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念知听到前半句,微不可见地挑了挑眉,不过瞧着贤妃淡然无波的表情,倒不太像是在故意炫耀。 贵为贤妃,皇上记得她的喜好,送她几盆花,原本合情合理,可越是得宠的妃子,越容易被盛宠二字砸昏了头脑,以为自己是特别的,在皇上心中的位置谁也比不过。 一旦抱有了这样的心理,听到皇上对别的女人同样上心在意,难免会产生落差,心里泛酸,甚至在冲动之下做出些不理智的举动。 如果换个人,听到贤妃以如此淡然的语气说出这种话,保不齐已经开始心生怨念了,堂而皇之的炫耀恩宠固然可恶,却比不上云淡风轻仿佛已经习以为常的态度来得恶心。 贤妃地位不凡,愿意纡尊降贵搭理一个嫔,还如此和颜悦色,这本就是件让人不太理解的事情,如今贤妃这宛如暗中挑拨的话一出,难免会让人觉得找到了她示好的原因。 就连宋念知,也忍不住有些怀疑这一点。 贤妃是真的随口一提,并没有其他的意思,还是深藏不露,以退为进,故意挑火呢? 这个答案一时半会儿找不到,宋念知也并非故意要把人心想的如此恶毒,只不过她现在对贤妃了解不深,贤妃究竟是什么样的人,短时间内还真无法判断。 不过不管怎么说,这种伎俩都影响不到宋念知,她很清醒,从不会因为一时的宠爱就变得飘飘然,更不会自作多情地认为自己有多特别。 既如此,贤妃是无心也好,还是故意也罢,对宋念知来说都是不痛不痒,只不过对于贤妃此人,还是需得更加小心。 宋念知这般想着,脸上依旧挂着淡淡笑意,就连开口的语气都不见丝毫变化:“和娘娘这里一比起来,妾的花园,倒显得杂乱无章了。” “养花的目的便是为了心境平和,至于养什么,其实并不重要。”贤妃看着她,“况且,杂乱有杂乱的美,若是千篇一律,反倒失了趣味。” “娘娘说的是。”宋念知笑着点头,末了又问,“不过娘娘这里的珍奇花卉确实叫妾大开眼界,不知可否方便,让妾近距离观赏一番?” 第111章 印象 “自无不可。”贤妃颔首,抬手示意,“容嫔尽可随意。” “多谢娘娘。”宋念知微微弯身,跟在贤妃身后小心进入了院中。 足足待了一个时辰,两人才从小花园里出来,宋念知被邀请去正殿坐了一会儿,便提出了告辞。 时间着实已经不早,贤妃便也不再留人,吩咐宫女抱了盆菊花进门,准备送给宋念知。 “娘娘,这如何使得?”宋念知不肯收,“本就是妾登门叨扰,怎还能收娘娘的礼物。” “礼尚往来,你送了本宫寒兰,本宫以此回礼,岂非理所应当。”贤妃态度坚决,“何况,此花不算稀有,及不上你那盆寒兰珍贵,若细论起来,还是本宫占了便宜。” 宋念知被贤妃这话弄的哭笑不得,不过也确如贤妃所说,这盆菊花不及寒兰珍贵,用作贤妃对她的回礼再合适不过了,既全了礼数,也不会显得冷硬。 话说到这份上,宋念知也没了推拒的理由,便让清箬接过了花:“那妾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贤妃笑了笑,吩咐大宫女将宋念知送出了门。 回到清音阁,清箬把菊花放去专门养花的小院子,又检查了一遍其他花,这才回到殿中。 “清箬。”看着正在给她倒茶的人,宋念知突然问了一句,“你觉得贤妃如何?” “贤妃……”清箬动作不停,等添满茶端到宋念知面前,才想了想道,“奴觉得,贤妃娘娘很平和,又很淡然,似乎什么都不在意。” “是吗?”宋念知把玩着茶杯,似在思索。 “至少表面上是如此。”清箬道,“贤妃娘娘给人的感觉,有些疏淡,不好接近,但也不会盛气凌人,看不出恶意,更不会如德妃一般让人感到怪异和不适。” “所以你认为她是个好人?” “娘娘,您这不是为难奴么。”清箬笑了,“您不止一次说过,知人知面不知心,只看表象,很难判断一个人究竟是好是坏。况且,奴说的只是对贤妃的第一印象罢了,并无其他深层的指向。” 宋念知眉头微挑:“你如今倒是机灵不少,都反过来‘教训’起我了?” “这如何是教训。”清箬无奈,“分明是姑娘问了,奴据实回答,怎的还成了奴的不是?” 宋念知闻言,也忍不住笑了下:“罢了,我也只是随口一问,具体如何,一时半会儿还真弄不清楚。” 清箬沉吟:“娘娘是怀疑贤妃的用心?” “算不上怀疑,只是有些不确信罢了……”说着,宋念知看向清箬,不由问,“你觉不觉得,自进宫以后,我变得越发疑神疑鬼,似乎都快要丧失了信任别人的能力?” “这也是迫不得已。”清箬叹道,“只有处处小心,才能不受算计、不落圈套,若姑娘此般还肯轻易相信别人,那奴反而该担心了。” “……也是。”沉默片刻,宋念知呼出一口气,把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都抛了。时移世易,很多事情早就不一样了,又何必想那么多没用的东西,徒添烦恼。 第112章 进展 转眼,就快要到了去给太后请安的日子。 宋念知是第一次面见太后,不过她位分低,宋家和韩家也少有往来,攀不上任何交情,是以,宋念知只需以容嫔的身份去给太后见礼即可,倒不必费神想着如何去讨好迎合。 给太后请安,是宫中所有妃嫔都要去的,性质和私下求见全然不同。 宋念知作为众多妃嫔之一,自然也无需准备什么礼物,只要装扮得体,礼数到位不出错就足够了。 而请安要穿的衣裳首饰,宫女们早就妥善备下了,不用宋念知费心,她没什么需要操心的,索性跑去了小院子里,准备打整一下她的宝贝花卉们。 这几日都没来看过,也不知道那两个宫人上手没有,此番正好亲自瞧瞧,顺便修整修整花草,过过手瘾。 负责照看花卉的太监宫女见她过来,都有些拘谨,给她请安的声音都微微带颤。 宋念知见状挑了挑眉,好笑道:“这是作甚?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俩把本宫的花儿养死了,才这般忐忑心虚。” “未曾如此!”听她这么说,那宫女顿时急了,连忙解释,“花草都好好的,跟送来时一般无二,娘娘明鉴!” “花草既无问题,又何必如此?”宋念知佯装不悦,“本宫还能胡乱斥责你们不成?” 宫女闻言更紧张了,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太监只得接过话头:“禀娘娘,奴等是因为不甚熟练,有些需要注意的地方尚未分清记全,这才……” 不管怎么说,他俩既然被分到了这里照顾花草,就应该以最快的速度适应并熟知每一种花的习性,可是因为花的种类实在太多了,每一种花所需的照料又是不同的,无论他们怎么努力,还是会把其中某些需要注意之处混在一起。 这都好些天了,进展缓慢,他俩本就心中焦急,宋念知又在此时过来,他们的第一反应就是来查看情况的,自然心慌不已。 怕做不好事情被责骂,更怕宋念知觉得他们无用,派旁的人来顶替。 他们都是皇上亲赐给容嫔的,若是被赶出去,后宫哪位主子还敢用他们?到时候,内务司的掌事太监又会如何安排他们的去处? 这宫里的奴才,最是将三六九等区分得清楚,若是沦落末流,谁都能来踩一脚,日子还怎么过得下去? 事关未来命运,他们又怎能不忐忑! 宋念知听完原委,却是结结实实地愣了下,愣怔过后,则是深深的无语:“本宫在你们心里,就是如此不近人情?” 这么短的时间,要将这么多花的习性都记清楚,除非于此道天赋异禀,否则又有几个人能做到? 更何况,这两人也不过略懂些侍弄花草的法子,连半个内行人都算不上。 宋念知过来确实存了看看他们适应情况的念头,不过那也只是例行检查下进度罢了,又岂会真的强人所难,非得要求他二人现在就把所有花卉的情况摸清楚。 第113章 新奇 宋念知自认是个对下宽和的人,着实无法理解这两个人面对她时过分忐忑的态度。 殊不知,容嫔娘娘雷厉风行,一下子把清音阁上下全部换人的事迹已经在宫人们的圈子里广为流传。 这样的主子,说一不二,眼里容不得沙,若差事干好了自然不惧,但这不是事情没做好么? 这两个宫人对宋念知并不熟悉,心里没底,惧怕在所难免。 宋念知无端风评被害,也是相当无奈,看着低着头大气不敢喘的两人,心累道:“本宫再给你们一个月时间,一个月之内熟悉差事,可能办到?” 瞧着这两人紧张的样子,想必和颜悦色了他们反倒会胡思乱想,不如来点实际的,直接定个期限,他们反而安心。 果然,听她说出这句话,两人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齐齐应道:“可以办到!一个月时间足够了,娘娘放心,奴定认真学习,做好这份差事!” “既然做得到,就都起来吧。”宋念知摆摆手,“本宫过来看看,你们无需在意,继续做自己的事就好。” “是。”两人互看了一眼,这才小心翼翼的起身。 宋念知没再管他们,在清箬的帮忙下,挽起袖子,如以往在家中那般,开始给花浇水松土,或是修剪枝叶。 繁杂的琐事,在宋念知手里却显得游刃有余,原本枯燥的体力活,竟也有了几分自得其乐的味道。 宋念知对这些事早已烂熟于心,做起来十分轻松,几乎不用思考,就能准确给不同的花浇上不同的水量,又快又准,分毫不差。 清箬也十分熟练,就在一旁给宋念知打下手,主仆二人配合默契,很快就沉浸其中,不知不觉,已然过去了一个时辰。 就在宋念知腰有些酸,惊觉时间已然不早,直起身正准备到此结束的时候,一抬眼,就和站在院门口的楚修对上了视线。 她愣了片刻,放下手中的剪刀快步走过去:“陛下?” “结束了?”楚修问的很随意,像是已经在这里站了很久。 宋念知微微瞪大眼睛:“陛下何时来的?” “不久。”楚修顿了顿,“一柱香而已。” 一柱香……这时间也不短了。 宋念知纳闷:“不无聊吗?陛下来了怎么也不叫妾?” “看得新奇。”楚修抬手,把宋念知头上歪了些许的簪子别正,“朕从未见过你这一面,索性便多看了一会儿。” 其实,主要还是觉得这样子的宋念知,身上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很淡然,很自信,也很放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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