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贵妃不欲在与皇后争口舌之快,率先走出了凤鸾宫,只是路过沈清姀时,难免嘲讽了一句道:“姀昭仪,本宫竟不知你这般识时务者为俊杰。” “贵妃娘娘谬赞了。” 沈清姀施施然起身行礼,看着一个个的妃嫔相继走出凤鸾宫,皇后仍旧高坐上首,华丽的凤袍上百鸟环绕着中间以金线绣成的凤凰,凤凰展翅,自是俯瞰众生。 凤鸾宫中一下子冷清下来,皇后双目间充斥着淡淡的嫌恶之感,她不在意似的掸了掸凤装下摆:“蒋贵妃傲气什么,不能有孩子终究是不能有孩子了,哼,还敢对本宫出言不逊。” 皇后这话看似是自言自语,实则是对着沈清姀说的,她眼神轻飘飘刮了一下底下安静温顺的沈清姀道:“姀昭仪,你说是不是?” 皇后与蒋贵妃一向势同水火,若是沈清姀话说错了,免不了在这凤鸾宫中受皇后刁难,她蹙了蹙眉道:“贵妃娘娘也是关心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如今有着身孕,后宫众人自是格外关注些,至于贵妃,不能生育已成事实,娘娘说呢?” 好一个已成事实! 皇后顿时喜笑颜开,摸着腕上金镶玉翡翠镯子,忍不住心中腹诽道:姑母啊姑母,您至少活着的时候是为本宫尽心尽力了,本宫对您感激不尽,日后定会让宫人时常祭奠您。 “锦屏,伺候姀昭仪到后殿去。” 皇后最近对自已所犯下的事儿渐渐忘却到脑后,人都已经死了,哪怕害怕也得压在心底,她前不久时常梦魇,尽是太后生前她卑躬屈膝的模样,从梦中惊醒后,却是对太后的怨怼占了上风,因此心中的恐惧也逐渐不复存在。 “本宫早起还乏的很,姀昭仪,你就坐在这儿等你的宫人制成这青梅糕后再回去吧,本宫就不奉陪了。锦屏,你留下伺候吧。”皇后留给锦屏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瞟了眼后殿中摆放着的楠木椅,她能允许沈清姀腹中孩子的存在,但不代表她一定会容忍沈清姀,反正只是坐着,出不了什么差错。 有孕之人本就辛苦,这制作青梅糕的时间也不短,后殿之中除了有椅子桌子,能不让沈清姀站着之外,其余却是什么都缺。 铺椅的软垫没有,鹅绒枕没有,像样的一杯清茶也没有,更别说点心吃食。 忍冬胸口窝了气,在锦屏上前来想要搀扶沈清姀之时,手腕用力“啪”一下打断了她的动作,连沈清姀的衣袖都没让人碰上:“我们娘娘有孕,早起只用了一小碗粳米红枣粥,皇后娘娘仁善,一定备下了止饿的糕点吧?” “姑姑说笑了。”锦屏因手背上传来的刺痛有些恼火,又因近日得了皇后器重,当下也寒着一张脸,阴阳怪气道:“皇后娘娘请昭仪娘娘与姑姑来,不就是制青梅糕的吗?姑姑有时间与奴婢废话,不如手脚麻利点,也好让昭仪娘娘少饿些时候。” 这就是变相的告诉她们主仆二人,殿内有的就这些东西,好自为之! 忍冬双目里含着怒火,她倒是不怕,却担心自家娘娘受了委屈,然沈清姀瘦削的指尖拦住了忍冬,笑得和顺道:“是这个道理,忍冬,快去吧。” 有沈清姀一句话,哪怕锦屏露出一脸便宜相,忍冬也失了与她计较的心,沈清姀也无需她搀扶,自顾自坐到了楠木椅上。 眼瞅着沈清姀并无动作,锦屏盯了一会儿后想起皇后交代的,便抬脚往忍冬的方向去,皇后娘娘留下她的最主要目的,一是搓搓姀昭仪的锐气,再一个么便是防止她们在青梅糕上做手脚。 锦屏才想过去,身后便响起沈清姀清冷嗓音:“锦屏姑娘,本宫口渴了,不知皇后娘娘是否连水都不曾让本宫喝呢?还麻烦你送壶茶来。” 锦屏一愣,脚下也捎带迟疑起来,若说连杯茶都不给人也太苛刻了点,万一一些风言风语传出去,凤鸾宫中落个苛待嫔妃的名声,那就不好了。
第190章 黄雀在后 锦屏心下计较一番,随即让候着的宫女取了一壶茶来,勉强替沈清姀斟了一杯道:“昭仪娘娘说笑了,这茶还是备下的,宫女偷懒没及时送来,还请昭仪娘娘恕罪。” 锦屏亲自奉了一杯茶到沈清姀跟前,哪怕心里再气不顺,沈清姀也是名副其实的正三品昭仪,她可不敢仗着如今在皇后面前得宠就失了规矩,先前被皇后冷落的滋味可不好受。 茶面上漂浮着一层细碎茶叶,使得原本干净的茶水变得浑浊,沈清姀凝神,如镜面一般的茶水倒映出锦屏得意洋洋的嘴脸来,她既要茶,锦屏也送来了,至于这茶好与坏,全然不在锦屏关心的范围之内。 沈清姀弯唇一笑,可笑意分明不达眼底,不等她伸手接过,锦屏已经有了脱手的嫌疑,好在沈清姀没给她时间反应,一把钳住其手腕。 锦屏吃痛,当即松了手,好好一盏青花瓷茶碗立刻摔在了地上,锦屏立马飞扬了眉毛,却正好对上了沈清姀似笑非笑的神情,即将脱口而出的话硬生生被她自已吞了下去,好像咽下了一口黄莲,苦不堪言。 沈清姀慢条斯理用脚踢开了地上滚了三四圈的茶盏,手却始终钳着锦屏细弱的腕子不松,她眼角余光一扫,制止了忍冬,手上力道逐渐加重,锦屏在支撑不住,咬着唇道:“姀昭仪这是做什么?奴婢好心给您送了茶,您不喝也就罢了,怎么还将好好一盏茶摔了呢。” 沈清姀平日里温温柔柔的样子或许被人见多了,此刻长眉入鬓,薄唇紧抿,眸中寒意尽显,头上珍珠流苏钗晃晃悠悠,无端端让锦屏感到一阵后怕。 沈清姀慢慢用指腹摩挲了锦屏凹凸不平的指甲面,卷曲睫羽下的眼眸如深秋里的一处寒潭,叫人瞧上一眼便觉得通体生寒,可涂抹着倪霞色唇脂的唇却温温柔柔地问道:“本宫记得,你的指甲当初就是冒犯了还是江美人的江婕妤之后,被当时的太后下旨,剔掉的吧?” 当初的剔甲之刑,同样在锦屏心里留下了不可磨灭的阴影,她记得当初就是面前的姀昭仪带人到凤鸾宫中下旨,墨春行刑,让她生不如死。 被剔掉的指甲足足长了半年才长到了如今的程度,其中艰辛与痛苦只有锦屏自已心里清楚,她心下生出害怕,想要缩回手,却不尽如意,方才的胆大妄为在此刻消失殆尽。 锦屏期期艾艾道:“姀昭仪恕罪,要是茶不好,奴婢让人换了来,您有着身孕,别动气。” 沈清姀忽而笑了,手上依旧用力:“本宫还是太后身边的宫令女官时,也算尽心尽力教了你一回,可别到头来还是记吃不记打,你同墨春都是皇后娘娘身边的宫人,自当要为皇后娘娘排忧解难,而不是徒增烦恼。剔甲不过是为了让你更好的服侍皇后娘娘,若你忘记了作为宫女的本分,那这新长出来的指甲不就白长了?不要也罢。” 沈清姀的唇轻轻闭上,仿佛看不见锦屏抖如筛糠的模样,她用用力,甩开手去,锦屏腕上赫然多了几个指印,她盈盈一笑道:“还请锦屏姑娘重新送了茶来吧。” 锦屏点头如捣蒜,逃也似的离开了后殿,沈清姀偏首,递了一个眼神让忍冬放心制青梅糕,她之所以敢这样对皇后身边的人,就是因为清楚这锦屏不过是为虎作伥,欺软怕硬,也料定了她不敢去皇后面前告状,谁让当初的剔甲之行能让人后怕一辈子呢。 同新茶一起送上来的还有软垫,靠枕,连带着候着的宫人也被锦屏拨了一个出来替她执扇扇风,直到沈清姀点头,锦屏才提着一颗心监视忍冬。 青梅糕制成,皇后也不见得让沈清姀进内殿,沈清姀当着锦屏面吃了一块后,由锦屏客客气气送了人出来,忍冬才噗嗤笑出声:“娘娘,这算不算是个软骨头?奴婢眼下瞧着,皇后娘娘自母家带进宫来的宫人的确不怎么样,要不是有太后拨了墨春到凤鸾宫,这凤鸾宫指不定乱成什么样呢。” “皇后娘娘在家时受宠,从锦屏身上就知道肯定没受过什么委屈,因此,进了宫来,若不是当时有太后庇护,皇后娘娘更是要在蒋贵妃手中吃大亏。”沈清姀苦笑着摇摇头道:“皇后娘娘面前的路是一眼看不到头的” 沈清姀说完,发现自已正踏在回宫路上,她怔愣地望着面前曳长的宫道也是遥不见底,而自已仿佛是可有可无的一粒尘埃,如此渺小,如此不起眼,放眼望去,自已面前的这一条宽阔道路何尝也是看不到头的。 但还好,她比皇后要幸运。 沈清姀眉眼间尽是柔情,她用云袖盖住日渐变大的肚子,轻声问道:“向董医官要来的东西可放了?” “是,那些让人胃口大开的药粉奴婢已经放进去了,就算皇后娘娘不放心让人查,那也是药,不是毒,查不出来的。”忍冬敛眉摇头,言语中夹杂了一丝愤恨:“蒋贵妃娘娘自已不敢动手,便让娘娘成为了她的棋子,皇后娘娘也是,借着此事作践娘娘,任凭锦屏一个奴才欺辱娘娘,好在娘娘震慑住了锦屏。” 起风了。 沈清姀眯了眯眼,波澜不兴道:“自从一脚踏进后宫来,便要知道,尔虞我诈、勾心斗角乃是常态,只是谁人是棋,不到最后不可轻易下定论。” 有话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第191章 皇子 回到瑶华宫,午膳都已经备下了,树影横斜,殿内安静异常,直到看见守在门口的陈福,沈清姀才陡然松了一口气。 “圣上来了多久了?”沈清姀先净手,无意识地问了一嘴廊下颇有闲情逸致逗弄鹦哥儿的萧祈道。 鹦哥儿被人喂着,嘴里磕崩着瓜子,等吃完了嘴里的,再想啄一粒,却眼睁睁看着香甜的瓜子离自已而去,它不甘心的叫了一声,仍旧挽留不住男人匆匆离去的背影。 “嘎!” 萧祈拍干净手上的碎屑,牵了沈清姀到廊下道:“来了没多久,想着陪你用午膳,怎么?皇后可有刁难你?” “刁难谈不上,皇后娘娘懒得理臣妾罢了。”沈清姀见鹦哥儿伸长了脖子往这边张望,觉得好笑,便重新抓了一把瓜子仁喂它:“皇后娘娘是中宫,要是刁难臣妾,那便是皇后娘娘的错了,皇后娘娘良善,断断做不出此等事来。” “哼,她良善?”萧祈皱眉刮了一下正起劲儿蹭着沈清姀手背的鹦哥儿,声音冰凉:“皇后是当不得良善之人的。” 萧祈周边的暖阳如潮水般退散,沈清姀早知他对皇后不满,却是想不到太后的死是皇后亲自动的手,但她从一些蛛丝马迹当中探寻到了一二,眼下,只当没听到后再不言语。 萧祈叹口气,揽着沈清姀道:“后宫是大染缸,不怪任何人。” 沈清姀安安静静靠近萧祈怀中,后宫是染缸,她也是其中一个了。 用了午膳,萧祈回了勤政殿,沈清姀小憩了一会儿后,忍冬悄声进来,撩了床幔道:“娘娘,皇后娘娘让人来传话,说青梅糕好吃,让明日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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