳征,故而没有消息传出。不知者无罪,我们自然不能怪你,但是侯府应不了你这桩婚事,请回吧。” 大太太不客气的下了逐客令。 俞越本来得中状元,欢喜不已,谢了皇恩便连忙赶到侯府来求亲,他本以为事情必能成的,可没想到竟是一头凉水。 “夫人!”俞越不肯罢休,向大太太“噗通”跪下,恳求道:“学生是真心倾慕贞姑娘,求夫人成全,学生愿生死相报。” 大太太后退了两步,斥道:“你这人好不知礼,万事都讲求个先来后到,难道让我们贞儿退亲嫁与你?如此一来,这定远侯府在上京岂不要成了笑话?” 说完,她再不想看到俞越,直接转身离开。 俞越如五雷轰顶,不敢置信。 本以为是金榜题名日,洞房花烛时,没想到一切竟是一场梦。 门外,萧珏身子僵直,但他还是一咬牙走了进来。 “玉亭,我真的不知母亲什么时候为贞姐姐定下了婚事,你别急,我这就去问她,定给你讨个说法。” 他一直知道俞越与萧贞的事,亦觉得二人郎才女貌,十分登对。 之前数次带俞越到府上,便是暗暗为他们撮合。 这次俞越中了状元,他也在心里认定了这场婚事必定能成,来的路上他还玩笑着叫俞越姐夫,可现在回想,却像是一把刀子剜在俞越的心口上。 他愧疚不已,忙起身去追大太太。 后堂里,大太太的脸色亦十分不好,身后的桂妈妈正要劝说,萧珏便闯了进来。 “母亲,贞姐姐的婚事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何连我都不知道?” 大太太给了桂妈妈一个眼色,桂妈妈立刻识趣的退了出去,临走前还关上了房门。 屋内只剩下大太太和萧珏两个人。 她才开口,小声斥道:“你也是中了探花,马上要当官的人,不再是小孩子了,以后别在家里大喊大叫,让别人看到成什么样子?府上的婚事自然有老太太和我做主,哪有你开口的份儿?” “可是玉亭兄他是真心喜欢贞姐姐,贞姐姐也心悦他。”萧珏不甘地道。 大太太声音冷冷,“那又如何?府上养了她这么多年,难道就是把她嫁给一个对侯府毫无助益的人吗?” “可是玉亭兄是新科状元。” “新科状元又怎么样?他没有家族的底蕴,将来在官场也走不远。”大太太抬起眼皮,看着自己的儿子,“珏儿,你现在该为自己考虑,而不是管别人的闲事。贞儿的这桩婚事,对你来说助益很大,等你入了官场后,自然能平步青云。” “什么?” “我为她选的是当今丞相之子李奕,李家是上京世家,一门三宰辅,四代六尚书,门生故吏更是散满了天下,在上京树大根深,你终究是要做文官的,你父亲帮不上你什么,但是若有了李家这个亲家,就不一样了,我已和李夫人说定,等你观政结束之后,便去……” “母亲!”萧珏忽然打断了她,一脸的不敢置信,“难道是因为我,才为贞姐姐许了这门亲事?” 大太太被萧珏无礼打断,愤怒地一拍桌子,厉声斥道:“珏儿,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是她的婚事重要,还是你的前途重要?” “我的前途我自己会去闯,为何要牺牲贞姐姐……”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打在萧珏的脸上,大太太气急,丝毫没有留力。 萧珏白皙俊朗的脸上顿时浮起一片红。 他惊讶地看向大太太,完全没想到平日里那么疼爱自己的母亲,竟会给自己一个耳光。 大太太打完后,看着萧珏被打红的白皙面颊,也心疼得不行。 但她终究没去抚揉自己儿子的脸,沉下脸道:“这就是女儿家的命,她的这桩婚事不只能为你带来好处,也能帮扶整个侯府。若不是你考中了探花郎,她的亲兄长如今又擢升北部都尉,你以为她能许下这么好的婚事?这是老太太和我为她千挑万选的好亲事,决没有更改的余地。” “可是……李奕他不是好东西,他连玉亭兄的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萧珏眼眶红了,忍不住为萧贞委屈。 “世家成婚,哪会看个人,就算李奕再不成器,有李家帮扶着,将来也必定前途无量。珏儿,你还小,不明白这些,等以后你就会知道,母亲的选择才是对的,不仅仅是为你好,也是为了贞儿好。”大太太重新坐下,无奈地叹了口气,“我累了,你也回去休息吧。” 从后堂出来,萧珏已不知道该如何去见俞越,更不敢去见萧贞。 他一晃一晃地回了后院,本想回自己的如意馆,可想到玉淇院就在旁边,萧贞看到他定会来打听。 他没敢回去,越晃越偏,竟到了落雪斋来。 锦书正在院子里侍弄花,四月里的月季开得正好,爬满了落雪斋的篱笆,成了一个花墙。 旁边的窗子里,沈兰正在看书,窗前摆了一坛月季,将她恍如置于花影之中,那么静谧闲适,眉眼全是温柔,仿佛她已超出于凡世,化为谪仙。 “咦?二公子,您怎么来了?”锦书看到了他,惊讶地道。 今日下了金榜,萧珏中了探花,应该忙得不可开交才是,竟然有闲情出来散步? 萧珏讪讪一笑,也不知如何解释,只好道:“我,随便走走,没想到就走到这里来了。” 锦书捂唇偷笑,“二公子这是中了探花,高兴得找不着路了。” 沈兰听到萧珏的声音,虽然上次对话并不愉快,但萧珏毕竟是这里的主家,而且今日又是他的大喜事,沈兰便放下手中的书,起身走了出来。 “恭喜二公子得中探花。”她十分真诚地道。 萧珏却笑不出来,看着眼前的女子,心里只有酸楚,“你……能不能陪我聊聊?” “看来二公子有心事。”沈兰顿了顿,道:“请到水厅来吧。” 片刻,他们来到水厅,锦书送来了几碟花糕。 但是萧珏看起来一点胃口也没有。 “出什么事了吗?”沈兰问道。 萧珏心里纠结,但还是不吐不快,把刚才俞越求亲被拒绝的事说了出来,便是他与大太太的对话,也没有隐瞒。 他很是难过,“我是真心希望贞姐姐能和玉亭兄在一起,没想到竟然会是这样,想到这一切是因为我,我就没办法面对他们。” 沈兰抿唇,垂下眸子,亦有些神伤。 她猜到萧贞与俞越不一定能成眷侣,可没想到便是俞越中了状元,也一点希望也没有。 “沈姑娘,你喜欢你的未婚夫吗?”萧珏看着眼前的女子,心里不由得一动,恍惚问道。 这个问题,让沈兰怔了一下。 片刻,她躲过萧珏的视线,没敢与他对视,起身看向眼前绿波盎然的湖面,道:“这世上,女子如藤蔓,男子如树木,男子可以自己活,女子必须得依靠男子,没有了树木,藤蔓也没有了容身之地。藤蔓的种子落下的那一刻,就已经决定了它的命运,不管这棵树是杨树柳树桂树桃树,还是一棵干枯破败的残树病树老树,它都没有选择。” 她的声音太悲伤,让萧珏忍不住心疼,“沈姑娘认命了吗?” 沈兰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道:“为什么女子不能成为一棵树?我近来一直在想这个问题,侯府的大丫鬟一月可领二钱月银,再加上平日的上次,每月的银钱比不少男子要多得多,民间亦有女子早早丧夫,独自一人孝顺公婆、抚养子孙,日子纵是艰难了些,也能活得下去。更别说那些手艺高超的绣娘,制作珍宝的女匠师,为何有这么多的女子可以凭借自己糊口,却连个自己的身份也没有,只能寄生在男子的户下。” 这个问题,萧珏不知该如何回答。 他从来没有思考过这些,沈兰的思想好像是一股汹涌的洪流,冲击着他的脑海。 他一时懵了。 “二公子,你觉得这个世上有没有可能,立女户?” 若有一日,女子也能当家做主,那是否就能够主宰自己的命运了呢? 沈兰也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她觉得这个想法实在太离经叛道,可是她却没有办法控制自己去想这个问题。 “我不知道。”萧珏如实的回答。 沈兰笑了笑,“不管有没有可能,也不管能不能改变,我觉得这世上要有第一个愿意尝试的人。” 萧珏看着眼前的女子,觉得她陌生又遥远,觉得她思想浩大,而自己远不可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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