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柏太傅提起,柏乘咳了下,把嘴里的粥咽进去,便赶忙摇头。 “不是讨厌,我不讨厌她,那个时候我...我可能弄错了。” 柏乘神情认真,柏太傅看着忍俊不禁,反问他。 “反复无常的,怎么又不讨厌了?” “除了说话不好听,总是冷着脸之外,她没有缺点,我不讨厌她,她也不是真的讨厌我。” 他觉得,吴清荷应该是外冷内热的人。 只是因为从小就不能好好玩耍,总会扫兴,所以现在也不想搭理他罢了。 有点可惜,没办法和她当朋友。 他端着碗,暗暗想着这一切,良久,才张嘴吃下一口粥。 —— 清晨,吴清荷顶着艳阳被家仆看着送来私塾。 这样的日子已经过了好些天,让吴清荷整个人无精打采,她潦草地往头上戴顶草帽,慢悠悠地走进学堂。 明天早上天不亮,她就要翻墙离开家去骑马,骑马骑个痛快。 “吴清荷!可让我逮住你了!” 夫子的怒喊惊醒林间的小鸟,叽叽喳喳成群地朝外飞。 “你可别想逃!抄书三十遍,再打手心三十下!岂能有学生在学堂上如你这般随心所欲,成何体统,成何体统!”
第8章 第八章 吴清荷一回头,就看见私塾里最年长的尹夫子站在背后,叉着腰怒瞪着她,呼哧呼哧哼着气。 尹夫子阅历丰富,重礼仪,为人严肃,教过的女君众多,如今朝中不少贵族出身的文臣皆是她学生,谁人都要敬她三分。 “吴清荷,你休要自甘堕落!还不快些受罚!” 尹夫子说话间稳步上前,如一座山逐渐逼近,就要压过来。 抄书三十遍加打手心,吴清荷讨厌打手心,手肿得像个馒头,就不好牵缰绳,更不好握住弓箭。 有些无奈地皱皱眉,吴清荷瞥一眼夫子,旋即毫不犹豫地迈开腿。 “唰——!” “你还敢跑!门口的!拦住她!今天一定要将她押回去,宰相大人不管,老身来管!老身自你七岁时便教你读书识字,今日还管不了你不成!” 尹夫子说着话就冲上去,径直伸手要抓她的衣角,却不料吴清荷她像是一阵风,轻飘飘地躲过一切,绕过众人逃了。 “夫子!你省省,我是不会改主意的。” 趁着逃跑的空隙,吴清荷还不忘回头劝尹夫子。 “你...你且等着!老身今日必要抓住你这丫头!” 尹夫子气得脚下一个踉跄,旋即扶着差点闪到的腰跟上去。 一老一少,竟是大清早的就在私塾里你追我赶。 “借过,借过。” 吴清荷动作灵巧地侧身穿过两位读书的女君中间,走时带起的风让书页“沙沙”作响。 “给老身让开,都回去读书!” 尹夫子急得满头大汗,一挥手推开上前问早安的女君,扯嗓子大喊一句,这才清出条道来。 ... 庭院里有数棵百年老树,是世家大族们为了各家女君,特意移栽至此,平日里,夫子与女君们,都甚是爱护这些树木,为着个“成材”的好寓意,她们认为,老树常青,私塾里培养出的科举人才便也绵延不断。 参天大树高过屋檐,叶茂枝粗,吴清荷找准机会一骨碌钻进灌木丛中,俯身靠近,灵敏地攀上其中一棵香樟。 钻入其间便觉香气扑鼻,吴清荷“窸窣”爬过去,沾了满身的树叶,待爬到足以隐蔽身形的地方,她才停下,寻了最粗的枝干,一手攀上,钩住,翻身使力,来到枝干上,屏住呼吸坐稳。 “夫子!您别累着了,快歇歇!吴女君非要逃,便由得她去,您若是伤了身子可怎么是好。” 尹夫子自然是跑不过吴清荷,跟着服侍她的下人赶忙跟着,给她递来擦汗的帕子。 “一边去,你们懂些个什么,这丫头...真是叫人又爱又恨的,我非管她不可,你可知她十岁时做出的文章,就已赛过多少大她一截的学生!我从第一日教她读书起,就察觉这孩子虽然顽皮,却天资聪颖!” 自这孩子第一回 做文章,到她在自己面前讲起经文,分析起朝廷局势,尹夫子是一点一滴看在眼里,她预见未来,自己垂垂老矣时又将培养出个状元来。 那时,吴清荷就是她的眼珠子,甭管她脸上是不是又因打架挂了彩,尹夫子见她从来都是笑得慈祥,眼底发光。 所以在吴清荷十二岁那年,说出:“夫子,我来日不打算科举,我想应征入军营,长大了就去边塞,同胡族一战。”的时候,尹夫子勃然大怒,咬牙切齿地骂她。 “娇生惯养的女君,竟是有这些不切实际的想法,胡族骁勇善战,是你能敌的?快快放弃,走科举正道,你是宰相的女儿,又生得这副好头脑,可千万别作践了你自己!” 自小学武又如何?她就是个锦衣玉食的贵族女君,去边塞岂不是要闹大笑话!跟着她读书不好么? 矛盾就这样产生,自那之后,吴清荷常常逃学,尹夫子有心想管,但也没什么大用,好在碍着幼时教她读书的情分,吴清荷没闹到退学的那一步。 “追丢了!这丫头真是...” 夫子骂骂咧咧地四处张望,吴清荷就藏在树间,透过树叶朝外瞥一眼。 “叽叽喳!”小鸟脆生生的鸣叫声在耳畔响起,吴清荷忍不住抬头望一眼,谁知那小鸟飞过时不注意,吴清荷突然觉得有什么东西掉落,她额间一痒,抬手一摸,竟是条蠕动着的红头大蜈蚣。 是在此筑巢的鸟儿叼回来的,那蜈蚣还蠕动着朝她衣袖里爬去,嘴上的触须一动,摆出要咬人的架势。 这一嘴咬下去,就算不打手心,手也要肿成个大馒头。 吴清荷脸色一变,下意识地一甩手,将它甩了出去。 “哗啦啦——”树叶相互摩挲,发出些声响来,夫子颇为警觉,还未走出几步,动作一顿,退几步走回来,眯眼向上看去。 不太妙,方才该忍住的。吴清荷有些后悔地扶额,指尖紧紧捏住枝干。 “吴清荷?吴清荷?” 夫子走近两步,仰头看树。 她若是再这么盯下去,必然能发现吴清荷确确实实藏在树上。 按照尹夫子的脾气,她就定是要在这里守一整天,逼着吴清荷下来。 一阵风刮过,刮得树叶相互摩挲,有只纸鸢从树上悠悠飘下,顺着风的方向打个圈,“呼——呼——”吹到地上。 “夫子,原来是只纸鸢,方才就起风了,只怕是纸鸢刮下来时弄出的响动。” 尹夫子的侍从帮她将纸鸢捡起,呈上给她看。 吴清荷若有所思地顺着纸鸢飘出来的方向看过去,视线恰巧撞着另一双朝她看来的明亮眼眸。 树影之间,几日不曾见过的柏乘穿着身素色的衣衫,墨发披散在脑后,正抱膝坐在更高处的枝干上,见她发现他,便伸手以食指比一个“嘘”的手势,随后眨着眼睛友善地一笑。 是他扔的纸鸢,吴清荷心领神会。 “什么人,竟然在学堂里放纸鸢?真是不像话。” 夫子将纸鸢随手一扔,快步朝前走去。 柏乘小心翼翼地歪头看一眼,随即回过身坐正。 “已经没有人在树底下了。” 他轻声提醒吴清荷。 吴清荷闭眼深吸几口气,放松下来,倚靠着枝干,捻几片叶子给自己扇风。 “多谢,不过...你是怎么爬上来的?” 老实说,方才见到柏乘时,她脑袋有一瞬懵。 柏乘伸出手,动作小心地向下指了指。 “私塾里有云梯,我用推车把它推到这,架在树干上,才能爬到这上面。” 吴清荷低头看一眼空荡荡的树干。 “你真的是爬云梯上来的?” “对,你瞧见那个纸鸢了吧,我爬上来捡它。” 被尹夫子随意扔在灌木丛里的纸鸢,纸鸢的一角破了,皱巴巴的,柏乘低头看着它,神情有些失落。 “那你的云梯呢?怎么这里只有你。” 吴清荷环顾四周,她连云梯的影子都没有见着,不易察觉地眉峰一扬。 柏乘没有立即答话,低头静静地看她一会。 ——— 半个时辰前。 他顺着云梯爬上来,小心地走上枝干,垫脚,抓住随风飞到这的纸鸢。 少年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的事物,等到他将纸鸢完好无损地带到自己身边,才莞尔一笑,很是满足地护好纸鸢,准备爬云梯下去。 可是转头,却再不见云梯的踪影。 柏乘心头一紧,皱眉俯视,便看见杜二和他两个朋友正要推着他的云梯远去。 “你们要做什么?” 杜二正巧朝上看,眼见着柏乘神色微冷,便停下朝他轻蔑一笑。 “怎么?怕了?嘲讽人的时候不是很厉害吗,若是不跟我好声好气的求饶道歉,就休想下来!” 求饶?柏乘动作一顿,杜二见他不动,翻个白眼。 “要说‘求求你大人有大量,行行好放过我吧,给你们杜伯府惹了事,是我罪该万死!’这句话,还要给我行礼,行大礼,这事才算完!” 杜二皮笑肉不笑地解释完,柏乘安静听完,没有半点要妥协服软的意思。 “我承认我当时说话冒失,我为此道歉,你上次追着我骂,我也就忍了,但你要我讲的话,恕难从命。” 柏乘还维持着最后一点礼数,神色坚定,可握着枝干的手却不由自主地颤抖。 如此高的地方,让人有些心慌。 杜二没听到自己满意的答案,不屑地哼一声,很是狂妄地朝远处走。 他就是想听到柏乘求饶,哀求他,但到他离开,柏乘都没有讲出那种话来。 —— 柏乘托腮想了想,简单向吴清荷解释一下云梯的去向。 “被拿走了,他们应该是想暂时把我困在这。” “不过,好在纸鸢被我捡回来了,这是夫子上回留下的课业,要我们寻物件作画,我在家画了好些天,很好看的。” 那是自己卧病在床几日用心画的东西,也是要交给夫子看的,一不留神被风吹到树上,怎么着都要想法子拿下来。 安生在家养病几日,少年的脸色要比之前看见时好些,他轻描淡写地一句话略过别人搬走他云梯的事,只顾着聊自己的纸鸢。 “他们,还是杜二那帮人么?” 吴清荷扫一眼树的高度,十来尺的高度,底下是松软的草地,摔不死人,但一定会受伤。 “是他们,杜家的婚事被取消,他们对我恨之入骨,不过,娘原谅了我,真的如你所说,她完全没有讨厌我。” 话说到此处,柏乘突然有些局促,像是想起什么,垂眸偷偷观察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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