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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棠赤着脚下床，入冬了，殿内却不冷，地板踩上去热烘烘的，想来是装了地龙。 她好奇的看着周围的一切，好陌生，又新奇。 孟棠走出寝殿，外间是褚奕临时办公的场所，上边堆放着许多折子。 孟棠犹豫了下，拿起一本看了看。 【臣陕北总督李春严启奏，民间偶得一水果，色红，沙瓤，味酸甜，汁水多。怕有毒，臣未敢尝之，后召请义士主动品尝，义士曰：此乃美味，宜煲汤，可推广种植之。】 嗯？ 这不就是番茄？ 孟棠又翻了几本奏折，大多都是些废话，比如今日岙东降雨，昨日妇女于衙门口互扯头发，前日哪位大人家养的马丢了。 孟棠正欲放下，放在最角落的那本，吸引了她的注意。 【臣昭阳巡抚张丙天要事启奏，孟氏一族叛逃朔北，自此之后，朔北城门紧闭，十万军驻守，臣忧朔北恐生巨变，未免祸及昭阳、闵河二地，请陛下出兵讨伐，臣自请出战。】 而这张折子下面，却只批了一个否字，遒劲有力。 字好看，人…… 孟棠想了想皇帝的面容，心想人也长得不差，只是那双手差了些，上面都是些茧子，但人无完人，瑕不掩瑜。 李常福沏了茶送进来，看到孟棠在翻奏折后，脸色一变，连忙走来。 他下意识开口：“娘娘，您怎么能翻陛下的奏折？” “我不能看吗？”孟棠问。 自是不能，陛下这些折子平日里旁人碰都不准碰，哪怕是皇后，也是不能看的，看了便是干政。 李常福叹了口气，道：“这都是各地送上来的，保不准有什么机密，除了陛下，旁人是没有资格看的。” “是么……” 孟棠下意识放下了手上的折子。 可若我真是他的爱妻，他若当真爱我，我又怎能连折子都不能看呢？ 在孟棠意识里，夫妻便该是一条心的，不分彼此。 “棠儿可以看。”褚奕说。 褚奕掀开帘子走了进来。 孟棠皱着眉道：“可公公说我不能看。” 褚奕上前，唇角微微勾起，他问：“你听他的还是听朕的，他是你夫君还是朕是你夫君？” 他上前，替孟棠理了理垂到胸前的发丝，柔声道：“这殿内的一切，你都可以看。” 李常福将茶放下，低着头，退到了一旁去。 孟棠说：“我看到折子上写我父亲反了，请求陛下出兵，陛下批了个否字，为何？” 褚奕伸手，摸着她的发丝，低声道：“一来，并未有证据证实你父兄已反；二来，鲁威王旧部那边形势更加严峻，为防屠城之事再次发生，如今各地兵力尽数以讨伐鲁威王旧部为先；三来，你是朕的妻，他们是你的父兄。” 孟棠抿了抿唇，没说话。 褚奕问：“棠儿可有想起什么来？” 孟棠摇了摇头，她伸手扶着额道：“一想头就好痛。” “乖，乖，那就不想了，现在这样也很好，把不开心的都忘掉。”褚奕轻轻将她揽入怀中。 “可我总觉得……”很不安。 她问褚奕：“我是不会和其他女子共侍一夫的，你我怎会是夫妻……” 褚奕发出一声轻笑，道：“你呀，无需和旁人共侍一夫，朕只要你。” “你没有其他嫔妃吗？” “有倒是有，朕没动过他们。” “可即便如此，她们也是你名义上的妾……”她总觉得她是不会喜欢这样的生活的。 “不喜欢？那我今日就将她们通通打入冷宫去，以免叫你看了烦心。” 孟棠忍不住莞尔，她道：“你的冷宫那么大呢，能装得下你这三宫六院。” “都装得下。” 褚奕陪她说了会话，顾念着她的身子，随后就将她扶到床上，让她好好休息，他说：“你脖子受伤，近日还是不要频繁开口说话了，扯到了伤口会很痛。” 孟棠点了点头。 她这个样子看起来真的好乖。 她说：“我好怕疼的，如果、如果……” 她低下头看着手上密密麻麻的伤疤，道：“如果这些疤痕都是为了你才有，那我一定很爱你吧。” 怕疼？ 孟棠从未与他说过。 每回受伤，她都是独自一个人隐忍，谁也不告诉。 像只孤零零的小兽，独自蜷缩在角落里舔舐伤口。 褚奕就跟发现了新大陆似的，她欺瞒了他那么久，甚至曾经的喜好性格都是为了迎合他伪装的，如今他终于窥见了那厚厚的面具下的真容了。 “棠儿，养一只猫吧。”他说。 孟棠讶异抬眸，问：“可以吗？” “当然可以，别说猫了，狮子、狼，棠儿想养什么都可以。” 第204章 娘娘，看来您有在好好休息 孟棠抓住他的衣摆，她唇角微微翘起，双眼扑闪扑闪的，里边盛着欢喜，她说：“我要小猫咪。” 褚奕发出一阵闷笑。 此刻的孟棠倒是更像一只小猫咪。 “好，一会就派人给你送来，以后呀，喜欢什么想要什么，都可以与我说。” “好。” 外边，传来齐正言严肃的声音，齐正言道：“陛下，兵部侍郎求见，有要事要禀告，他已经在外跪了两个时辰了。” 如今这些个大臣求见，一个个无非是让他出兵讨伐朔北，或者废后重立。 褚奕烦得很，他正准备说不见。 孟棠道：“你去忙吧。” “我不想见他。”褚奕道。 两个时辰就是四个小时，跪了这么久，如果不是要事，怎会如此坚持？孟棠说：“你一会让人把小猫咪送来，我自己玩会，你快去忙，一个勤政爱民的好皇帝怎能不管事呢？” 孟棠说完，轻轻推了她一下。 她力道不大，似乎扯痛了脖颈上的伤口，眉头轻轻蹙了蹙。 褚奕登时道：“疼？” 他轻轻碰了碰脖子上的细布，说道：“这么怕疼，还敢割颈，你呀……” 他语气里带着宠溺，宠溺中又透露着些许无奈。 孟棠说：“我一定是失望极了，才会割颈。” 褚奕眸光暗了暗，他道：“好好休息，听你的，朕要做个勤政爱民的好皇帝。” 褚奕起身。 孟棠盯着他的背影瞧。 他好高，年岁与她相仿的样子，脚步却很稳，已经是个气势非凡的帝王了。 出了寝殿，褚奕脚步顿了顿。 他对李常福道：“去寻一只橘色花纹的猫儿来，性子得温顺，可别抓伤了棠儿。” “是。” 李常福刚要退下去。 褚奕叫住了他，再次道：“再找个擅做栗子糕的厨子入宫，也不知道棠儿喜欢什么口味的，多找几个入宫吧。” “是。” “棠儿若是有什么需要，便满足她，若有什么事情发生，便去御书房唤朕。” 最后，他特地嘱咐了一句：“看好她，莫要再让她受伤。” “是。” 她失忆了，什么也不记得了，这样也很好，好极了。 他们可以重新开始了。 他终于一点一点撕开了孟棠虚伪的面具，窥到了真实的内里。 褚奕此刻心情很不错。 他朝外走去，对齐正言道：“宣兵部尚书觐见。” * 没多久，李常福便抱着一只奶呼呼的橘色小猫进来。 孟棠正靠在床头看书。 李常福笑眯眯道：“娘娘，您瞧瞧这只，奴才刚命人去抓的，性格好，温顺，也不挠人，您瞧瞧喜欢吗？” 那小奶猫从李常福怀里弹出个小脑袋，冲着她奶奶的叫了一声。 “喵。” 那一瞬间，孟棠心都快化了。 果然毛茸茸的小猫咪能够治愈一切，猫咪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可爱的生物。 “来，给我摸摸。”孟棠眉眼柔和下来。 李常福忙抱着小猫咪上前，孟棠小心翼翼的摸了摸它的小脑袋。 猫儿很亲人，软软的舌头轻轻舔了她一下。 孟棠一怔。 “娘娘喜欢？”李常福问。 孟棠点了点头，说：“喜欢。” 李常福登时高兴道：“那就留下来给娘娘养着。” 他佯装羡慕的对小猫说道：“你啊，真是个有福气的。” 孟棠想抱，猫儿很干净，送来前下人已经给它洗过澡了。 孟棠小心翼翼的将它抱在怀里。 看到小猫咪开心是真的，心情也变好了，于是就有了说话的欲望。 她问李常福：“我和皇帝当真关系很好？” 李常福点了点头，道：“您呀，为了陛下当真什么都肯做，连自己的命都不要，奴才还是第一次看见这样的情意，陛下对您自然也是深情的，陛下那么骄傲的人，当初为了给您去求药，寺庙五十三道台阶，他整整跪了五十三次。” “这样。” “还有呢？还有其它我与他之间发生的事吗？” 李常福便笑了，他凑到孟棠耳旁，小声开口：“当初陛下体内蛊没解的时候，每每他旧疾发作，都是您亲自过去安抚的，有一回，不知道他哪里惹恼了您，您就把那杯子摔地上，让他跪在碎瓷片上，他竟然也跪了。” “还有之前，陛下不爱读书，被您知道了，您觉得不可思议，做皇帝的，怎能没读过书呢？便每日都找一堆书来，晚上去让陛下读，读完了还考校他，陛下最不喜欢读书了，可那几日每晚都在彻夜苦读，娘娘您也陪着他一起熬。” “这些瞧在奴才们眼里，您与陛下是当真伉俪情深，当然，您和陛下也有吵架的时候，但每回吵架，陛下都是面子上装的很生气，实际上内心慌的不行，还让奴才来献策要怎么哄娘娘开心。” 孟棠听着听着，眉眼舒展开。 他好像，和她所以为的帝王颇不一样？ 孟棠是个天性乐观洒脱的孩子，很容易就对人放下心防，她记得奶奶曾经对他说过，只要以诚待人，旁人自也会以诚待之。 李常福是希望孟棠和褚奕都能够好的，孟棠在宫内经历了这么多，真的已经足够了，一个妙龄少女，不该受到如此对待。 而陛下，他几乎是与陛下一起长大的，陛下一路走来有多艰难，他也看在眼里。 “娘娘，过会该喝药了，奴才去给您端药。” 李常福说完，就去外间了。 * 孟棠是个躺不住的，正好外边日头好，她想出去晒晒太阳。 李常福便让李有福扎了个风筝，让娘娘带去御花园放，他们在她身边守着。 风筝飞上了天，孟棠唇角也溢出些许笑意，尖尖的下巴藏在毛茸茸的毛领下，瞧着生动活泼了许多。 李常福欣慰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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