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公子!崔公子!” 来自不同院落的下人喊道。 人影繁杂,都提着灯笼,四周越来越亮。 沈熙洛悄悄挪开了与兰砚的距离,她平静地看着前方,留给少年的侧颜冷静疏离。 兰砚觉得不开心。 “小姐,若是他们让小姐不得不隐忍,我会帮小姐杀了他们。”少年低幽的嗓音在风雪中轻轻响起。 沈熙洛一怔。 她诧异于少年带着狠戾的话语,但她抬眸看兰砚,少年的眉目在雪中白皙,无害至极。 方才,他还在央求着她,脆弱纯洁。 于是,沈熙洛以为,凤至只是不耐烦了。 她想,少年是江湖人士,定然讨厌这种规矩复杂的地方。 沈熙洛眸光流转,悄悄借着氅衣的庇佑,轻轻捏了捏兰砚的指骨,安抚他。 “凤至,这里是侯府,你听我的话,莫要随意行动。”少女心底带着担忧,轻声道。 兰砚垂眼,安静看沈熙洛一眼,眼底暗色撩动。 兰砚的手忽然反扣沈熙洛的纤细指骨,沈熙洛肩膀僵硬,却不敢过多动弹怕被旁人发现端倪。 少年的指骨滑动,肌肤紧贴,十指交叉,沈熙洛耳根酥麻,浑身发软,他牢牢地握了一会儿。 当兰砚终于松开时,沈熙洛的指骨隐隐作疼,细微轻柔的感觉,仿佛他的指骨还插.着。 少女耳根通红似鸽子血欲滴,她将手藏在袖中。 “......” 连笼湖这边的怪异引起了英寿院老太太的注意,老太太还未歇息,听到丫鬟的汇报,总觉得古怪,夜晚时刻怎么都出现在了连笼湖附近?老太太想了想,让周迎秋、沈熙洛等人到了英寿院,询问一番。 周嘉石、崔承宣只是夜游府邸,两个儿郎,老太太听了就不做计较。 但周迎秋和沈家娘子的事不同寻常,老太太听罢,沉着脸,叫来各院下人们,多问了几句。 “迎秋,下人说你与沈丫头在罗华院中读诗,为何又带着人去连笼湖接沈丫头了?”德安侯府老太太面容威严,隐约带着斥责,“如此说来,沈丫头在连笼湖待了两个时辰。” “老太太息怒,让迎秋先把事情说清楚再做定夺。”崔静和赶来,坐在堂上劝说道。 周迎秋抬手擦泪,红着眼睛,泫然欲泣,柔柔弱弱地说,“祖母,我确实在读诗,只是下人们看错了,我是在与二姐姐一起读诗,二姐姐可以作证,二姐姐来罗华院找我,她是我姐姐,我总不能忤逆她。” 周寒凝被叫过来,她瞪大眼睛,意识到周迎秋又要往她身上泼脏水,她正要反驳,却被丫鬟香冬按住,香冬对周寒凝皱眉摇头,若周寒凝多说几句,周迎秋指不定在周寒凝身上多加罪名。 香冬低眉顺眼地道,“老太太,我们小姐只是去罗华院读诗,并不知晓旁的。” 虽然撇清了干系,但周寒凝郁闷,她瞪向周迎秋。 周迎秋自责柔弱地说,“祖母,连笼湖我带着沈表妹走了一趟,然后我有事离开了,没想到她没记住路线,竟困在里面,祖母,都是我的错,我没有想到表妹之前不住在侯府,未曾接触过这些东西。” 堂上,老太太脸色难看,她能看出周迎秋的小心计,大事化了小事化无,实则包藏祸心。 老太太心里疼痛,周迎秋所做的事,过于恶毒,反而难以直接指责,堂堂侯府子女,竟然对一个来投奔侯府的表妹下手,传出去,德安侯府该被外人如何说? 可沈家丫头受了委屈,不能不管。 “老太太,迎秋一向好脾气,这次是意外,她也不是故意的。”崔静和劝说道。 周迎秋嗓音带着哭泣,愧疚道,“是我的错,我没有照顾好表妹,祖母,我自请罚跪祠堂。” 老太太半闭眼睛,她扫了眼沈熙洛。 沈熙洛站在周迎秋身后,面容安静,无言无语。 少女娇柔,自带怜人。 到底是孤苦伶仃的姑娘。 崔静和劝说着老太太。 就在周迎秋以为有崔氏在,她不必受罚时,老太太沉声,“迎秋丫头,沈家丫头受了委屈,你身为表姐照看不周,应当受罚,既然你自愿,倒也免了争执,从明日起,罚跪祠堂七日。” 七日? 周迎秋一愣。 岂不是要错过长平侯苏家的诗会了? “祖母......”周迎秋心里慌张,赶忙出声。 “老太太,七日,未免太久了。”崔静和出声,“说到底,是小辈的事,老太太不如问一问沈丫头的意见。” 崔静和看向沈熙洛,对沈熙洛使眼色。 一个表小姐,投奔在侯府,若不想得罪人,肯定要低头。 崔静和想起嬷嬷陶荣跟她的汇报,说这位沈家表小姐性情温顺,不怎么反抗,肯定是要借侯府的势,在讨好侯府。 “沈丫头,你可有意见?”老太太看向沈熙洛。 沈熙洛撩起眼睫,眼眸干净,她眸光如盛着柔软的春水,温婉轻声,“都听祖母的。” 少女下巴尖尖,腰身盈盈一握,看上去消瘦。 从幽州到长安,想来受了一路的苦。 老太太更是心疼。 崔静和不可置信地看向沈熙洛,没想到她身为一个打秋风的表小姐竟不肯饶过侯府女周迎秋。 周迎秋暗咬银牙,正要哭哭啼啼与老太太诉说委屈,老太太摆摆手,称夜深天寒,头疼发作,既已明了,都歇息吧。 英寿院的嬷嬷打发众人离开。 周寒凝难得见周迎秋受挫,出了口畅快气,她眉眼兴奋地找到沈熙洛,口中感谢沈熙洛昨日的赠礼,“表妹送我的东西,我都用着呢。” “日后,周迎秋若是再对你做什么,表妹尽管与我说,我正愁没人与我一起灭她的威风呢!” 另一边。 “只是在祠堂待几日,不碍事,我会让小厮给你送饭食的。”周嘉石安慰周迎秋,他看着周迎秋长大,在他心中,周迎秋是一个良善的妹妹,此次连笼湖事件只是场乌龙。 “可是,三哥哥,苏家的诗会就在三日后。”周迎秋委屈柔弱,那可是她的婚事,岂不是要被沈家表妹抢走? 周嘉石不理解周迎秋的着急,只是一个诗会而已,周迎秋作为侯府子女,参加过不少诗会,哪里稀罕这一场。 至于苏家的公子,虽然无妻无妾家中独子......但周嘉石不以为然,同是男子,他比女眷们清楚苏家公子的作风,一起去过花楼,纵情享乐,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对于婚娶之事并不用心,不是什么值得勾搭的夫婿。 “别惹祖母伤心。”周嘉石只叮嘱周迎秋说,“表妹是个可怜人,你多多照拂,下次小心点别再忽视了表妹。” 在沈家表妹来之前,周嘉石一定会帮她。 周迎秋暗暗不平,沈熙洛只来了一日!周嘉石就不帮她了,周嘉石还能娶沈熙洛呢! 周迎秋侧头瞥沈熙洛,见到沈熙洛身旁还跟着俊美的少年,那少年一直没有离开,视线跟随着沈熙洛。 周迎秋眯了眯眼,温温柔柔问周嘉石,“对了,三哥哥,那个少年是谁呀?” 周嘉石对周迎秋道,“那是表妹的侍卫,就是他从连笼湖中救的表妹。” 周迎秋表情动了动,她狐疑,“侍卫?表妹不是只带了一个侍女么?怎么凭空多出一个侍卫?” 周嘉石并不了解具体的情况,周迎秋没有问出什么,但她总觉得沈熙洛和那侍卫不正常,悄悄打量了会儿沈熙洛和她的侍卫。 那侍卫看沈熙洛的眼神,并非正常侍卫与主子。 一个闺阁少女带着这般寸步不离的俊俏侍卫,周迎秋心中有了猜测。 周迎秋离开后,崔承宣询问周嘉石,“飞章,你家表妹的侍卫是何时到侯府的?” 本来,德安侯府的家事崔承宣身为一个外人不该聆听,但是皇上兰砚诡异地在此,所以崔承宣厚着脸皮跟到了英寿院。 崔承宣心中满是惶恐不安,那位少年皇帝假装不认识他,竟然如普通侍卫般跟着自己的小姐,听从小姐的话。 这个行事疯魔的少年皇帝到底在密谋着什么? “表妹的侍卫自然是跟表妹一起到侯府的。”周嘉石怪异地看崔承宣。 周嘉石内心嘀咕。 怎么一个两个,都打听那侍卫的事情? 只因表妹带来的侍卫模样太过好看么? * 离开英寿院,沈熙洛若有所思。 让周迎秋罚跪七日,祖母的意思是抢在周迎秋之前,撮合她与苏家的婚事。 沈熙洛抿唇,睫羽低落,带着兰砚回临青院,因避人耳目,没有与少年说话。 洛洛不让他轻举妄动,兰砚感觉无聊,揪着沈熙洛的发尾玩,修长指骨一圈圈缠绕。 身后脚步声响起,周迎秋追上来,没有带丫鬟,独自一人,挡在沈熙洛面前。 察觉到周迎秋的视线落在凤至身上,沈熙洛蹙眉,下意识挡在少年身前。 沈熙洛心中,凤至是她捡到的失忆少年,她总不能让他在侯府中被旁人苛责。 周迎秋望着沈熙洛和那侍卫的状态,眯了眯眼,心中更是笃定这侍卫是沈熙洛姘头的猜测。 “表妹,我倒是小看你了。”周迎秋一身清雅美丽的裙裳,眯起柔丽的眼眸,悠悠启唇,吐露冷淡的字眼。 沈熙洛撩起娇媚的眼眸,如春日枝头绯花,潋滟明媚,她平静道,“三表姐所说为何?” 周迎秋柔弱的脸上浮现一丝笑容,慢悠悠道,“表妹,你同意我在祠堂待七日,是为了抢我的婚事,对么。” “老太太的吩咐,我怎能干扰。”沈熙洛不解地说,少女眼眸清透,明媚俏丽。 周迎秋胸口一窒。 沈熙洛不欲在这样的事情上与周迎秋做过多争执,正要绕过周迎秋离开,周迎秋喊住沈熙洛,“表妹,你无权无势,在德安侯府,你不该得罪我。” 沈熙洛未理会。 “表妹,我已经拿到了你的把柄,与你的侍卫有关。”周迎秋冷笑道。 沈熙洛的睫羽颤了一下,顿住,回首。 周迎秋笑的更深,视线扫过沈熙洛和她身旁的俊俏少年,温柔清雅的脸庞露出胜券在握的笑容,不紧不慢道,“若你抢我的婚事,我就告诉老太太,说你与你的侍卫私通。”
第30章 表妹 青砖墁地, 细碎风雪。 崔承宣小心翼翼跟在皇上兰砚身后,忽然见皇上与那沈家娘子被德安侯府的三小姐周迎秋拦住,隐有争执意。 不过几句话功夫, 突然听得周迎秋斥责私通等字样,崔承宣目中震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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