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只能尽量又给她添了几味药,又叮嘱道:“一日一帖, 夫人切勿多服,否则会有昏睡之症, 轻则对身体有损,严重的, 则一睡不醒。” 赵嘉宁浓睫微颤,轻轻“嗯”了一声:“我知道了。”又道:“我怕苦, 你多添些甘草,便是熬得浓些,也能入口。” “还有,再开几副养气血的,我最近总觉得有些乏,需得好好将养将养。” “是。” —— 大夫走后,赵嘉宁望着放在桌上的那一堆药,兀自出神。 这些药除了那几帖养气血的,其余那些安神助眠的药,都是留给薛钰的。 之所以开养气血的药,一来是最近她实在是觉得体虚乏力,二来她既然谎称服药,那总得有药煎制才是。 至于体虚泛力……是想来那大夫说的没错,跟薛钰同房,行的是“采阴补阳”之道,十分损耗她的身体,也难怪薛钰每次折腾得那么久,依旧是精力充沛,神采奕奕。 而她欲生欲死,几乎每次都丢了半条性命。 人人都说她狐媚惑主,可明明他才是那个诱人堕落、吸人精气的狐狸精! ——尽管她不愿意承认,可她从一开始的排斥抵抗,到如今,已经越来越习惯、甚至沉迷于在薛钰s下承欢了。 倘若再这样下去,时间一久,说不定真的会死在床上。 到那时候,岂不是死了都要被人议论,简直是做鬼都丢脸。 赵嘉宁觉得有些可笑,真就笑了出来。 好在一切就快结束了。 赵嘉宁看着桌上的那几副药,眼中闪过一丝寒光。 她想起大夫说的那一句话——“轻则对身体有损,严重的,则一睡不醒”,倘若她将那七副药都一同煎制了,哄薛钰喝下,岂不是能让他长睡不起么。 那样,岂非一劳永逸? 她再也不用提心吊胆了。 届时她已经逃离侯府,即便薛钰死了,府上的人又能奈她何呢。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连她自己都吓了一跳——她从前连踩死一只蚂蚁都不忍心,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恶毒了? 她觉得她真是疯了。 不,她没必要为薛钰变成一个疯子。 要是真杀了薛钰,只怕天涯海角,朝廷的人都会缉拿她。 到时候,一样是提心吊胆。 算了,她想,薛钰毕竟也帮过她,而且就算他再怎么坏,再怎么……欺负她,似乎也罪不至死。 何况真要她亲手喂他致命毒药,她怕到了最后关头,也还是下不了手。 所以那等恶毒疯狂的念头只是悄然滋长了一息,便又被她掐灭了。 她想,她只要让他在她逃跑那日昏睡即可,旁的不做多想。 —— 薛钰怕她一个人无聊,给她送去了从前和她一块儿在集市买的那两尾金鱼,赵嘉宁从前不是没养过金鱼,但金鱼是极难养的,她的那尾鱼,没过多久就被养死了。 她当时年纪小,还哭了好一会儿,发誓再也不养金鱼了。 可惜她忘性大,又过了这么多年,上回和薛钰去集市瞧见金鱼,只是觉得模样漂亮讨喜,倒把当日的誓言给忘得一干二净。 这便买了下来。 可谁知将金鱼买回来后,薛钰竟将它们养得这样好,非但没死,还油光水滑,十分活泼,还可见是花了不少心思。 听薛钰说她买金鱼回来的那天,误喝了点酒,非说那两条金鱼,一条是薛钰,一条是她。 是真是假不得而知,不过薛钰还真给那两条金鱼取了代表他们的名字,雌的那条因代表赵嘉宁,又生得胖,所以薛钰给它取名叫做“胖宁宁。” 另一条则叫:“薛钰的金鱼。” ……倒是朴实无华。 又名“胖宁宁的夫君。” 赵嘉宁只因这两条鱼的名字就对其中一条有了偏见,喂食也多喂另一条:“胖宁宁的夫君你就多担待些,胖宁宁都叫胖宁宁了,那我们自然是要多吃点的。” 她逗弄了两天,大约养得没薛钰仔细,那两条金鱼很快便有些犯恹了,吓得她连忙让宁宁将金鱼送还给薛钰。 —— 安远伯早年女儿离奇失踪,遍寻不获,多年来一直郁郁寡欢,而他又与永城侯府交好,刚好赵嘉宁与他失踪的女儿略有几分相似,因此薛钰带赵嘉宁去他府上,请他出面帮忙时,他对赵嘉宁一见如故,当即应允。 他认了赵嘉宁为义女,对外宣称这是他早年流落在外的小女儿,如今被寻回,并认祖归宗,将她改姓赐名后写入了族谱。 如此赵嘉宁届时便以安远伯府上二小姐的名义嫁给薛钰,再名正言顺地接受朝廷的册封,成为薛钰唯一的正妃。 薛钰要给赵嘉宁全京城最盛大的婚礼,三书六礼明媒正娶,队伍仪仗声势浩大,横跨半个京城,要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他要娶她为妻。 其实按理花轿从安远伯府上出发,赵嘉宁这几日该住在安远伯府上才是,至少成亲前一日应是如此。 如果住在安远伯府上的话,离开岂不是更加容易…… 她依偎在薛钰怀里,跟他提了这事,他却只道:“我不放心你住在别人府上……你那么娇气,我怕那里的下人伺候不好,至于花轿,抬顶空的过来就是了,旁人又看不出什么。” “花轿是空的,但新娘子是真的……”他拇指摩挲着她的唇瓣,低头与她轻声调笑:“我的宁宁,早已是我的妻子了——这洞房花烛,也已经千千万万次了。” 赵嘉宁嗔了他一眼,羞愤道:“你……你乱讲,才没有那么多呢。”一面柔顺地伏靠在他怀里,在心中计算着:既是如此,那就一切按原计划行事。 大婚在半月后举行,那么再过半个月,她就可以彻底逃出侯府这座牢笼了。 —— 这日薛钰命人为赵嘉宁送来了凤冠霞帔,凤冠点翠工艺秀美,上缀宝石珍珠不尽其数,更有翠云、翠叶、珠宝花。霞帔艳丽如彩霞,用了极为繁复的暗绣,金丝银线如浮光流动,熠熠生辉,穷尽奢华。 赵嘉宁只看了一眼,便觉得薛钰疯了。 这个疯子,他竟然敢逾矩! 他送来的这套凤冠霞帔,显然不是命妇的规格。 大魏律法严苛,这事要传出去,往大了说,那就是有不臣之心,治个死罪都是有的。 不过他是薛钰,向来最不缺的,就是特权。 赵嘉宁觉得好笑——他都不怕,她又怕什么。 宁宁在一旁艳羡不已,说是从没见过这么美的嫁衣,催促赵嘉宁快些试穿。 赵嘉宁却实在提不起兴致,摆了摆手,懒懒道:“身子懒,不想动弹,你跟我长得像,身段也相似,由你试穿给我看也是一样的。” 宁宁再料不到赵嘉宁竟然会让她试穿新嫁衣,这可是要穿着嫁给薛钰的嫁衣……她一颗心怦怦直跳,心中又是害怕又是渴望:“我……我真的可以么。” “这是我的嫁衣,我说可以那当然就没有问题。再说了,眼下这屋子里只只有你我二人,你不说,我不说,又有谁会知道呢。” 宁宁咽了一口口水,目光跃跃:“那……那我就替夫人试一试!” 宁宁很快就换上了嫁衣,宛如身披彩霞,灼灼欲燃,她本就生得极美,换上嫁衣后更是艳光四射,娇媚可人。 只可惜美中不足的是,尽管她和赵嘉宁身段相似,可是胸月甫不如她饱满,因此略有些撑不起来,她显然意识到了,脸上的表情渐渐凝滞。 赵嘉宁这时才想起来那个先前一直被她忽略的问题——怎么薛钰都没找人来给她量尺寸,偏嫁衣的尺寸能做得与她完全合身呢。 然而下一刻,她立刻就后悔问自己这个问题了——还能为什么,她的身子,薛钰早已抚摸过千百遍,她是什么尺寸,他难道还不清楚么。 再回过神来时,宁宁已经将那一身嫁衣换下,整整齐齐地重新叠放好,赵嘉宁看了她一眼,道:“瑕不掩瑜,其实你穿着挺好看的……我看你也喜欢,”她叹了口气道:“要是你能穿着替我出嫁就好了。” 她原不过是随意感叹,却忽然瞥见一旁的宁宁动作一顿,幽幽地道:“夫人,您其实,根本就不喜欢世子,对么。”
第50章 屋里点了安息香, 赵嘉宁闻久了,脑袋有些发蒙,慢吞吞地问道:“……什么?” 宁宁走到香炉前, 用香匙挑了一点薄荷香,放入炉中。 薄荷醒脑,赵嘉宁被迫找回了几分清醒。 宁宁一边添香, 一边道:“世子花了那么多心思为您量身定做了这件嫁衣, 您却连试穿一下都不肯……还有那些安神助眠的药, 我听说是您同世子说, 您离了他之后,晚上睡不好,可奴婢这几日见您分明睡得十分安稳……” “那些安神助眠的药,您全都攒起来了,夫人,你既不喝药,那您诓骗世子让大夫为您开这些药做什么, 那些攒起来的药, 您又打算留给谁喝呢。” 赵嘉宁抬了下眉, 重新打量了她一眼:“你倒是比我想得还要心细——不过我本来也没打算瞒你,因为我需要你帮我。” “宁宁,你愿不愿意帮我?” 宁宁垂眸道:“‘鬼市’的规矩, 被买者自当对买家言听计从,况且是夫人将我从那鬼地方带出来, 见识了外面的花花世界,我心中对夫人感激不已, 自当言听计从。” “好,”赵嘉宁满意道:“我就知道你是个乖孩子。” “其实我让你做的事, 简单的很,便是在大婚前一夜,将你的衣裳借一套给我,再帮我梳一个你的发髻,仅此而已——但是切记,此事不可对外声张。” 宁宁闻言抬起头,眼中略有惊诧,但更多的,是因早已洞悉而并不感到意外的平静无澜,她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夫人想逃婚?” “是,我不要嫁给薛钰,也不要被困在侯府里一辈子。” “为什么?世子对您不好么?” 赵嘉宁嗤道:“好?你对你喜欢的猫儿狗儿不好么?可是再好,在他眼里,我也不过是件玩物。若是哪一日厌弃了,还不是随手丢在一旁,从此不管我死活。这还算是好的,他心情冷戾乖张,若是惹得他厌烦,触怒了他,要了我的性命也也不过是眨眼间的事。” “不,世子不会那样对您的。”宁宁眼睛亮得惊人,一瞬不瞬地看着她,言之凿凿:“他对您跟别人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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