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归亏欠过别人的,心里头巨大的愧疚压得沉甸甸的,喘不过,提不起气性来。 崔世子站在衣桁前等了许久都不见她过来更衣,收起手里的公文,转身一看。 这一眼看得瞳孔骤缩。 语气也更冷了:“你干什么?!” 萧柔此时身上只剩下雪色通透的里衣,襟口微散,脸带薄晕,崔燕恒又想起她白天时用手揉按被撞疼位置的情景,眉心一压,匆匆错开目光。 “是让你帮我更衣,你这是做甚?” “就这么下作,上赶着给男人当玩物吗?” 他这话一落,萧柔顿时脸红耳赤,捂起襟口的位置无地自容,“明明...明明是世子你...” 她怒嗔完,慌忙穿好衣裳过来伺候。 在给世子更衣时,二人靠得很近,她感觉到他一直在用戏谑的眼神看她,以致她脸涨得通红,又怒又羞,始终不敢抬眼瞧他。 “萧柔,你恨我吗?” 猝不及防地,他突然说了这么一句。 “我...”她刚想开口,她有什么立场恨他。 “按照律法,你舅舅本应处斩便可,可我恨他,不想他死得太轻易,故而多加了些莫须有的罪名。”他道。 萧柔的笑容僵住,唇角一直在抽搐,一颗豆大的泪珠生生从眼眶掉落。 不过她极快地用手指按了按眼角,很快表情就恢复如常,继续帮他穿衣,还弯着眼恭顺道:“世子待会需要用点夜宵吗?奴婢让厨房准备...” “怎么,你这都能说服自己不恨?你舅舅生前无儿无女,不是最疼你了?听说他行刑那天你去了,亲眼目睹最疼爱自己的舅舅如何惨死,你会不生恨吗?” “这样看来,李应琦也挺惨的,教授过的门生遍天下,最后竟是死在自己学生手里,而他那个最疼爱的外甥女,为了能在仇人手里苟活,竟毫无气节地在仇人面前宽`衣解`带,你说你舅舅死得窝囊不窝囊?” “够了!!”萧柔眼睛憋得通红,抬起头双手直接推他,“崔燕恒你不就欺负我心里有愧吗??可我不欠你!!” 她的手立马被抓住,“你不欠我?萧柔你敢说,你当真不欠?不欠的话你在这里干什么?讨好我做什么?” 手被禁锢住,她就用腿狂踢他,怒吼:“崔燕恒,我以前真是错看你了!!一直以为你温文儒雅,是翩翩儿郎,正人君子,殊不知你烂心烂肺,亏我舅舅生前那么器重你!对你多有提携!!” 她不管不顾地,错乱中他似乎被她踢中,闷`哼一声旋身将她压在书案上,案上的笔墨纸砚砸落一地,地上大片大片晕染。 “烂心烂肺?”他在她上方压制着,她越恨他,他就心情越畅快,勾唇道:“你自己做了什么,你舅舅做了什么,你怎么好意思说这样的话?” “萧柔,这是你萧家和李家欠下的,不能怪我。” “你要恨就朝我一个人来!!”萧柔头发如绸缎般铺散在案几上,暗夜流光里倾泻千里,眼泪一点点涌出、滑落, “是我骗了你和安安,我不该对你心存觊觎,答应过你们的事出尔反尔...这一切你大可朝我来,跟我舅舅和家人有什么关系呢?”萧柔泣不成声,边哭还边控诉:“我当初就不该喜欢你!!真恨我自己瞎了眼!” “萧柔!!”他突然暴喝,“你知不知道,那时候我和微安有多信任你吗?这是生死攸关的事!” “我错了...”他突然失笑,“我怎么就笨得...把我和微安的事...就这么信任地交托于你?你...为什么要背叛我们?” 萧柔一直在哭,而他也一直在笑,苍凉地笑。 “你冲我来...你有什么就冲我来...”她哽咽着,嘴里还在骂,“是男人你就不该迁怒旁人,你这个卑鄙无耻的下作小人...” “你这么禽`兽不如,安安也会后悔,觉得错看你的...你这个人`渣、渣`滓、败类...” “你...啊!”在一声吃痛声中,她被咬住了耳`垂,痛得瞪大眼睛。 “你...你...”她的泪还在不断滚落,他的手一直不松不紧地握住她脖子,咬了一会,直到耳垂处泌出血珠,他才松口,舔了舔那滴血珠。 姑娘的耳`垂白皙莹润,连耳洞都还没有,是因为她格外怕痛,家里人纵着宠着,便由着她不穿耳,可如今,却多了一道难看的齿痕。 崔燕恒松开口后,还一直不紧不慢地舔着那个伤口,除开那天夜里毫无前`戏可言的事外还无知得很的姑娘,哪里经得住他这般。 陌生又颤`栗,怎么都感觉他在故意羞`辱。 她又羞又愤懑,双手双腿都被人压住,她就一口对准他耳`垂,当场咬掉下一小块肉。 口中弥漫出浓重的血腥,她吓得立马吐出口中冰凉的东西,那是他的耳`垂,竟发狠之下将它咬掉一小口。 她惊愣地直面着他左耳缺失的弯月形状的地方,鲜血淋淋漓漓滴下,他眼神淬了寒冰。 “我...奴奴婢不是有意的...世子...世子,奴婢帮你找...找大夫去!” 她说着挣扎要走,立马被他一手锢住。 “不用,你去次间多宝阁下面的抽屉里找伤药。” 萧柔脑袋一片空白,慌忙应声出去找了。 找来了伤药,她笨手笨脚,好几次把他弄痛,有次还直接错把有刺激性不能直接敷在皮肤上的药水浇上了。 崔燕恒怒道:“萧柔!你故意的是吧?” “奴...奴婢没有...”她很冤枉。 “你去次间站着面壁思过,不等我叫不许坐下休息!” “好...” · 第二天,崔燕恒一早就被松墨进来叫醒,是衙门出了点事,他得先去牢里处理些事,再去上朝。 萧柔在次间站了一夜,因为他一直没叫,她便一直站在原地,直到正间说话声停止,世子推门又关门离开。 小丫头兰儿早上进来洒扫时,才发现萧柔衣着单薄站在次间。 “柔儿姐姐!你怎么站在这!” “兰儿...”萧柔已经没有力气,“扶...扶着我...” 兰儿赶紧过来扶着她,见她浑身冰凉,又赶紧抱着她,给她取暖。 “是世子让你站在这的吗?” 萧柔点点头,“我做了错事...世子罚我,算轻了。” 虽然男儿没有女儿那么看重,但缺了耳垂就等同于破相,在大晋便是那些为国出力破了相的将军,在成亲时还是会遭人挑拣的。 崔燕恒是永安侯府的世子,又是长公主唯一的嫡子,她已经能料想到接下来的处罚。 “姐姐,世子他中午回府了一趟,听说他本来戴着耳套,后来被长公主掀了开,看见了...” “一个那么大的缺口!”兰儿用两只手指比划着。 “那是...我咬的。”萧柔一边挨着兰儿搬过来给她借力的架子,一边吃着她喂来的饭。 “什!什么??是姐姐咬的?” 她苦笑:“不然你以为他为何罚我站在这里。” “可是...可是大家都说,世子是半夜去了牢里被犯人咬下的。” 萧柔愣了愣。
第7章 一开始听兰儿说世子的耳`垂被长公主看见时,萧柔内心还“咯噔”一下。 长公主作为长辈,以前待她还算不错,她进宫去跟皇后娘娘请安时都会见到她,那时她很拘谨,老是怕自己心直口快的性子会得罪皇后娘娘,每当她看见皇后露出不悦的眼神时,长公主总会在旁笑着替她解围:“小姑娘是喜欢你话才多呢,看你把人家吓的。” 后来陛下赐下婚旨后,长公主也时常给她送东西,表现出对她这个未来儿媳的喜爱。 而她现在,竟然把长公主唯一的嫡子,耳朵“咬掉”了... 但当兰儿挠着头纳闷说,世子自己给长公主说是被牢里犯人弄的时候,她心情很复杂。 崔燕恒那么憎恶她,怎么会突然帮她隐瞒的? 虽然不知道缘由,但至少觉得松一口气。 可是到了下午,长公主身边的赵嬷嬷突然过来,请她到长公主院中去。 萧柔那时已经站得脚麻,眼前一阵一阵发黑,抬腿走出房间时,差点栽倒,幸得嬷嬷搀扶。 见到长公主时,长公主正坐在院里喝茶。 她指甲上戴着长长的指甲套,正雍容地端起茶盏轻抿,甲套上的宝石雍容闪亮。 萧柔跪在她面前,好久都不曾听她叫她起来。 明明以前长公主不等她行礼,就会立马笑着走过来把她拉起了,而现在,同样的人物,同样的场所,在这个位置上看长公主,萧柔却看见了她以前从不曾见过的一面。 原来,那个对她没什么架子的长公主,也可以像皇后娘娘一样,威严、冷漠,让人敬畏,从前之所以没见过那样的长公主,是因为那会儿萧家还是长公主得罪不起的对象。 “世子抬了你做他的通房,可本宫认为不妥。” 过了好久,久到萧柔以为自己真的是透明的时候,长公主才幽幽说出这句。 “回...长公主殿下,奴婢自知配不上。” “抬起头来。” 萧柔应言抬起。 中午的时候,她曾叫了世子回来陪她用膳,那时就觉得他戴着一个耳套怪可笑的,趁他不备掀开一看,竟发现左耳下方的耳`垂上出现缺口,那样子是被什么咬掉了。 她大为震怒,身为她唯一的嫡子,他怎么能破相呢? 于是立马询问是何人所为,崔燕恒却告诉她,是一早起来去牢房时,被作乱的犯人咬掉的。 长公主当时是装作信了,可事后却差人去牢里询问。 那伤口一看就不是早上才弄的,可昨夜他回府时管家看见他耳朵是完好无损的,怎么到了第二天就成了这样呢? 于是长公主把目光锁在了崔燕恒新收的那个罪婢身上。 她是没有同意他收这个罪婢当通房,但他坚持,且考虑到他年纪确实大了,旁人在他这个年纪,孩子都打酱油了,可他连一个侍寝的丫鬟都没有,她还是会担心,所以才会同意的。 现在一看这丫头耳`垂上的咬痕,又怎么会想不明白呢? “是你,把世子弄伤的?” 萧柔一愣,支支吾吾起来:“奴婢...奴婢...” 看着她长睫轻颤如蝶翅,长公主道:“够了,世子不懂事,行事多有荒唐,他不该把你带进府,以后你就留在本宫身边伺候吧。” 萧柔又是一愣,眼神淬出些惊喜:“谢...长公主。” 长公主见她如此反应,反而郁闷。本来当世子通房是府里所有婢女可望不可即的机会,日后可能有机会成为妾室,把她弄来身边伺候也不过是做一些洒扫一类的最低等婢子做的事,她以为她会埋怨。 这姑娘怕不是个傻的。 “本宫向来赏罚分明,也绝不允许有人公报私仇,以后你跟着本宫,只要不犯错,本宫不会亏待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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