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你算参加过我的宴席了,只是迟到,不是没来。” 这怎么能算,吴清荷怔住,觉得心里有一团理不清的麻线堵在那里。 他如果是很生气,说她几句就好了了,偏偏是这样,委屈巴巴又软乎乎的一个,在人前装没事,想着如何给别人一个台阶下。 “你有什么想要的东西么,既是参加了你的宴席,我就该补你一份生辰礼。” 起码弥补些什么。 柏乘眼中闪过一丝光亮,不过很快又恢复如常,咬唇怔怔看着吴清荷,闭眼摇摇头。 “没什么想要的,不过还是谢谢你,我收下这份心意了。” 如果说现在有什么想得到的,那就是吴清荷真心把他当朋友,可他已经知晓了吴清荷并不愿意这么做,他不会提第二遍。 这是一份他得不到的生辰礼。 “什么都没有吗?你可以再想想,稀奇点的玩意也不要紧,我会尽我所能送给你。” 吴清荷手肘撑着桌面,指尖轻敲着碗边,心情有些郁闷。 外头起风了,柏乘低头轻咳几声,思索良久。 “嗯...那让我再想想吧,等我想好了,我就去告诉你,如何?” 这样的话术,在吴清荷这里等同于“日后再说”和“改日再聊”,说这种话的人仅仅是想结束这个话题,而非真的要与她择日再谈,这是种客套,她明白,柏乘不会,也不想再来找她。 这也很正常,毕竟她做错事在先。 若是真的等他自己来要生辰礼,是绝对不可能等到的,可眼下吴清荷也没什么好主意,她只能先点点头:“好,那我等你。” 用完饭后,张琴打算回京郊,吴清荷也要归府,二人的马一直停在对面酒楼的马厩里,张琴先去帮忙,把马都牵到了铺子边,银色的小马在夜色里熠熠生辉,就像有银河流淌在毛发间。 柏乘驻足在路边,抬头仰望高高的月亮,月亮也哼哧几声,黑豆豆的眼睛看向他。 “你的小马驹真漂亮,它叫什么名字?” 大概以后没机会就近看这匹马,柏乘趁着最后一点时间问吴清荷。 “叫月亮,它非常聪明,还通人性,你摸摸它,它从此就认识你了。” 她见他好奇,就多解释了些,斜靠在马鞍上,看少年试探性地抬手,动作轻柔地摸一摸小马的鬃毛。 月亮不恼他,分外安静,柏乘像是开在银月亮旁的蓝色小花,这幅场景竟然难得的和谐,吴清荷斜靠在马鞍上看着,心里稍稍有些意外。 “你如今会骑马吗?”吴清荷突发奇想地问一句。 “不会,我娘和河叔他们,还不允许我学这个。” 柏太傅不允许,那一切没得商量,柏乘不是她这般我行我素的人,吴清荷不再提这件事,开始环顾四周:“我们要走了,你家里下人呢,快回去找她们。” “张琴,你这个兔崽子叫老娘好找!” 尖锐的骂声突然从街的那头传来,刺破了这个过半的夜。 三人一齐看过去,是何六子,她不知又上哪灌了酒,喝得比方才还醉,脸上通红一片,手里拿着根木棍,在街角的灯笼下映出一个斜长又狰狞的影子。 吴清荷与张琴对视一眼,下一瞬她便开始活动手腕。 “琴姐,你在外不能打架,我来处理。” 可张琴却很严肃地摇摇头,伸出手臂拦住她。 “若是赤手空拳,她在你手上过不了一招,但你瞧见没,她带着家伙,一棒子下去,没个轻重可是要出人命的,你是小女君,于俺家有大恩情,俺不可能让你这么冒险。” “在外不打架不是军规么,违反军规要挨罚。”吴清荷抱臂站那,好心提醒她。 “她都带着家伙来找茬了,俺这就不是无端打架挑事,是合理地反击以求自保,难不成真叫小女君保护俺?那可就是懦妇了!小女君,你且看好俺在军营中学的招式!” 柏乘欲言又止,有些不安地看着这位自信满满的大姐姐。 对面酒楼里的守卫是他家的下人,或许现在喊她们来解决何六子是明智之举。 但是她话说到这一步,现在插手反而是不给面子,想来她应该武艺了得,不需要别人担心。 “如此也好,琴姐,我在后面看着,你去吧。”少女听她这么一说,倒也起了兴致,有些好奇张琴学到什么新东西,朝着何六子的方向一指,朝张琴点头以示支持。 “俺去了!”张琴挺直身板,正大光明地朝巷尾走去。 她走得很有气势,一步一步迈向何六子,何六子也不畏惧她,只是冷哼几声,朝后退几步。 “我看不见。”吴清荷忍不住踮起脚尖,何六子退到了她的视线盲区,不知现下是什么状况。 看不见琴姐的一招一式。 这怎么行,看不到就学不到,吴清荷不假思索地朝前走,柏乘眨眨眼,下意识就要跟着她,走了几步才发觉自己不该这么做。 后头的脚步声乍然停下,吴清荷回过身,柏乘有些尴尬,挪到月亮的边上,低头错开她的视线。 “我在这帮你看住小马。” 吴清荷瞄一眼,见他紧张地捏紧衣袖,便函首默许了他说的话,自己一路小跑走进巷子里。 “桄榔!” 木棍子掉在地上,咕噜咕噜滚几圈的声音,难不成,已经结束了? 这里的光线不足,昏暗中一阵骚动,吴清荷踏进去,就如同走进另一个世界,一脚踩过去的,不知是碎布料还是烂菜叶,嘎吱嘎吱响。 “狡诈!”角落里,是有人咬牙切齿地暗骂一句,紧接着一个人影连滚带爬,脚步踉跄地奔出来。 这是... 吴清荷顿住,眯着眼看,还没看清,就见那人一边狂奔,一边朝她挥舞双臂。 “小女君,快跑,快跑!走为上策!” 原来是张琴。 “什么走为上策?你没打过她?”吴清荷有些震惊,她不相信何六子多一根木棍就能打过军营里磨练出来的张琴。 “别管了,快上马!跑!”张琴脚下生风,喊话时嗓子都哑了。 “轰隆轰隆。”巷子里有一种此起彼伏的闷响声,吴清荷没有摸清状况,不经意瞥一眼。 肿了半边眼睛的何六子朝墙角啐了口唾沫,带着...竟带着数十个街边衣衫褴褛的小混混走了出来! 这些人手里可都带着木棍,木棍拖行在地上,滋滋的声音难听得不行。 “有钱能使鬼推磨,你们难道没听过?” “臭丫头,你不是还会过肩摔么,你有本事就挨个摔过去,没本事,老娘就打断你的腿!” 何六子来报仇了,她刚刚又要赔钱又要丢脸,怎么会轻易放过她们。 数十打一,身手再好,打完也是连亲娘都认不识。 吴清荷无语地朝何六子翻个白眼,下一瞬“嗖——!”地溜出去。 傻子才不跑。 张琴还想回头查看情况,谁承想慢她几步的小女君跑得飞快,迅速就超过了她,还不忘催她一句:“琴姐,你跑快些,她们要追上来了!” 确实,何六子在不远处咆哮,那场面乱得人背后发麻。 柏乘正抵着马背想心事,远处突然乱哄哄一片,惊得他眸子一动,颇为意外地看着刚刚离开的吴清荷跑回来,她好像很习惯这些大场面,脸上是不变的淡然。 但是再淡然,也改变不了如黑云压境般袭来的一帮人,这么多人,她没办法解决。 “公子!楼里的侍从会哄走这些闹事的,您先回来吧,外头太危险了!” 家仆河叔不放心柏乘,一直在对面观察着三人的一举一动,如今瞧见这局面,赶忙挥手,朝柏乘喊道。 “吁!”月亮像是被远处惊到了,蹄子蹬地,扭头要跑,柏乘赶忙牵住缰绳,十分吃力地站在原地维持着一点平衡,眉头紧皱,唇上的血色渐无。 “...再等等,我要帮她看住月亮。” 张琴长吹一声口哨,她的马受到过训练,立即飞奔而来,她拉住缰绳一个翻身上去,吴清荷见到月亮正是不安分的时候,也毫不害怕,匆忙摸它几下,摸得小马鬃毛乱糟糟,就迅速上马,一勒缰绳。 “嘘——,安静!” 月亮立即恢复往常的样子,吴清荷骑着它刚要奔,忽然心中一紧,低头看眼站在原地的柏乘,他用尽了力气牵住月亮,现下额前冒着汗,正轻喘着气,在原地迈不出步子。 想都不用多想,她迅速地俯身,在柏乘震惊的目光下环住他的腰身,用力一拉,将他抱上了马。 风吹得他浓密的黑发缠在吴清荷的身上,柏乘呼吸急促起来,艰难地眨眨眼,觉得自己简直是在做梦。 “你为什么...” “抓紧我。” 吴清荷来不及回答,一晃动缰绳,月亮如离弦之箭飞奔出去,柏乘以不可思议的神情侧眸望向她,心跳得格外剧烈,双手听话地伸出来,紧紧抓住她腰间的衣服,指尖用力到微微泛白。 早在她骑马奔去的时候,对面的酒楼便大门一开,涌出不少守卫来,河叔跑在后头喊了好几声:“公子!公子!” 但是无济于事,月亮如疾风而过,除了吴清荷说的一字一句,其余的声音,柏乘都选择听不见。
第17章 第十七章 风声喧嚣,夜色正浓,京城并不是处处都点灯,因而这一头亮堂,那一边却是要陷入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当中,吴清荷一时疏忽,闯进了窄巷里,小狗在门边守夜,听见声响便“腾”地站起来,堵在路中央缠着月亮汪汪直叫。 “汪汪汪!” “吁——!” “真是难办。”吴清荷虽是这么说,可手上却迅速勒紧缰绳,防止月亮踩到小狗。 她动作幅度有些大,身体稍往前倾,便听见自己近处轻浅的呼吸声,柏乘头一次坐在马背上,像要遭受风暴的小鹿紧挨树木一样挨着她,侧过脸去,不曾乱动一下。 “你害怕吗?”她调转马头绕开巷子走,路过一片有光的地方,就能朦胧看见柏乘的侧脸,他睫毛如蝴蝶扑闪两下,随即小幅度地摇头。 “若是不害怕,那怎么动也不动,跟木头人一样。” 因着被小狗缠住的缘故,琴姐在前头与她走散了,路上静得出奇,只剩月亮的马蹄声回响在耳畔。 听见吴清荷反问他,柏乘耳后发热,磨磨蹭蹭地挪了下小脸,眨巴着眼睛,悄悄盯着专心骑马的少女。 良久,月亮在青石板上往前踏的步子变慢,他注视着吴清荷,瞧她松了口气,不再似之前那般严肃,这才小声与她搭话。 “吴清荷,我可以问你问题吗?” 现在身后已没有何六子了,琴姐必定也很安全,吴清荷忽然就悠闲起来,同他点点头。 “可以。” “你刚刚为什么带我走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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