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来了!” 一路上常有武将同她问好,吴清荷点头以示回应,可刚到院子内,下人却又出声喊住她,垂头与她解释。 “将军,今日来的人太多,您的席位还没收拾妥当,还请您在院中稍等片刻。” 此话一出,吴清荷眨了下眼,看一看屋内,已有不少武将落座,正聊得热火朝天。 没有收拾妥当,大约是个幌子,真实的情况应该是想让她在外面站一会儿。 “将军是主帅,是武将之首,你们柏府未免有些太过失礼了吧,连将军的席位都没收拾妥当,这庆功宴还有什么开的必要。”阿羽颇为不满,率先替吴清荷讲了话。 “这...小的也不清楚了,将军的席位,总是与平常武将们的不同,所以要多费些功夫吧。” 下人回答得模棱两可。 门口被拦,到院子里又叫她等,可见柏太傅如今对她的意见是真的很大,谁叫吴清荷从前深深地伤了她儿子的心呢,做了那样的事情...今日被小小的为难一下,倒也说不上太过分了。 弥补是没有机会的,但能让人平息一点怒气的话,站一会也未尝不可。 心中这样想着,吴清荷抬起头,正准备交代下人先去忙别的事,忽然看见有人经过回廊下,朝正厅走去。 是柏乘刚好走过,今日不算太冷,他没再披裘氅,只多了件湖蓝色的披风,脸上没什么表情,平静地听着身旁的下人唠叨,冬日里就没有让他身体舒服的时候,因此他与吴清荷四目相对的时候,眸里带着大病过后的倦怠,少了几分清冷。 吴清荷失神片刻,随后别过眼不再管他,朝面前的下人点头:“行,等便等吧,待席位收拾妥当后,记得立即来叫我。” 她的视线只在柏乘身上停留了那么片刻,就再也没有看他,柏乘听着下人在身旁反复念叨:“您不能再把药倒了,这样身体也吃不消...” 好烦,不想多听了。 “河叔,早上的药我没有全倒,我喝了半碗,实在喝不下。”柏乘的声音极轻,充满了倦意。 正厅里已经坐了不少人,柏乘缓缓走进来,看着座位上聊天嬉笑的武将们,忽而察觉到什么,走到属于自己的席位上坐下,垂头思索了会,就皱眉唤来主管席位的下人。 “公子,您找我?”这人忙不迭赶过来,躬身看向坐着柏乘。 “谁让你们把吴将军晾在院子里的。”柏乘抬眸看那下人,直截了当地问道。 河叔与那下人皆是一怔,尤其是河叔,他脑子里翻出些不好的回忆,立即朝柏乘摇头。 “是...是主君提了一下,我们觉得,觉得主君话里有这个意思,就...”下人不敢看柏乘,回答得支支吾吾。 “愚蠢,她是吴清荷,不是什么软柿子,若不是因为娘看着她长大的,今日大家都别好过,把她迎进来赔礼道歉,这种坏主意,不许再有。”柏乘神色严肃,讲话时让人觉得有些凉嗖嗖的,下人被训得打了个哆嗦,赶忙点头奔出去。 等到那人走远,河叔才垂头看柏乘,很是不悦地提醒他:“公子,你与她再不可向从前那般...” “我知道。”柏乘转头看向另一侧,打断了河叔的话。 “我只是不想看到娘因为我的事,在这种场合为难一个功臣,传出去惹人非议。” 那下人走了没多久,忽而又小步奔着回来了,吴清荷听见脚步声抬头,看见这人脸上挂着点歉意的笑:“将军,您的席位已经准备好,快请进吧。” 正厅里分两边,武将皆坐在一边,家眷另坐一边,吴清荷是主帅,坐在最前边的位置,看着厅里的人越来越多,直到座无虚席时,身边一阵骚动。 “柏太傅来了。”有人喊了几声,吴清荷听见声音,刚要站起身,便见面前的座位有人落座。 “诸位今日无需多礼,都坐下即可。” 柏太傅样貌跟从前没什么大差别,只不过,从前和煦如春风,如今看吴清荷就是冷冰冰的。 也罢,吴清荷来来回回见了柏乘几面,现在对这种态度完全习惯了。 “是,谢太傅。”吴清荷随众人一起回应,缓缓坐下。 宴席开始,厅里就叽叽喳喳一片,那头要敬酒,这边嚷着要玩什么行酒令,简直比外头的集市还要吵闹,吴清荷前些日子喝醉过,现在格外不喜这件事,故而滴酒不沾,只是沉默着夹几筷子菜。 “太傅,李医师来了,为您请平安脉。” 饭吃得好好的,突然有下人走到一旁,对柏太傅说道。 “请她进来。”柏太傅也吃得极少,酒未曾动半点,听见下人来报,便直接放下筷子。 吴清荷听到李医师的名字,动作顿了下,默不作声地吃块鱼。 “太傅,您身体出什么问题了?可要多保重。”旁边有武将开口关心。 柏太傅抬眼看了看,倏尔一笑:“倒也没有什么,小毛病,是李医师这孩子,怪会关心人的,她总是定期来为我把脉,真是个孝顺的孩子,嘶...到底是没有选错人,这样的人,我才放心将柏乘托付于她。” 不知道她说话时,有没有看吴清荷一眼,但是吴清荷大抵明白她什么意思了,故而神情漠然地用饭。 “哎呀,想起来了,李医师是柏公子的未婚妻呢,哈哈,柏公子确实需要这样的人照顾着。” “晚辈们都有着落了,不对,我记得吴将军也才二十呢,吴将军,你可有什么打算?”有喜好热闹的人多嘴问一句,柏太傅便就此看了过来,脸上挂起了疏离的笑。 “清荷,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现在功成名就,也该好好讨论婚事了,你若有了婚事,记得与我说,柏府肯定要出一份礼。” 柏太傅笑着看吴清荷,因此吴清荷也只得面上挂着笑,慢慢放下筷子。 “好,那就多谢柏太傅了,我有婚事的时候,必会告知于您。” 见她没有多余的反应,柏太傅眸色渐深。 “只是下一回遇到喜欢的公子,可得做个有担当的人,若是答应了别人,结果...” “砰!” 柏太傅的话没有说完,家眷的席位那传来一声巨响,有什么东西摔落在地,所有人都安静下来,转头看过去。 隔着屏风,看不清里面的景象,吴清荷将要攥紧的指节突然一松,望过去。 “出什么事了。”柏太傅起身问道。 “有一盘菜,不小心被打翻了,娘,不用多在意,你们继续用饭吧。” 柏乘的声音自屏风内传来,话语如同被雾气包裹住,透着几分朦朦胧胧。 柏太傅神色变了下,幽幽地看了看面前的吴清荷,再没有说话。 不似之前那般热闹,有一种让人尴尬的安静。 柏乘疲惫地垂头,忽而一阵难受涌上来,让他不得不倒吸一口气。 “公子,公子,您是又想吐药了吗?”河叔看他动作有异,蹲下来问他,柏乘一旦到了身体最虚弱的时候,就会出现这种情况。 见河叔凑上来,柏乘不想让他多担心,摆了下手,低声道:“我没事,出去喘口气就好,这里太闷了。” “那公子先行出去,我等李医师为太傅把完平安脉,就叫她为公子再诊脉察看一番。” —— “再干一杯!” “再满上!” ... 屋里有人很快就喝醉了,声音嘈杂,柏太傅一直没再说话,只跟李医师简单谈几句,吴清荷坐在那百无聊赖的时候,阿羽迈到她身后,小声汇报道:“将军,又有新的公务来了,下官需要与您说一遍。” 吴清荷转眸看柏太傅一眼,正巧,柏太傅也在看她,应该还是听到了阿羽说的话。 “是关于胡人的事情,您说过,这是最紧急的事,务必要第一时间告知于您。”说这一句时,阿羽的声音又大了些,让柏太傅也听个清楚。 “太傅,容我先离开片刻。”吴清荷站起来,点头行了个礼,柏太傅沉默瞬,挥下袖子,叫她赶紧走。 正厅外的安静让吴清荷稍微放松了下来,阿羽给她一封密函,便很自觉地退后,吴清荷拿着那封密函走了好远,在没人的角落拆开。 “下官发觉胡人战事后缺钱,极度缺钱,进京途中急于寻找商人做生意买卖,此事禀报与将军。” 刚看清密函,还未多想些什么,吴清荷忽然听到一阵动静,像是有什么人在吐,随后踉踉跄跄地从偏僻的小角落里走出来,吃力地喘着气,坐在前头的花草从里,不断地闷声咳嗽。 这个声音... 吴清荷大脑一片空白,但还是朝前走,走了几步,听到柏乘极为虚弱的声音:“河叔,是你吗...” 眨了眨眼,吴清荷回答他:“不是。”她的声音对柏乘来说太过熟悉,这让他皱了下眉,回眸虚瞥一眼。 “你身体又不舒服了?”吴清荷缓步走过去,低头看着坐在地上的柏乘,声音很温和。 “这是主人家的事,和来访的客人并没有什么关系,谢谢你的好意,但请你离开这里。”柏乘不曾看她,一只手摸上旁边的树干,想要自己起来。 “确实和我没什么关系,不过,我有事想问问你,那天我喝醉了,睡在庙前...”吴清荷看着他,瞧见他眉心微动,紧抿着唇望过来。 “你是不是刚好路过,给我盖了件衣服?” 她终于把话讲完,柏乘心里松了口气,可忽然又有一点空空的,冷冷地转过头,对此不可置否。 “多谢你,我以为,你会直接看我冻死呢,不过还好,你没有恨我到那个地步,你一直都挺善良的。” 难得没有说什么违心话,吴清荷极为真诚地感谢了他,嘴角轻扬起,带着笑。 柏乘缓缓地调整着自己的呼吸,盯着她看了会,看她笑出来的时候,忽然就不太会发狠了,愣在那里,好像也不知道下一步该做些什么,只得一直保持着沉默。 见他不说话,吴清荷向前一步,伸出手扶着他的手臂,将他稳稳地带了起来,柏乘顿时眸子一颤,想要推开,但是四肢压根不听他的,动也不肯多动一下。 “你现在没有力气,我帮你个忙,还那一件衣服的恩情吧,你应该要回去休息了吧,我扶你一段路,把你扶回去喝药,你刚刚应该吐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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