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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念知会忧虑，其实在情理之中，他多少能够理解，还不至于因此过度解读上纲上线。 别的不说，单就他的身份不同寻常这一点，宋念知就不可能以完全对等的心态来面对他。 整个南国后宫，上至每一个妃子，下至宫女太监，哪有不怕他的，跋扈如冉贵妃，仗着冉相撑腰无法无天，却也不敢在他面前放肆无忌。 对比起其他人，宋念知已经很好了，楚修喜欢和宋念知待在一起的最重要的原因之一，就是因为在她面前，他更像一个夫君，而非一个皇帝。 都说高处不胜寒，他当了这么多年的皇帝，每日面对的不是权利倾轧，就是勾心斗角，要不就是一板一眼战战兢兢，可他终究也是人，会寂寞疲惫，自然也会期待能拥有一个温暖舒服的所在。 在宋念知身边，他是放松的，是自在的，可他却也清楚，宋念知并不能有着和他完全一样的体验。 虽说她已经尽可能地将他放在平等的位置对待，可她却不可能真的忘了他皇帝的身份，相处之中，仍会下意识把握分寸，不会愉矩，也不会做惹怒他的事情。 正是因此，她对他总归夹杂着一丝小心翼翼，哪怕不多，却也切实存在，这也是她为什么会担心他不高兴的主要原因。 楚修能明白，也能理解，他是个知足的人，所以也不强求宋念知对他完全抛却身份的阻隔。 现在这样，已经弥足珍贵了。 所以他虽有些不悦，却并非因为此事：“不过，你若是下次还冒冒失失乱闯，朕就真要生气了。” “什么？”宋念知难得脑子转不过来。 楚修无奈，只好软下语气道：“怀了身子的人，不能再同以前那般随性了，平日里多小心些，走路稳当一点，别让朕担心。” 第261章 柔情 听他这么说，宋念知怔了怔，随即轻轻笑了起来，很认真地点了点头：“妾知道了，今天情况特殊，事急从权，以后不会再如此了。” “不管情况特不特殊，都不可大意。”楚修叹道，“不是朕苛求你什么，只是如今毕竟不是一个人了，总要多委屈你一些。” “妾明白。”宋念知看着他，“而且妾也不觉得委屈。” 楚修捏捏她的手指，末了突然又问了一句：“你会多想吗，觉得朕更在乎孩子？” “不会。”宋念知摇头，“陛下对妾的好妾从来都清楚不过，而且有了孩子多关心些，不是很正常吗？” 楚修作为孩子的父亲，若是和平常一般不闻不问，宋念知才要开始怀疑他究竟喜不喜欢这个孩子了。 如今这样，楚修待她虽比平常更小心些，看上去似乎都是为了孩子，可这何尝不是在意她的表现？ 怕她受苦，怕她有什么意外，这才格外重视。 楚修见她如此明事理，也微微松了口气，虽然宋念知自己不太在意，但楚修还是认真跟她解释了一下：“朕听太医说，怀胎期间需得格外精细的照料，否则一旦有什么不妥，首先便会体现在你身上，纵然朕也希望孩子平安降生，可更多的，却也不愿见你平白遭罪。” “若是多注意些，多小心一点，能让你们母子安安稳稳，又何乐而不为？” 所以，对她较之往常关注，不但是为了孩子，同样也是为了她。 宋念知听懂了楚修的意思，心里那股软和劲似乎又一次席卷上来，这一刻，她什么也不想说，什么也不愿想，就想和楚修这么安安静静的待着，享受这难以言喻的一刻。 然而，温存的时间注定有限，两人独自待了没多久，外头就传来高冼的声音，提醒他们及时用膳。 尤自抱在一起的两人瞬间惊醒，宋念知咳了一声，颇有些不好意思地松开了搂着楚修脖子的力道，楚修也没再抱着她不撒手，规规矩矩把人放下，牵着她去了用膳的地方。 晚间，依然是楚修批折子，宋念知看书，没了一直压在心里的事，宋念知明显放松多了，时不时还会起身走到楚修身边，给他添杯茶。 楚修察觉到她的靠近，便会抬眼看着她笑笑，眼里的宠溺似乎都要不受控制的倾泻出来。 看了全程的高冼再次低眸垂首一动不动，把自己尽可能地变成一个透明人，看着楚修对待宋念知的态度，不由得微微感叹。 冷硬不解风情的陛下，竟也能待一个人如此柔情，真是叫人不胜感慨呐！ 两日后。 宋念知早间起身，进来伺候的却只有清箬一人，见此，她便猜到了一些什么。 果不其然，清箬满脸笑意，一边挂起寝帐一边压低声音笑道：“姑娘，外头的传言，已经止住了。” 宋念知便问：“止住了的意思是，再无人议论此事了吗？” “没错！”清箬激动地点头。 第262章 不宁 宋念知原本只是接话般的随口一问，没想到竟然真是如此。她还以为，只是大范围的扼制了一些，却不曾想过能彻底解决。 楚修这是怎么做到的？ 她好奇地追问：“陛下做了什么？” 清箬说起这个就笑得更开心了，忍不住卖了个小小的关子：“姑娘不妨猜一猜？” 宋念知瞥她一眼，一语中的：“杀鸡儆猴？” 清箬：“…………” 真没意思，每次都能给宋念知一句话说中。 宋念知看她的表情，就知道自己猜对了，不过仍有疑虑：“可按理说，杀鸡儆猴虽有用，却也不至于有这样大的威慑力吧？” “那自是因为这次被罚的并非普通工人。”清箬道，“皇上拿了一个嚼舌根的宫婢，顺着查到了一个美人头上，并狠狠发落了她，这样一来，其他人心有顾忌，自然也就收敛了。” 参与此事的嫔妃们自然不在意一两个奴才的性命，如果楚修只是打杀了传播流言的宫人，能起的作用自然有限，但若是直指背后的主子，那些嫔妃就总得掂量一二了。 毕竟，对付宋念知固然重要，可若是因此丢了自己的位分和体面，就得不偿失了。 这样一来，哪怕仍不甘心就此收手，也不得不忌惮几分，而大多数人素来又容易随大流，只要有人动摇了，其他的人很快也会跟着动摇，一来二去，还能坚守的自当寥寥无几。 至于冉贵妃那边的嫔妃……楚修发落的那个美人正好就是冉贵妃一派，他这样的做法已经足够给出警醒，也足够让她们心有戚戚，从而只能罢手。 宋念知听完清箬的话，很快就理清楚了其中因果，这个原理不难理解，她也并非猜不到，只是在此之前，她尚不确定，楚修会选择这么简单粗暴的办法。 虽说这样最是行之有效，但手段太直白，不是没可能激化矛盾。 本来就罚了冉贵妃，虽说师出有名，冉相不敢置喙，可楚修此举，到底会使得冉家父女不满。 按照正常逻辑，打一棒就该给个甜枣，这才是平衡之道，哪怕对于冉贵妃的种种行为已经无法容忍，楚修也不该继续动她那边的人。 宋念知不解，也难免有些担心，故而因为此事，几乎一整天心绪不宁。 清箬原本高兴楚修的撑腰，看着那些使坏的人吃瘪正觉痛快，可瞧着宋念知这样子，也渐渐收起了那点兴奋。 午膳后，清箬眼看着宋念知胃口不佳，几乎没用多少，终是忍不住了，小声问道：“姑娘，您是不开心吗？” “什么？”宋念知愣了愣。 清箬：“奴本以为，陛下惩治了那些挑事的人，姑娘会感到开心。” 宋念知神情一顿，随即轻叹：“确实开心，不过有些事情，却也不是那么简单的。” 她看向清箬，扯了扯唇安慰道：“无妨，你不必在意，兴许是我自己多虑了，待陛下回来，我与他谈一谈，问问清楚就好。” 第263章 道义 话说到此，清箬也就不再多问了，她抿唇退到一边，暗暗自责起了自己的嘴快。 若是等陛下快回来的时候再告诉宋念知就好了，也不必让她苦等这么久…… 与此同时，广临殿。 冉贵妃依着时辰踏入小佛堂，继续提笔抄经，不过今天她心情比较稳定，一连抄了近一个时辰，也没有写坏一张纸。 嬷嬷站在一旁，心中却十分煎熬，她甚至都有些不敢告诉冉贵妃，楚修的那一系列雷霆手段。 “在这杵着做什么？”只可惜，她不敢说，却已经叫冉贵妃发现了端倪，直接问了出口。 嬷嬷骑虎难下，只得如实告知了她事情的发展。 没想到，冉贵妃听完却只是点了点头，笔尖都不曾停顿一下，纸上的字迹依然隽秀端正。 嬷嬷见此不由瞪大眼睛，心中惊骇，不过也是在这个时候，她突然想起先前冉贵妃的态度，一瞬间像是理清了什么头绪，有些不确定地问：“娘娘这是，早有预料？” 冉贵妃嗤笑一声：“你先前不也说了，容嫔惯会使手段，保不齐就把皇上哄好了，继续站在她那边不予责怪？” 嬷嬷一噎：“……所以？” “所以，不足为奇。”冉贵妃补充完整，“若是区区流言就能对付宋念知，本宫也不至于沦落到这番地步了。” 嬷嬷张了张嘴，想说又不敢说，她其实很不明白，既然冉贵妃早就知道这样做没有什么作用，为何还要苦心安排？ 冉贵妃瞥了她一眼：“本宫说过，离心之计，一两次是无用的，若是能在皇上心里埋下颗种子，便很值得了，损失一个美人，不亏。当然，若是宋念知真能蛊惑得皇上完全不在意，也算是她的本事，本宫没什么可说的。” 嬷嬷听着听着不由皱眉，怎么冉贵妃越解释，她越是听不懂了呢？ 前面那些她倒是清楚，可最后两句……什么叫“也算容嫔的本事，没什么可说的”？ 冉贵妃对待敌人什么时候变成这样豁达大度的性子了？ 冉贵妃瞧出她的不解，脸色不由黑了黑：“怎么，本宫就不能凭本事与人论长短了？” 嬷嬷一惊，立刻摇头否认：“奴不是这个意思！” 冉贵妃冷笑，倒也没跟她计较，只是若有似无地说了一句：“本宫这么做，自然有这么做的道理。行了，你回头安排人去瞧瞧林美人，她如今降为了才人，内务司那帮人看人下菜碟，想必她的日子不会好过。” “既然是因为本宫的安排糟了此祸，本宫多少也该关照几分，总不能真对她不管不问。” “是。”嬷嬷连忙颔首应下，“奴随后就去办。” 佛堂重归安静，冉贵妃的视线重新落回经书之上，笔下字迹一个又一个的落成，可无人知晓，她表现出来的从容和沉静之下，却在酝酿着一场只有她知晓的巨大风暴。 嬷嬷说的没错，对待敌人，她又怎么可能心软，甚至讲究所谓的道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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