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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清姀蹙眉，一下子收回手道：“圣上喝了药，再睡会儿吧，这样才能好得快。” 萧祈闻言叹息道：“折子堆在一边，哪里还有心思休息，你要是觉得留在这儿陪朕无趣，就把折子送到朕面前，去架子上挑一本杂书看看，怎样？” 侍疾侍疾，要是沈清姀就这样走了，到时候消息传到皇后耳朵里，免不了又要去凤鸾宫中一趟，沈清姀思索片刻，唤了陈福进来，她自然是不愿经手那些明晃晃的折子的。 毕竟，作为宫妃，要与中宸撇清关系，哪怕最末流的妃子也不能私自与那些个大臣联系，后宫不得干政，这是千百年来最忌讳之事，沈清姀虽不屑也不会，但避嫌二字还是懂得的。𝚡ļ
第123章 杂书 沈清姀翻找半天也都是些关于治国，勤政方面的书，一时呆站在博古架前，不知该如何是好，好在陈福很快过来替她解了围：“娘娘不曾在这博古架中寻过书，一时之间找不到杂书也是有的，奴才给您拿吧。” 陈福笑眯眯的叫来了小太监，取了一把木竹梯，一直爬到顶端才取下几本杂书，沈清姀讶然道：“怎么会把杂书放这么上面？是因为圣上平日里用不到吗？” 陈福边走边扫了扫上头的一层落灰，解释道：“圣上爱看，可又没时间，只好先搁到最顶端，等什么时候有空了才会看，不是奴才说，要不是今日娘娘来侍疾，这几本杂书怕是要等到年底圣上封了御笔才有兴致看了。” “嗐，也不是奴才当着娘娘的面笑话咱们圣上。圣上年少登基，可说到底也是从少年心性过来的，当时让奴才找这几本杂书也是偷摸着的，不过，娘娘与圣上年少相识，这也没什么不能和娘娘说的。”陈福边说边递了最上面一本到沈清姀跟前：“今儿就辛苦娘娘陪在圣上身边了。” 陈福递来的书其实有过翻动的痕迹，有竹篾夹在书中做了标记，应该是萧祈上一次看过后放进去的，明明只是一本杂书，可落在沈清姀手中却仿佛沉甸甸的像一块巨石压在她心上。 陈福说错了，其实爱看杂书的是她，不是萧祈。 初初成为宫女的那段时间，很难熬，也很艰辛，可沈清禾是个争强好胜之人，她不愿意落在别人后头，成为可有可无者，她拼命学习宫规，拼命做到最好，可后宫之中，除了那些高高在上者，其余人只能看见头顶灰蒙蒙的天。 日复一日下，沈清禾怕压垮了自已，于是在成为二等宫女后，亲自求了后司姑姑，让自已去轻松点的地方干活，用来逃避当时的艰苦日子。 文渊阁是个好地方，那里放着大阜朝几百年以来的所有史书与杂记，那段日子里，沈清禾过着入宫以后最为轻松的时光，也让她对杂书产生了莫大的兴趣，几乎将文渊阁中的杂书看了四分之一。 直到有一日，沈清禾被前来找书的萧祈逮个正着，她惊慌失措间竟然想当着萧祈的面将书藏匿起来，可萧祈居高临下，在他眼皮子底下有小动作，怎么可能逃得过，他朝沈清姀摊手：“藏什么？给本殿下看看？” 沈清禾也不知道当时自已哪里来的气性，又或许是慌张过了头，没头没脑冲着眼前不认识的人道：“奴婢没藏什么，还请...殿下恕罪。” “我都看见你藏了，你还睁眼说瞎话？”萧祈当即气笑了，没见过哪个宫女如此大胆的，他也不惯着，自已蹲下身抽出了沈清禾身后的《奈何魍记》。 “这本书？你也敢看？” 少年身上独有的松香气息扑了沈清禾满脸，如身处雨后密林让人神清气爽，听见眼前少年轻蔑的语气，沈清禾慢慢抬眸道：“奴婢敢。” “倒是个胆子大的。” 萧祈眼前一亮，没想到文渊阁中的洒扫宫女竟然长得出乎人意料，又能迎着他嗜人的目光说出个‘敢’字，萧祈不免对她刮目相看，站起身道：“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文渊阁洒扫宫女沈清禾。”皇子问话，沈清禾不能不答，只想眼前的这位赶紧走。 萧祈掂量着手中书，撇嘴道：“倒是个不落俗套的好名字，这本书，本殿下拿走了，你既是文渊阁的宫女，那就替本殿下记着吧。” 沈清禾只能眼睁睁看着人离去，她甚至还不知道这人是哪位殿下，也一直没等到有人归还被她弄丢的书，直到后来被尚仪局拨到新任职的地方，才再次见到了当时令她惴惴不安好几日的罪魁祸首，可萧祈对她仅匆匆一瞥，仿佛早已忘记了当初文渊阁一事。 沈清禾便也慢慢忘记了此事，直至今日，《奈何魍记》再次出现在她眼前，让沈清姀不禁回忆过去，原来，这本书被搁在了勤政殿。 “娘娘？娘娘？”陈福唤了沈清姀好几声道：“那奴才就带人先出去了？” 沈清姀猛然从回忆当中拉回自已，有些不好意思道：“你去吧，本宫会照顾好圣上。” “哎，娘娘心细，圣上由娘娘照顾，奴才没什么不放心的。午膳前圣上还得喝一次药，奴才让人去准备。”陈福无奈道：“圣上也是，早早喝药也就不用吃这些苦头了。” 沈清姀突然问道：“圣上病了许久了吗？” “可不是，那日从娘娘...”陈福一转头，正好对上沈清姀好似能望进人心的目光，他急急忙忙刹住了话，干笑两声道：“那日圣上不肯加衣，这不就受了风寒吗？娘娘快别多问了，进去陪圣上吧，奴才先告退。” 陈福脚底抹油，可不敢再说话了。 徒留沈清姀从他戛然而止的一句话中猜测到了萧祈得风寒的真相，可见自已没猜错，沈清姀霎时从心底生出一点点愧疚，摩挲着杂书封面回了内殿。 萧祈披着外衣，临窗盘腿坐在软榻上，听见响动，仅仅抬头一瞥道：“怎么是这本？这么多年了，你还喜欢看？” 萧祈简单一句话无疑是给了沈清姀莫大的冲击，什么叫这么多年了，她还喜欢看？ 沈清姀纤长睫毛颤了又颤，像是振翅欲飞的蝴蝶流连往返，经久停留在枝蔓缠绕的花茎之上，她忍不住上前道：“圣上还记得这本杂记？” 萧祈停了笔，反问道：“这不是你当初还在文渊阁时，朕从你手中拿走的吗？怎么，你是觉得朕真病糊涂了？” “没有。” 良久，沈清姀因干涩而粘连在一起的唇瓣微微启合，吐露出一句话来，她脚底有些虚浮，自认为早已不被人记起的往事原来萧祈一直记得，沈清姀呆呆坐在萧祈对面，侧首望向仍旧奋笔疾书的帝王。 她忽然意识到，或许她之后一系列的安排并不是偶然，沈清姀在萧祈再次看过来之际，问出心中所想。
第124章 感兴趣但不至于 “臣妾当年不过是个二等宫女，可却能被分到王姑姑手底下，其中，是否有圣上的意思在？” 萧祈早就知道沈清姀是个聪明人，可他却没想到因一本早该生灰的杂记而让沈清姀琢磨出其他意思。 面对沈清姀澄清的目光与咄咄逼人的姿态，萧祈知道，若他一句话说错，那多年来沈清姀认为凭借自身能力做到的宫令女官不过是一场水中月，他不能让沈清姀这样认为。 萧祈长舒一口气，彻底放下了笔，迎着沈清姀的目光坦然道：“当年你在文渊阁，的确引起了朕的注意，可朕那时还只是个皇子，连封王都没有，怎么会将心思放在一个宫女身上，又有何权力去干预先帝的后宫之事？你是不是觉得，你作为一个二等宫女，能去王姑姑手底下，是因朕的关系？那朕可以告诉你，绝对没有！” 萧祈所说之言，掷地有声，他没有避开沈清姀目光，反而愈发磊落道：“要是你是个有本事之人，就算是个低等宫女也会靠自已一步一步往上爬至顶端，要是你是个借东风之人，那就算朕将你送到御前，也不过是让朕丢脸罢了。你觉得仅凭一面之缘，朕犯得着冒险吗？” “沈清姀，不要怀疑你自已，你当初能成宫令女官，是自已努力得来的， 朕，可没那个闲功夫。”萧祈嗤笑一声，仿佛在嘲笑沈清姀未免将他想得太好，也未免太看轻了她自已。 沈清姀又何尝不是彷徨失措间问出的这话，好在，萧祈问心无愧的回答让她润湿了眼眶。好在，她不是靠的别人，是靠的自已，沈清姀相信萧祈作为帝王，不会哄骗于她。 这下子，轮到沈清姀想要避开萧祈目光了，她眼神下移，落在萧祈因生病而变得青白一片的下颚之上，干巴巴道：“素问应该给圣上炖了雪梨汤，臣妾去取了来吧。” 萧祈不禁冷哼一声，算是看不起沈清姀在他面前落荒而逃的做法，只是，沈清姀裙角消失于屏风之后，萧祈不免眸光深了深。 他没必要撒谎骗沈清姀，当时对沈清姀确实感兴趣，但他那时自顾不暇，等到沈清姀被尚仪局拨到王姑姑手底下，那份好奇之心才被萧祈重新拾起，这之后，萧祈托王姑姑多加关照沈清姀也确是事实，可先前，的确如萧祈所说，感兴趣但不至于。 萧祈想，这也不算诓骗沈清姀罢？王姑姑此人，若是沈清姀没点真本事，又怎么会留着她在身边亲自教导呢，一切终究是沈清姀自已得来的。 萧祈耸耸肩，拿起沈清姀遗留在案桌上的《奈何魍记》，翻开里头画着魔鬼妖神的插画，不解道：“怎么一个女子，喜欢看这种？早知道当初不拿她的书了，也省得好几晚没睡好。” 萧祈啧一声，又高声喊了陈福进来。 外头，陈福“阿嚏”一声，后脊背一凉，只听见殿内唤人的声音，他苦哈哈着一张脸，推门抬脚，直到转过屏风才堆起笑道：“圣上，可是有什么吩咐？奴才瞧娘娘急匆匆往外走了。” 萧祈把书往陈福怀里一丢道：“给她换本正常的书来，这本，还是给搁到架子最上头去。” 陈福手忙脚乱接住被萧祈划分到不正常类别里去的一本书，低声答应。 而萧祈，透过百格窗泄下的一丝阳光抵消了面上的阴霾道：“后宫近日，可有什么动静？” “奴才都留意着，高婕妤的身孕不敢有人动手。而皇后娘娘几次三番去过慈安殿，终是得偿所愿。”陈福立刻会意，靠近萧祈道：“墨春传了话来，太后停了姀婉容的避子汤药了。” 萧祈耳尖微微一动，转动拇指上的玉扳指，喃喃道：“皇后真是没让朕失望，这样一来，沈清姀要是有了身孕，不仅朕能护着她，就连皇后也会心甘情愿护着她。” “圣上，要是姀婉容一直没怀上呢？”陈福说完，恨不得打自已几个嘴巴子，怎么不过脑子问出这句话，这不是存心找死吗？ 可话都问出口了，总不见得有收回的道理，陈福想哭都哭不出来。 萧祈冷不丁寒凉的目光扫一眼陈福道：“避子汤药都撤了，难道朕没这个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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