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家大娘子简直望眼欲穿,“杖刑翻了一倍,也不知他挨不挨得住,一会儿便要上路,伤口在路上发了炎症可怎么好,路上并无良医,若是生病只能自己硬熬,唉——” 云枝阿娘叫她莫要多想,“独孤氏那里早早已经打过招呼,有郡公帮忙照顾,甘都尉不会有事。” 妃令在旁垫着脚尖瞧,听到她阿娘接着念叨,“听人说脊杖还有将人打瘫的,可见不是小事” 妃令不由抖了几抖。 “去年舒温阿兄也曾受了三十脊杖,分明在家养了许久,我阿爷受二十杖还要上路,实在难为了他。” 云枝也记得王舒温当日惨况,几乎是皮开肉绽,姜浣每日要为他换药洗衣,那患处的皮肉有些已经坏死,只好叫良医生生剜掉重新再长。 实则是受罪又痛苦,好些时间只能趴在榻上,连坐都不能如愿。 正说着,却见甘都尉叫人押解出了门来。 甘家娘子带着妃令赶忙迎了上去,云枝阿娘便去打点同出的几位衙差。除了一些该当的银两,一并也准备不少路上的换洗衣物和吃食。 这会儿天气已经转暖,不必担心如去年冬日那般受寒。 云枝看着姨夫却觉有些奇怪,好似并未受伤的模样。除了整日在牢中晒不到太阳,整个人显得苍白消瘦之外,倒是比吃不下睡不好的姨母还精神些。 “阿爷的身子可好?” 妃令将他上下一顿打量,“今日施了杖刑,阿爷瞧着倒是无碍。” 甘都尉只叫她莫要多问,“一会儿便要启程,咱们长话短说,家中近来可有什么事,同阿爷再说道说道。” 妃令赶忙指了指一旁的云枝,“宜都阿姊定了亲,就是如今住在府上的执白阿兄,是当今的探花郎呢。” 云枝听到妃令如此说来仍旧有些不习惯,虽已然定了亲,但说起安执白仍旧羞怯。 甘都尉向云枝道了喜,“姨夫吃不上你的喜酒了,若有机会再补上。” “有姨母和妃令在,便如同姨夫在了。” 云枝瞧着他们一家团聚,也不便耽误他们时间,便向着一旁的阴凉之处躲去。 抬眼却见一颀长的身影正立在转角之处,身边陪着的似乎是大理寺少卿。二人低头耳语了一阵,那少卿向他作了一礼,他便含笑点了点头,也不知是谈论到什么。 他也似乎早已瞧见云枝,只等着她上前招呼罢了。 云枝心下了然,临南由独孤家世代镇守,若要寻人照看甘都尉,无论如何逃不开秦国公去。 许是见她半晌不曾有动静,独孤及信也没了耐性,甩下袖子便行离去。 云枝缓过神来急追了几步,“阿兄。” 他身高腿长,半点不肯屈就之下脚步飞快 ,云枝哪里赶得及,这一声果然唤他停住了脚步。 他冷着脸问,“云娘子有何事?” 竟是责问的语气。 “阿兄是不要认我这义妹了么?” 他转身看她,距离不过一步,可云枝似乎头一次觉得他高出自己许多,叫她不得不半仰着头同他对话。 “是你不要认我!” 云枝嗫嚅了下,她确实心中难平,这点叫他揶揄下,她无可辩驳。 “那,你不要和好了么?” 他嗤地一笑,“当我是你闺中认识的那些小娘子不成,今日翻脸明日便又和好。” 昨夜新雨,她一路追过来,溅起一脚的泥泞。独孤及信看着她沾了泥点的裙摆皱起眉头,他有些许洁癖,实在看不过眼。 便浅蹲下来,摸出帕子替她打理脚上的泥泞。 她向后撤了撤。 “回府自有人打理。” 他哪里肯依,“一会儿避着水塘走,别再如此莽撞了。” 说完便将已经脏污的帕子,嫌恶的扔去了一旁。 “方才着急要追着你跑罢了,”云枝觉得他这嫌弃的神色好没道理,自己又不曾要求他来给自己打理,不过并未多言转而问起甘都尉的事情,“姨夫未受什么罪,是阿兄寻了人?” 他净了净自己的手指,冷哼了一声。 “先生寻到了我这里,自然不能叫他白白张这个口。” 云枝只觉他似乎阴阳怪气了许多,远不如从前那般好相处。 “唔,那要替妃令多谢阿兄出手,姨母和妃令担心了许久,还以为要受些难处……” “那你呢?” 他突然打断,叫云枝有些不知所以,“我怎么?” “只是替妃令感谢,你没有什么要说得?” 他目光如炬,说出的话却十足气人,“如今甘都尉事成,却不怀疑我又在利用与你?” 云枝觉得这人咄咄逼人,简直不可理喻,气急了转身便走。 却叫他扯住手腕,强硬留在原地。云枝挣扎了下竟半分无法撼动,到底是战场上的杀将,气力千钧。 “既然你知道我始终怀疑你在利用我,那还有什么好说,不如一拍两散。” 她走后,他在南淳日夜煎熬,进京之后又派洪四海第一时间赶去戚府护她,她回来后倒是同安执白互生欢喜,叫他如何不恨。 她的手腕这般细巧,仿佛他再使上几分力气,便能折在自己手中。几乎立刻便生出破坏的情绪,若是他再心狠些,与其叫他看到云枝同旁人卿卿我我,倒不如一把结果了她,省得自己被她牵制心神不宁,误了许多事。 他自然还是舍不得,待她挣得累了便放了手,“你不必担心我算计,我明日便回南淳去。至于你说一拍两散,想也不要想。” 一圈骇人的红印正绕在腕间,醒目的提醒着他方才失态,也助长了他的恶声恶气。 云枝只觉他不可理喻。 这厢云枝和执白已定了婚期,时间便定在一月之后的五月初四。若是成婚便不能依旧住在戚家府内,安执白买下一处小院子,同王舒温做了邻居。 妃令颇为意外,“还道执白阿兄会买个山庄别院来迎娶阿姊,未料到竟是这样别致的住处,简直同阿兄的身家相去甚远。” “这也尽够了,还能同舒温阿兄为邻,离阿爷和阿娘亦不算远。” 安家的生意似乎出了大问题,云枝也曾询问过,安执白并不愿多谈,只说此处是他自己的私产所购,同安家并无关系。
第55章 婚期日近, 云枝同妃令不时上街去采买些喜欢的物件。安执白留了百两银票在云枝那里,她也不推拒,摸来都买了新院子里需要的东西。 今日几盆转运竹, 明日一大缸红尾锦鲤, 院子里一众布置都随自己的喜好。王舒温这做邻居的, 日日能见她运些东西回来, 常笑她不如干脆将南市一并搬来隔壁, 省得要雇车雇人, 多费那些银子。 说起雇人, 云枝这次很是审慎,只从宜园里挑了几个知心的丫头跟着, 也有王舒温从自己府上匀出的几个小厮, 再便是安执白从妙芸老家择选了些人来。 好在院子不大, 这些人手十足够用, 因前事难忘, 云枝实在不愿意再去外面选人。 二人一起逛了一早,午间便寻了个做汤饼的小馆,将午饭随意打发了。 小馆里并没有多少人, 汤饼上的很快。云枝拿了一支汤匙递给妃令, 忽而见一人大喇喇落座到自己身边的位置上。 云枝抬头瞧了一眼, 大大吃了一惊, “武都——” 她赶忙左右瞧瞧,“郎君怎么在此处?” 宫里官家状况不好, 他还跑来南市闲逛,真当自己已是板上钉钉的太子了不成? 他已经成年的叔伯不在少数, 子侄亦日日待召侍疾,人人都有可能夺了他快要到手的太子之位。 “无事, 本王,也爱吃这家的汤饼。” 云枝小心嚼咽下去嘴里的面食,“这会儿宫里正忙,连我阿爷和几个师兄都被指得团团转,王爷吃完便赶紧进宫去吧。” 武都王脸色十分不好,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你同别人定亲,怎的也不同小王知会一声。” 妃令圆瞪着双眼瞧着两人,仿佛撞破了什么奸,情。 云枝赶忙止住他的话,“不过就这几日的事情,待一切布置完全,再派人登门给您送上请帖。” 武都王自然十分不满,贤妃娘子又提起要给他定亲一事。如今他身份不同了,择选的范围自然扩大了不少,贤妃娘子问武都王自己的意见,他自然是又提起云枝。 “这娘子哪里好,你那梁王兄弟心仪她,如今梁王走了你又惦记上。” 贤妃娘子原本是不满意的,因武都王不肯只给云枝侧妃之位,不过武都王说云枝同秦国公亲厚,倒确实叫贤妃动了几分心思。 那日贤妃着人又去打听戚家的意思,结果竟得知娘子已经许下婚期,郎君还是新科探花,叫她又恼火一回。 “以后你再提起戚府,便不要再认我这个阿娘了,”贤妃娘子叫武都王的婚事折腾的窝火,“秦国公的亲妹妹是个浪荡子,如今这个义妹又耗了你两次,我看是你同秦国公也犯冲,他也休要再提!” 武都王不忿,“咱们认识这许多时间,还在王舒温府上并肩作战,不比你同安执白要好么!” “我俩也是自小的情谊,算是水到渠成,”云枝只觉自己在安抚一个未长大的孩子,“王爷的未来光明灿烂,自会有人同你更要好。” “那不一样!” 他为了她连小唱儿和娘子的身都不沾了,如此大的牺牲,她连看都未看到,那他不是白白守身了。 “那个姓安的,你又了解多少?” 云枝温和的瞧着他,只想叫他切断这妄念,无论有没有安执白,自己都不会喜欢武都王,“王爷,我们自小便熟识,他的为人脾性我再清楚不过。” “相应的,武都王是怎样的人,我也大概有所了解,王爷是个实心肠没得许多弯弯绕,我当您是朋友。” 武都王接上一句,“你了解的也太过皮毛了。” 安家私底下给达官贵人提供暗中交易和见面的场所,另还养了一批小娘子,小郎君,专门伺候这些特殊癖好的贵人。 自己在王舒温府上曾同云枝说起南边幼童时常走失,便是被安家暗中以收养的名义圈起来,择选皮相好的,最后都送去船上待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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