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姑娘,今日多有叨扰,我还有事,先告辞了。” “将军……”沈知薇喊住她,嗫嚅两下,幽幽道,“务必一切小心。” 牧野和她对视,心中一暖,点了点头。 牧野离开沈宅,抬头望向渐晚的天色,犹豫一瞬,转身往裴辞的相府去。 - 下朝之后,裴辞身边如往常一样拥了许多大臣。 虽然如今名义上是二皇子接手了过去太子殿下管理的政务,但看承帝的态度,真正手里握了权柄的,还是裴辞。 这些大臣们在朝中混了多年,自然看得清,太子党的清除,若非有承帝在背后示意,哪里会有这么雷厉风行的速度。 有了前车之鉴,大臣们自不敢在朝中局势如此不明朗的情况下随意站队,生怕因此而受到牵连。 承帝对储君的态度不明朗,但对裴辞却是极为赏识,跟准眼前这位如日中天的内阁首辅,才是正确的选择。 除了陆酩,承帝的其他皇子并没有能够脱颖而出,鹤立鸡群的,但陆酩不在了,笼罩在皇子们身上的阴云也消失了。 原本他们从来不敢深想的念头,纷纷冒了出来,也一个个都在试图笼络裴辞。 裴辞在众人的簇拥里,始终唇角微微含笑,一双波澜不惊的眸子里让人看不出其中深意。 陆晏冷眼看着,直到出了皇宫,才叫住他。 “你现在竟是比本王还要风光了,别忘了你为谁做事。” 陆晏知道他不该忌惮一个臣子的,但他越来越觉得看似清风徐来的江骞行,更像是一条隐藏在暗处的毒蛇,突然什么时候,就会反咬他一口。 裴辞淡淡扫他一眼。 起初他选择陆晏,是看中他的隐忍,在隐忍里生长出的野心能够成事。 但他没想到陆晏的野心见了光,他谋划的事刚完成一半,陆晏就已经按耐不住了,方才在朝堂之上,简直蠢得可笑。 裴辞提醒道:“殿下不要得意忘形了,你真正的威胁还没有来。” 陆晏对他的提醒并不放在心上,他的胜局如此明显,任凭陆酩怎么样也翻不出他的掌心。 他轻哼:“别说陆酩现在回不来奉镛,就算他回来,凭我们手里的把柄,也有办法让他立刻死。” 裴辞见陆晏没听进去,不再看他,上了马车,回府。 马车里,桌上的青铜莲花炉里燃着香,袅袅上升,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清淡的香。 裴辞靠在车里,从他的官服里发出微弱的嘶嘶声,一条如手指般长的细细黑蛇沿他的锁骨钻了出来,躁动地吐出蛇信子。 裴辞伸出手。 黑蛇缠绕上他的手指,尖利的牙齿刺破他的指腹,血珠冒了出来,黑蛇贪婪地吸着血,直到将裴辞的手指吸得没有一滴血色才作罢。 黑蛇喝饱了血,沿着裴辞的手背游走,爬进他的袖中,不久,咬着条细带,扯出一件藕荷色的小衣。 黑蛇紧紧缠绕住小衣,越绕越紧,蛇尾剧烈颤抖。 裴辞盯着黑蛇金色的竖瞳,幽幽地说:“你也想她了?”
第65章 马车在府前停下。 裴辞走进府, 过了二道门,所有的侍从皆在门外伺候,不许再往里去。 裴辞沿着长廊走过庭院。 四周安静, 唯独树影晃了晃,发出沙沙声。 裴辞止住脚步, 缓缓抬起眼, 看见了站在树里的牧野。 “回来了。”他开口道。 裴辞走到廊边的亭子里,亭中央摆了一张茶桌,他在桌前坐下。 “小野。”他轻轻唤道, “过来。” 牧野站在树上不动, 就那么看他。 裴辞将茶壶提到炉上,“你不是来找我的吗,站那么远,我怎么和你说话。” “……”牧野抿了抿唇, 一跃下树, 坐到了他的对面。 裴辞泡茶的动作慢条斯理, 将泡出的第一杯茶推到牧野面前。 “尝尝,是你喜欢的口味, 不苦。” 牧野并不碰那杯茶。 裴辞无奈地苦笑:“现在你已经不信任我了吗?” 牧野对上他的眸子, 看上去一如既往的温和无害, 好像她的戒备和抗拒才是伤害他的。 牧野在心中长长叹出一口气, 放弃了和他对抗。 “先生, 我不明白。” 她抬起头, 环顾四周, 承帝为裴辞新修的偌大府邸, 气派却空荡荡,不及裴辞在燕北的小院, 每一株兰草和修竹都被他精心照顾。 牧野从前最喜欢下雨时在他的屋里小憩,听着窗外雨打芭蕉声,让她可以忘记浮世里的一切。 牧野不明白,明明在燕北的时候,他们过得那么自由,为何裴辞要舍下那些,往奉镛这座肮脏腥臭的地方来,而且竟也染上了腥臭。 洇城的事情,牧野永远也不能释怀,也再不能和裴辞像过去那样,无所顾忌地相处了。 “你不明白为什么。”裴辞凝着她,倾身靠近,抬起手,食指碰上她唇角的裂口,“这段时间,苦头还没吃够吗?” 牧野被他忽然的触碰吓了一跳,浑身一颤,连忙往后躲开。 裴辞的手停在空中,半晌,才缓缓收回。 他垂下眸,盯着碰过牧野的食指,拇指在上面轻柔地摩挲:“我做这些,是为了牧乔,也为了你。” “若是让陆酩手里掌权,坐到那个位置上,日后我就再也不能护住你了。” 牧野冷冷道:“先生少拿我作借口,你若是真为了我,便不会拿洇城的安危作局。” 裴辞饮一口茶:“若要成事,必然有所牺牲。” 牧野不敢相信裴辞能轻描淡写说出这样的话,皱起眉道:“先生何时这般铁石心肠了?” 裴辞看着她:“小野,我一向如此。” 唯有对她不这样,所以她不知道罢了。 牧野忍住了心中不满,权势确实是好东西,如今是她有求于裴辞。 她开口问道:“朝中何时派兵去往燕北,我能不能领兵?” 裴辞端起她面前的茶盏,将已经凉了的茶水倒进他的杯中,又重新为她倒了一杯热茶。 牧野等得焦急,提高音调:“先生!” 裴辞依旧不紧不慢,“喝茶,看看你嘴唇都干了。” 牧野在桌下握了握拳,终于拿起茶盏,一饮而尽。 裴辞:“如何?这茶水用的是去年的雪水,一直想等你回来一起喝。” 牧野心绪不宁,自然也尝不出茶里的滋味。 “不好喝。”她并不卖裴辞好脸色。 裴辞淡笑:“陈年的雪水许是变了味,等今年落了新雪,再与你尝尝。” 茶也喝了,牧野再没有耐心同他迂回,继续问:“南方的情况怎么样了,朝中能分出多少兵力给燕北?” 裴辞道:“待朝中局势稳定了,我和你一起回去救燕北。” 牧野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怎么也没想到朝廷竟然不打算出兵,她一时气急,把手中的茶盏捏碎了。裴辞蹙起眉,抓起她手腕,仔细检查她的手,一片片拿嵌在她手心里的瓷片,直到确认没有被瓷片划伤才放下心。 “你这性子,急起来总是伤着自己。” 牧野转了转腕子,从他手里挣脱,冷脸道:“对付陆酩对你们来说就那么重要?” 裴辞反问:“你不是也想要他死吗,怎么现在是舍不得了?” “这明明是两件事!”牧野恼起来。 裴辞将她脸上的恼意看在眼里,半晌,开腔道:“对我来说便是一件事。” 忽然,院子外飞来一只苍鹰,盘旋了两圈后,朝亭子里飞来,落在了裴辞身后的阑干之上。 裴辞取下鹰爪上的信,展开略读,随即扔进了煮茶的炉中,火星三两溅出。 牧野见他烧信的动作,不知为何,感到一阵悲哀。 过去他们是那么的信任彼此,不曾有丝毫隐瞒,不曾想竟有一天会生分成了这样。 牧野轻嘲道:“先生如今倒是什么事都要瞒着我了。” 裴辞听她讽刺,反而笑了笑:“小野,是你没有问我,怎么怪起我来了。” 牧野问他:“那信上写了什么?” 裴辞不紧不慢道:“信上写,太子回朝,黎贵妃以慢性毒谋害皇上的事发,牵连太子,太子暂囚于东宫,以谋反被问罪。” 闻言,牧野轻扯唇角:“争储之事你们倒是安排的紧锣密鼓,太子刚回京,栽赃陷害就准备好了。” 若是朝中对燕北的处理有这样的速度,此时大军应已到燕北了。 裴辞:“黎贵妃进宫五年,从公主伴读到被承帝看上,从美人一路升到贵妃,这期间,承帝已经吃了五年的毒药了,若是栽赃陷害,怎么可能将手伸得那么远。” “你说我铁石心肠,陆酩为了早坐上那个位置,能弑父夺位,他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呢。” 陆酩做出这样的事情,牧野不觉惊讶,面无表情道:“皇家哪里有什么骨肉亲情可言。” 裴辞深深地看着她:“小野,你现在开始帮他说话了。” “我没有。”牧野否认。 她知道在裴辞这里不可能得到帮助了,站起身要走。 裴辞却以为她是被他说中了心事,恼羞成怒。 “你要去找陆酩?你觉得他现在会帮你吗?还是又想被他囚禁起来?” 牧野的脚步顿了顿,不可置信地瞪着他:“你都知道?” 裴辞:“你会怪我没有去救你吗?” 他以为让她长些教训是好事。 “不会。”牧野已经看淡了,只觉得心底发凉,“先生有先生的大业要成。” 裴辞却皱起了眉,宁愿她生气,朝他使性子发脾气,也不是像现在这样平淡的反应。 “小野……”他无奈,“你不用这样刺我。” “先生不要再叫我小野,我与先生非亲非故,往后便各走各的路。”说完,牧野掀起衣摆,撕扯下一块碎布,裂帛的声音清脆而决绝。 裴辞的脸色变得极为难堪。 “你不觉得对我很不公平?” “陆酩那样伤你害你,你还愿意为他说话,我不过是想护住你,你就要和我割袍断义。” 牧野沉默以对。 许久。 裴辞发出一声轻叹,手里多出了一枚碧玉虎符。 “这是可以调遣十万皇城军的兵符,你拿去吧。” 牧野一怔,没想到裴辞对她竟然让了步。 她大步走过去,从他手里抢过虎符。 就在这时,牧野忽然闻到一股奇异的香味,她警觉地屏住呼吸,却已经晚了,眼前开始变得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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