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乔不再去想过去在宫里的日子,她推开门,凛冽的寒风迎面而来,将她的长发拂起,吹散了她身上残留着的陆酩的气味。 她仰起头,望着远处的屋檐,渐渐升起的日出将瓦片染成金色,像极了那九重天里的琉璃瓦。 可惜啊。 她和陆酩再也回不去了。 - 牧乔离开之后,房里似乎瞬间冷了下来。 陆酩身上的怒意也散了。 他只有对着牧乔的时候才能那么生气,牧乔走后,好像釜底抽走了薪,陆酩混身只剩下冰冻三尺的寒意。 陆酩用内力传声。 “沈凌,进来。” 沈凌还记得以前陆酩在东宫时的习惯,他锁上门后,便命影卫和一干人等皆退到远处守候。 沈凌在院中守了一夜,直到破晓时分,看见牧乔从房里走出,不多时,陆酩召他。 沈凌快步走进房内,忽然看到里间的景象,脚步一顿,直直地愣在原地。 陆酩一只手被锁在床上,衣冠不整,黑发披散,隐匿在黑暗之中。 沈凌何曾见过这样的主上,许久不曾反应过来。 陆酩抬起眼,朝他投来凉凉一瞥。 沈凌顿觉背后一僵,冷汗直冒。 陆酩淡淡道:“过来。” 沈凌成为影卫以来,第一次面对主子的命令迟疑了。 他可不可以不过去啊。 陆酩的面无表情,却好似骤雨前的大海,他的眉心微不可见地蹙了一下,仿佛大海里掀起的一个小小波浪。 却足以叫沈凌心中咯噔,他立即听命,走到了里间。 陆酩的目光扫一眼他的右手,像是不想再看那一枚刺眼的金环,很快移开眼。 他道:“解开。” 沈凌顺着主子的目光,看到了金环,脑子里不自觉补出许多画面。 每一幅不该想的画面,都会要了他的命。 沈凌不敢再想,忙凝神屏息,跪在床榻边,想办法去解锁。 半晌。 沈凌咽了咽干涩的嗓子,战战兢兢道:“锁眼被生铁堵住了,解不开……” “……” 陆酩阖上目,深吸一口气。 今日他已经将这一辈子的气生完了。 他咬牙道:“把床拆掉。” - 从陆酩的府邸离开,牧乔回到住处时,遇见了顾晚。 顾晚一夜未睡,紧锁黛眉,见牧乔在露气深重的清晨归来。 顾晚当时之所以让沈凌叫牧乔来,是以为牧乔和陆酩的关系是相互的,现在看来,似乎只是陆酩自己一厢情愿。 既然如此,若牧乔不愿意,怎么样也不该把她和一只发情的野兽困在一起。 沈凌却不管她的抗议,在顾晚吵闹之前,就将她捂住嘴,拖到了院外,送回了她自己的房中,命人看管着,免得生事。 顾晚满脸的愧疚。 牧乔实在疲倦,只无言地对她摇了摇头,便径直回了房中。 她和陆酩发生的事情,和顾晚无关,若她不想,谁也不能让她屈服。 牧乔要了水,洗了一个澡。 她的腰间被陆酩掐出的红印,在雪白肌肤上醒目刺眼,光是一只手,就已经够她受的。 牧乔在温热的水里,终于放松下来,酸疼的感觉缓解,等她再睁眼时,天色已经全亮。 再过一个时辰,送亲队伍就该出发。 牧乔从水里起身,踏出浴斛时,小腿肚一阵发软,差点没有站稳。 她忽然明白了,什么叫做玩火者必自焚。 明明昨天夜里,她一开始没有要和陆酩做到最后一步的打算,却不知道为什么,最后选择了放纵。 既然放纵,便放纵了,牧乔不再去想那么多。 牧乔换上干净的衣物,去找顾晚,一是想请顾晚帮她诊脉,从昨夜开始,她的心口就一直不舒服,隐隐作痛。 另一个目的,是要让顾晚为她开一剂避子汤。 顾晚却不在房中,牧乔问起打扫的下人,得了一个方向。 牧乔找到顾晚时,她正从地牢里出来。 顾晚一出来,守在地牢外的两名侍卫立即关上了地牢沉重的铁门,用手臂粗的链条缠绕好几圈后锁住。 顾晚背着药箱,手里端着一盆水,水里浸满了沾血的纱布,将水染成鲜红色。 “里面关了谁?”牧乔望着地牢问。 顾晚眼神闪烁了一瞬,回道:“一个死囚犯。” 牧乔奇怪道:“既然是死囚犯,怎么还要你去为他医治?” 顾晚一时慌了神,手里的铜盆没有端稳,往外洒出水,溅到了牧乔的身上。 空气里散发出血味,令牧乔忽然心荡神驰,她的目光凝着那一盆血水,不知为何,竟觉得如此香甜,香甜得她想要喝上一口。 顾晚觉得昨夜自己害了牧乔,正自责,虽不知地牢里的男人与她是什么关系,却也隐约觉出不该隐瞒着牧乔。 但她如今受陆酩的差遣,虽然偏心牧乔,但不能说的,终归不能说。 顾晚躲开了牧乔的目光,含糊道:“将军别问了……” 牧乔皱起眉,眼底的探究更浓了。 原本她只是随口一问,却不想顾晚如此反应,竟好像是不敢让她知道地牢里关着的人是谁。 牧乔的脸色沉了沉,她望着漆黑的地牢,一步步走了过去。 “把门打开。”她命令道。
第87章 守在地牢外的侍卫互相对看一眼, 谁不知道牧将军现在官居高位,又在蓟州打了一场漂亮的仗,守住了燕北的疆土。 如今牧将军深受皇上器重, 就连长公主出嫁,她也代行兄礼, 将亲自护送公主和亲。 但这地牢, 沈凌下过命令,谁也不准放进入,除了皇上, 便只有沈凌带来的顾晚进去过。 侍卫不敢得罪牧乔, 为难道:“牧将军见谅,沈大人有令,任何人不得进入地牢。” 牧乔皱起眉,她怎么没有听说沈凌到了豫州还抓了犯人。 “里面关着的是何人?”她问。 侍卫垂下眼, 守口如瓶。 他们越是遮掩, 牧乔便越是想要探究, 她正欲硬闯,忽然面前伸出一只手。 沈凌不知何时出现, 拦在了牧乔之前。 他的面色淡定如常, 出声道:“牧将军, 乐平公主出嫁的吉时就要到了, 还是快去队前, 莫要耽误了吉时。” “至于里头的犯人, 不过是一个逆党, 手里贪污了巨款, 留着命要继续拷问,不劳将军费心了。” 牧乔虽然不在京中, 却也知道陆酩在朝中的狠绝手段,将逆党除尽,过去贪赃枉法的官员也不放过,该杀的都杀尽了,如今朝野上下,皆人心惶惶。 她虽然仍有疑虑,却没再往深处想,不再管地牢里关着的是什么人。 牧乔不知,逆党自有其他陆酩信得过的大臣去清算,沈凌如今仍旧只做陆酩亲自交给他的最重要的任务。 陆酩对裴辞既恨不得能杀之而后快,又必须得留住他的性命。 牧乔如今人在燕北,陆酩担心距离奉镛太远,血送的不及时,造成像上次蓟州被困时那样,喂血的时间卡得太紧,出现不测,所以这次送亲,亦将裴辞一路押送至豫州,好方便随时取血。 沈凌却觉得,若是主上担心出现不测,就应该直接把牧乔带回奉镛,哪里也不准去,而不是任由她留守燕北。 如今主上的决策,实在过分考虑牧乔了,只担心她有不测,却并不多考虑他自己。 牧乔发现沈凌看她的眼神里,含着似有似无的敌意,她不甚在乎,转而看向顾晚,开口道:“顾大夫,我有一事想请你帮忙。” “将军何事?”顾晚问。 牧乔余光瞥一眼沈凌,沈凌是陆酩的人,她不方便当着沈凌的面说避子汤的事,只道:“我今日心口有些不适,想在出发前,请你把把脉,顺便开一剂方子吃。” 闻言,顾晚点点头:“如此,将军随我一道回去吧。” 沈凌并未作声,只是走过来,要将顾晚手中端着的铜盆接走。 顾晚却不理他,恍若未看见,端着铜盆,绕过他,交给了一旁的侍卫。 牧乔盯着那一盆血水,神思恍惚,血水散发出的奇异香味,将她的心神都勾走了,直到侍卫将水倒进沟渠里,她才不舍地收回目光。 牧乔蜷起手,舔了舔唇角,大概是她出门前未饮水,此时分外口渴,竟连血水都想要喝了。 牧乔随顾晚回到院中,终于说明了真正的来意。 “避子汤?”顾晚面露犹豫之色,半晌,她抬眸看向牧乔,“我知道了。” 顾晚另外替牧乔把了一脉,她的脉象里稍显躁动,大概是加到饭食里的血没有吃够,所以才会心脏不适。 把完脉,顾晚让牧乔在房中等候,她自己去院外抓药煎煮。 沈凌见牧乔找顾晚看诊,留了一个心眼,待顾晚出来,不声不响地从暗处闪现。 顾晚早已见怪不怪,只冷冷看他一眼。 “牧将军是哪里不舒服?”沈凌问。 顾晚当着沈凌的面,抓起药来,并不避讳,坦然自若。 “没什么大概,想是昨日的血补得不够,我借口开一副汤药,将血再加进去便好了。” 沈凌看着她抓药抓得随意,好似并没有什么章法,不过是为了熬煮汤药好送服血,便不再看,回道:“那我现在去取血。” 顾晚放下手里药材,颇为怨愤道:“我自己去,我才刚把人救回来,你们没轻没重,弄死了算谁的。” 沈凌百口莫辩,一大早往地牢里去的又不是他,把人弄成那样的也不是他,顾晚也就只敢冲他发脾气。 顾晚拍了拍手上的药灰,不再理沈凌,转身往院外去。 沈凌望着她的背影,知道她是因为昨夜的事情和他生气。 但昨夜真正吃亏的,也不见得是牧乔…… 他不敢再想早上看到的景象,叹出一口气,跟在她后面。 顾晚来到地牢门前,侍卫看了眼她身后的沈凌,沈凌摆摆手,侍卫立即打开了锁。 地牢里的光线昏暗,顾晚进到地牢,空气里一股血腥味扑面而来。 裴辞已经被侍卫从刑架上放下来,经过顾晚治疗,身上各处都绑着纱布,无一处完好的地方。 裴辞躺在阴暗牢房的矮床里,左眼蒙着一块黑布,只剩下右眼是完好的。 他闭着目,听见顾晚的脚步声,极为缓慢地睁开眼,凝着眼前黑暗。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140 首页 上一页 99 100 101 102 103 104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