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薛钰走后,永安坐在妆奁前,怔怔地望着手里的那包药粉。 她抬头看了一眼铜镜中的自己,双目无神,神色憔悴,她想,她真需要借助一点什么来让自己看上去精神好一些。 可薛钰给她的这个金石粉。真的能够服用么。 她太了解薛钰了,冷心冷情,他看不上眼的人,是死是活又与他何干,只怕是自己死了,他也未必会流一滴泪。 眼下他会这么好心,只因她心情不佳,便特意为她送来灵药?更何况,她前不久还刚刚算计过他,虽然并未得逞,可她知道,他一向最恨被人算计,他会这样轻易地放过她么? 那他送来的,又真的是灵药么? ——这个“金石药”,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 殿门口,薛剑早已等候多时,薛钰甫一出来,他就迎了上去,两人沿着长长的甬道走了许久,薛钰一向也没什么事瞒他,便将此行要办的事,办得如何,都与他说了,薛剑听了之后,想了想道:“可是主子,您说那永安公主真会乖乖服下那药么?” 薛钰嗤道:“你主子,会做没把握的事么——她会乖乖服药的。” “既然主子希望她能够服药,为何还要嘱咐她注意用量、切勿大量服用,这岂不是多此一举么?那药既有害,她大量服用岂不是更好?” “那玩意儿,尝了一次便可上瘾,我让她少量服用,她就能够做得到么?我刻意那样说,反而能令她放下戒心,不算多此一举。” “那……属下还是有些担心,万一她将主子给她药这件事泄露出去,圣上难道不会怪罪么?” “她不会说的。”夕阳斜照在他脸上,竟将他一双极浅淡的瞳仁染上嗜血的颜色,有一种别样的妖冶,:“她喜欢我,又怎么舍得圣上降罪于我呢。” 薛剑微微一怔:“主子,那个金石药,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金石药?”薛钰慢慢地笑了:“所谓金石药,又名五石散,起初是用来治疗伤寒的,可后来发现,无病之人服之,抑或服用过量,便会体生燥热、精神恍惚,且极易成瘾,最终发狂痴呆,药石无灵。” 薛剑闻言愣了下,似乎也没想到这药的药效这么狠:“主子这是,要彻底毁了公主?” 薛钰低头抚着手掌,勾唇道:“不然呢?她算计我那时,就该想到会有今日。她算计我,我回敬她,有来有往,原本也公平的很,不是么?” “更何况,我答应过赵嘉宁,永安欠她的这笔账,我一定会帮她讨回来。我轻易不答应人,既然答应了,总要做到才好。” 他不知想到什么,唇角微翘,忽然双手负背,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好了,走快些,也有大半日不见赵嘉宁了,也不知道那个小东西在做什么,倒真想立刻回府看看。” ————— 永安坐在妆奁前,呆呆地望着手里的药包,已经有好一会儿了。 盯得久了,竟慢慢生出晕眩之感,永安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抬头望向面前的铜镜,铜镜里的人影变得模糊,竟渐渐浮现出薛钰的一张脸。 他在镜中对他笑,朝她慢慢地伸出了手。 耳边似乎又响起他磁性而又低沉的嗓音,透着点漫不经心地蛊惑:“公主,想时时都能看见我么?” “服下此药,得偿所愿、烦恼尽消。” 永安喃喃地道:“得偿所愿、烦恼尽消……”这八个字,实在是太具诱惑了,人这一生,譬如黄粱一梦,真真假假,其实,又何必分得太清呢。 现世中求而不得的东西,若是在幻梦中能够得偿所愿,那便是入了这个梦境又有何妨呢? 永安咽了口口水,看着眼前那包方寸大小的药粉,譬如溺水之人抓住最后一根稻草,伸手颤颤巍巍地打开了纸包。 纸里包裹着的,是五色药粉,依稀是“青、赤、黄、白、黑”,只是如今都混在一处,也都分不太清了。 永安盯着这奇异的药粉,一时心跳犹如擂鼓,终于还是忍不住伸出食指,轻轻蘸取了一点粉末,之后缓缓送入口中。
第32章 时间像流水一样过去, 不知不觉,赵嘉宁在侯府待了也有一段时日了。 自从她和薛钰有过肌肤之亲后,她便被要求搬去和薛钰同住, 好方便他兴起时对她为所欲为。 坦白说薛钰对她总体来说还是很不错,几乎算不上有求必应,吃穿用度也不比她从前在国公府差, 有什么有趣新鲜的玩意儿, 也会第一时间拿来逗她开心, 除了时不时在嘴上刻薄她、有时候又要得她太狠之外, 薛钰作为夫君,似乎是无可挑剔的。 对于被抄家的罪臣女眷,她能重新过回养尊处优的生活,又能嫁给地位尊崇的永城侯世子,似乎应该感恩戴德了。 只不过她从来没有一天,从内心深处感到真正的快活。 这座侯府内宅,就像一座精美的牢笼, 将她困在这方寸之间、不得自由。 一旁薛钰从床上坐起, 自身后将她揽入怀里, 下巴抵在她的颈窝处,轻轻摩挲着她的肩头道:“怎么了,嗯?望着窗外发什么呆?” “没什么, ”赵嘉宁很快便收拾好了情绪:“只是有些想家人了。” 薛钰唇线擦过她的鬓角,轻轻嗅着少女身上淡淡的体香, 嗓音有些哑:“不是才刚带你去见过你哥哥么?” “嗯,我知道, 我只是,有些想我父亲了。”倘若他还在的话, 必定不舍他的娇娇落到如今这般田地——他早劝过她,薛钰并非良人,他连让她嫁给他都不情愿,更不用说看着她论文他的玩物。 薛钰喉结滚动,静默了一瞬,将她的身子板了过来,轻抚她的脸道:“以后有我护着你,也是一样的。” 赵嘉宁“嗯”了一声,柔顺地依偎在他怀里。 这段日子的相处,她早已学会怎么样对他虚以为蛇,讨他欢心。 薛钰摩挲着她的脸颊,低头轻吻了一下她的唇角,低声道:“别想那些不开心的了,你多想想我,嗯?” “世子又在说笑了,”赵嘉宁嗓音轻软,撒娇似得道:“您不是就在我身边么。” 薛钰笑了下,轻抚她光滑的脊背:“在身边就不能想么?”他唇边噙着一丝笑,又将人压回了床榻:“我就很想宁宁。” 薛钰慢条斯理地撩拨着她,指尖所过之处,带起一片酥麻痒意。 赵嘉宁的目光逐渐变得h散,红润柔软的唇瓣中泄出一丝申y:“想……想我什么?” “你说呢?”薛钰轻咬了她的唇瓣,轻笑道:“自然,是想和你做这天底下最快乐的事。” 赵嘉宁很快便又陷入了无边的清淤中,她已经越来越习惯甚至于沉迷薛钰带给她的极乐,这也让她暂时忘却了所有烦恼与苦闷,只是麻木地放纵自己沉lun。 在yu海中苦苦挣扎时,赵嘉宁迷迷糊糊中,似乎听到薛钰在她耳边轻声道:“明日带你出去走走,省得在府里闷坏了。” —— 次日薛钰果然带了赵嘉宁出府散心,两人沿街信步而走,能呼吸到外面天地的新鲜空气,赵嘉宁整个人都快活了不少,脸上扬起鲜活的笑容,衬得一张脸愈发明媚动人。 薛钰在一旁微笑地看着她,恍惚又看见了记忆中那个肆意张扬、明媚骄纵的国公府嫡女。 狭路相逢,他往左,她便也往左,他往右,她跟着往右,总是是非要拦住他的去路。 无路可走,薛钰只能停下脚步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她这才高兴地笑了。 她对他总是热烈而直白:“薛钰,我心悦你,你为什么,总是不理人呢。我有哪里不够好么,我人美心善、家世又好,你到底有哪里不满意的?” 他当时是怎么回答的? 似乎是嗤笑了一声:“京中贵女多自谦慎言,倒是从没见过似宁大小姐这般骄矜自夸的女子。” “那有什么,我不过是实话实话罢了!” 那日落了雪,女子却是一身红衣,烈焰似火,衬得容色愈发昳丽。 薛钰只是眸色漆黑地看着她。 一开始是十分的厌烦,后来竟被挑起了三分兴趣——鲜有女子能这样百折不挠的,多的是女子脸皮薄,被拒一回便自觉再无颜面见他,也只有她,不知羞耻,脸皮厚如城墙,被拒十次后,第十一次,仍能笑容明媚地再来见他,仿佛无事发生。 渐渐地,他似乎也习惯这样的骚扰,偶有一次她不来,他竟觉不适,三五日不来,颇觉心烦意乱,直至再次看见她,方觉松了一口气。 却又会疑心,在不见他的三五日,她究竟去了哪里,又见了谁。 后来才知道,是去见了别的世家公子。 她招惹他一个还不够,竟然还去撩拨旁人。 亏他还真以为她有多喜欢他。 他生平第一次,生出了一种异样的感觉,仿佛被人背叛。 或许在不知不觉中,他早已将她视为私有——毕竟一个整天口口声声说爱慕他的女子,任谁也想不到,转眼却又能招惹他人。 她不是喜欢他么? 那就只能喜欢他。 他并不认为自己喜欢她,他只是觉得她对着别人笑的样子,太刺眼了。 也就是从那个时候起,他起了掠夺的心思。 国公府的倾颓,不过是上天赐予他的良机。 永安说得没错,他不过藉由报复折辱的名义,来掩饰自己那点见不得人的心思。 不过那又如何,他并不认为两者有什么冲突,相反,便是因为她愚蠢恶毒,才让他更加心安理得。 ——她就该这么被他作践,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 —— 再回过神来时,是街边的一名卖珠宝首饰的摊贩招呼他道:“这位俊俏的郎君,不如买支珠钗送给你娘娘子啊。哟,多貌美的小娘子,戴上我的珠钗,肯定更美了。” 赵嘉宁闻言脸一红,拉过薛钰的衣袖正要离开,却被他反握住手心。 他略扫了一眼,挑了支镶嵌了红珊瑚的银簪,回身仔细地簪在了她的发间:“虽是不值钱的小玩意儿,但红色很衬你,喜欢么?” 如何应付这样的问话,赵嘉宁早已了然于心。 她仰头看着他,弯起唇角,半是羞赧半是欣喜地道;“当然——只要是世子送我的,我都喜欢。” 话音刚落,不远处忽然传来一阵急促马蹄声,紧接着人群起了躁动,有人喊了一声:“马儿失控了,那个孩子!那是谁家的孩子!” 赵嘉宁闻声转头,只见一个两三岁的幼童正坐在路中央哇哇大哭,而他正对面,一匹发狂失控的枣红色烈马正朝她急速奔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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