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房内,陈氏靠在椅背上,揉揉了眉心。 天色暗了,也该到开席面的时辰。 去年三十,女儿姜玉珠陪着谢昭出远门,今年远在北地,更是连见一面都难。 陈氏拈了一颗糖山楂,嘴里没滋没味,她神色恹恹地问道:“老爷呢?” 府上准备的大菜,全是姜玉珠喜欢的,在北地哪有京城里的条件? 陈氏思绪越飘越远,若不是府上离不开人手,陈氏都有去北地过年的心思。 下人见陈氏兴致不高,小心回道:“夫人,老爷正在书房里,请您过去一趟。” 这段时日朝堂动荡,姜福禄与卢御史和于祭酒日日凑在一处,在府上的时间越来越少。 难得休沐,陈氏决定去找姜福禄聊上几句。 书房内点燃了火烛,姜福禄正伏在桌案上,提笔一气呵成。 听到响动,他招招手道:“夫人来的正好。” 陈氏凑近一看,桌面上摆放几十张信纸,裁切同等大小,在左边都有一个“保”字。 姜怀庆用了几种笔体,他欣赏一番放下毛笔道:“剩下的重字就由夫人补齐。” 陈氏略微愣了下,问道:“这是何意?” “看架势,北地战事不会马上结束,老二也回不了京城。” 姜福禄摸了摸胡子,露出一抹得意地神色,“咱们提前把问候的书信写出来,每隔月余寄出去一张,总要让老二感受到来自爹娘的关心。” 姜怀庆爱挑理,若是没有表示,指不定要在背后念叨。 前些日,姜福禄在早朝上连连打喷嚏,他怀疑念叨他的人里有姜怀庆一份。 “等寄出去之前,老大写上日子,老大媳妇负责把书信熏香,小金宝刚开蒙,放入一片树叶,就代表全家对老二的想念了。” 全员参与,姜福禄直接把姜怀庆挑理的路堵死。 陈氏点点头,有了笑模样道:“也好。” “保重”两个字代表姜家人对于姜怀庆的态度,只希望他平安。 至于照顾姜玉珠,姜福禄和陈氏都不指望了。 “等老爷我再给元和写一封书信。” 提到小女儿,姜福禄眉开眼笑。 姜玉珠虽然不在京城,但该做的衣衫该打造的首饰一样不少。 “前几日皇上赏赐了料子,不如就一分为三,玉珠有的,老大媳妇和郡主也要留一份。” 料子是番邦小国的贡品,用于做春衫最好。 眼下大儿媳小陈氏有身孕,又是个爱多想的性子,陈氏对这个侄女照顾得妥帖。 “郡主早晚要进门,她是不缺这点东西,但我这个做婆婆的必须拿出态度来,不偏不倚。” 陈氏念念叨叨,提到姜怀庆就叹气,“你说老二咋就没有你这两下子?” 当年陈氏与姜福禄相看,姜福禄无比的主动,又是制造偶遇,又是写酸诗,把套路玩的明明白白。 大儿子姜怀达与小陈氏青梅竹马,早早定了亲事,顺理成章成亲,夫妻俩和睦。 为啥到了姜怀庆这边,画风就变了? “老二离京之前说过,郡主是他兄弟,他要强大起来,保护兄弟……” 只要想到姜怀庆的说辞,陈氏就很头疼,有时候她不免要怀疑,这个愣头青二百五,真是她生出来的? 二十好几的人,到现在还不开窍。 “若非郡主救他于水火,卫首辅家的扫把星就要登堂入室了!” 陈氏提起卫婧,自打卫婧嫁给冯清以后,家宅不宁,闹了个天翻地覆。 “有卫家当靠山,哪怕卫婧声名狼藉,依然屹立不倒。” “冯清也是个窝囊废,逛花楼被卫婧找上门,穿着一条裤头慌不择路,躲入一户人家的牛圈里。” 陈氏说一半,姜福禄接上,“听说那户人家的母牛生产,见冯清突然闯入发狂,当即把冯清压在身下……” 若不是下人来的及时,冯清差点被母牛踩死。 即便如此,冯清也破相了,有一阵子没露面了。 书房内气氛热烈,姜管事敲门回禀:“老爷,夫人,北地来信!” “快,送进来!” 陈氏先是面露喜色,而后又免不了忧虑。 儿行千里母担忧,陈氏很怕得到不好的消息。 关键时刻,还是姜福禄更加沉稳,他打开书信定睛一看,半晌没有言语。 陈氏不由得把心提起来,着急道:“老爷,怎么了,是不是出事了?你倒是说话啊!” 无论是姜怀庆还是姜玉珠,都习惯报喜不报忧。 陈氏远在京城,只得偶尔去商队里打探小道消息。 “夫人,今儿是大年三十。” 姜福禄压下心中的激动,故作平和地道。 陈氏性子急,不由得抬高了嗓音道:“用你废话?” “老二和郡主成亲了!” 姜福禄看了书信后,欣慰地点点头,“老二终于开窍了。” 万一战事三年五载,姜怀庆更拖不起,如今在北地成亲也好。 不能亲眼所见,姜福禄是有些小遗憾,但是对比儿子找到归宿,那点小遗憾可以忽略不计。 “真的?你不会诓我吧?” 陈氏有些不信,首先打开女儿姜玉珠的书信,书信上详细说了经过。 “好日子,今儿是个大喜的日子!” 陈氏笑逐颜开,对姜管事道,“快去准备红封庆祝,府上下人见者有份!” 做爹娘的距离太远,也帮不上啥忙。 陈氏背着走在书房里走一圈,准备回房单独给玉檀郡主写书信,希望这个二儿媳不要有顾虑。 姜福禄则是去库房,口中念叨:“得给怀庆准备上好的药材,这书信来得太晚,补品送过去也要出了正月……” 洞房花烛,姜怀庆不会露怯吧? 知子莫若父,姜福禄担心的不无道理。 等营帐重新搭建好以后,天已经漆黑了。 姜怀庆把心一横,闭上眼嘴巴直接附上去。 亲着亲着,有些不对劲。 “姜怀庆,你亲我眼睛做什么?” 眼睛里进了口水,玉檀郡主一时间看不清楚,她开启防御机制,条件反射一脚把姜怀庆踹下床榻。 姜怀庆没有准备,再次触碰到帐篷的边缘,帐篷摇摇欲坠…… 第267章 美人图 年夜饭后,天已经擦黑。 姜玉珠支起窗子,把手探出去,不出意外,又有晶莹的雪花落在手心。 “难怪说北地苦寒,一年到头至少有一半时日过冬……” 姜玉珠正要回过身,突然被谢昭从背后抱住。 停顿半晌,姜玉珠嗔道:“元和,你这是做什么?” 按照北地习俗,大年夜还有一顿饺子。 下人们已经调配好馅料,说好等会儿在偏厅一起包饺子热闹热闹。 “拿开你的咸猪手,这两日……” 自打谢昭回来后,姜玉珠被闹的几乎下不了床。 原书中,男主清冷不近女色,姜玉珠很想写小作文辩驳,她可以证明,没有的事! 谢昭不如表面清冷禁欲,相反天赋异禀。 个中滋味,姜玉珠已经体会过很多次了。 “玉珠,为夫在你眼里就那么急色?” 谢昭垂眸,手指抚过衣袖,声音里多了一抹无奈。 随后,他闭口沉默不言。 察觉到气氛不对,姜玉珠回过头来,余光刚好捕捉到谢昭眼里一闪而过的委屈。 一时间,姜玉珠愣住了。 反应过来后,她不禁想,难道是她口无遮拦,踩到谢昭的痛处? 或许,男子在某方面也要脸面。 为此,姜玉珠不由得有些懊恼,大过年的,不应该给彼此找不痛快。 要不,哄哄他? 将自家夫人微妙的转换尽收眼底,谢昭克制地压抑住眸底的幽光,怅然地道:“你我夫妻分离有一点时日,因太想夫人,为夫着实没有自制力。” 谢昭从袖兜里掏出一个红绸荷包,双手托上,郑重地道,“玉珠,这为夫送你的年礼。” 姜玉珠低头看去,荷包上绣着金线,做了抽绳设计。 她下意识地打开,看到里面的珍珠钗环,不由得被吸引。 双层花朵设计,上层是一朵小花,如花蕊一般,下方则是大花来托底。 珍珠与珍珠之间,用金色的珠子作为衔接,画龙点睛之笔是每片花瓣上的粉珠,大小一般无二,色泽莹润,实属罕见。 “夫君,好漂亮的珍珠钗!” 由于过分喜欢,姜玉珠的称呼都不由自主地变了。 她看向谢昭,更多了几分愧疚。 想来谢昭站在她身后,是有意帮她戴上,给她一个惊喜。 说到底是姜玉珠小心之心,误会了。 再说二人已经有夫妻之实,行房是人之常情,又不是一人快活。 “夫人喜欢就好。” 谢昭退后一步,故意与姜玉珠保持距离,“为夫打造的首饰,有些粗糙了,不过到底算是一片心意。” “你亲手做的?” 姜玉珠把钗环放在手里摩挲,细节处理得很好,根本不像是外行做的。 如果是别人,姜玉珠定会怀疑,但他不一样,他是谢昭啊,无所不能。 姜玉珠对收到的礼物很满意,看到谢昭的疏离,自知理亏道,“我还没来小日子,要不今晚咱们研究一下春宫?” 有台阶,谢昭赶忙迎合道:“都听夫人的。” 姜玉珠察觉不对劲又说不上来,心中狐疑,谢昭这么好哄? 她还没开始,就结束了。 正要细想,窗边传来动静。 谢昭支起窗户,当即飞过来一只信鸽。 姜玉珠赶忙找来水和玉米喂鸽子,分神问道:“大过年的,该不是城外又有战事了吧?” 今日是二哥和玉檀郡主大喜的日子,将士们吃喝畅快,难免有所松懈。 谢昭打开信筒里的字条,抽了抽嘴角:“不是。” 城北大营里的将士,多的是八卦的。 姜玉珠凑上前去围观,上面只有短短几个字:帐篷塌了。 内里的含义不言而喻。 “洞房花烛,我二哥这么勇猛的吗?” 姜玉珠琢磨,不枉她送玉檀郡主透明肚兜当成新婚夜的利器,干柴烈火一点就着。 “不对,不太像,我二哥是不是喝多了耍酒疯了?” 姜玉珠想到爹姜福禄醉酒的丑态,揉揉发疼的额角,“唉,好歹是我二哥,只希望二嫂轻点踹。” “夫人,快出来看看!” 红鲤站在门边,兴奋地叫道。 想不到在北地,竟然在年三十夜里还能看到一场小灯会。 姜玉珠闻声撩开棉门帘,惊讶地道:“谁做的?” 庭院里,已经挂着大大小小几十盏灯笼。 灯笼或高或低的挂着,地上还有雪人的冰灯,姜玉珠从未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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