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怕,高祖的王皇后不仅嫁过人,甚至还生了两个孩子,一样可以进得禁中,独得恩宠。甚至其子继承大统,乃是当今官家的先祖。” 云枝眉头垂下,思忖一阵,“那,独孤府上可有忌讳,忌讳我姻缘上不顺云云?” “独孤府算的了什么,临南便够他们发挥去了,还想手伸长到南淳去不成。” 他回身欣赏云枝歪头思索的样子,不知还会说出什么样的问题来,仿佛非要拿什么验证好自己要娶她的决心。 “可我很怕,”云枝整张小脸都写满哀愁,“我怕听到这样的话语,也怕你会后悔。” “郎君们自有一番开阔天地,娘子若是再做一次错误选择,恐怕要再无生存之地,”云枝将那锦匣向独孤及信那处推了推,“我就在戚家好生待着,爷娘和阿兄也不会赶我出门,实际也不必再嫁人的是不是?” 她倒是期待独孤及信能够说出一个“是”字,“阿兄只做我阿兄,也不会再叫我受旁人欺负是不是?” 秦国公这次却要叫她失望,“云枝,你也想依靠我的是不是?” 是,家人纵然都心疼她遭到这样的不公对待,可只他会真的出手教训那安家之人,不必顾忌名声和地位,只为给她出这口气。 “那便再试一次,总不会叫你次次都失望。” “我知阿兄的条件诱人,实际是我占了大便宜,此生不会再有这样好的际遇。可若是想要长久下去,阿兄便只是阿兄,不是更好么?” 独孤及信到底高看了自己,他本以为云枝会想也未想的答应,他以为自己已经握有足够的筹码。 “云枝,”他心中却有不好的猜测,“你对安执白有情,是不是?” 她说不出反驳的话来,那样意气风发的郎君,他们也曾有美好的过往,彼时长街茶楼之上,一道红绸花迎面栽进自己的怀中,她至此久久回味,余味越发香醇。 她早年不曾喜欢过梁王,安家人又如此深深伤害于他,独孤及信原本以为她就算不是有恨,也当是把安执白一早放下了。 可他们年纪相仿,那安执白又确然是有才有貌,同云枝在府上又是日日相见,日久生情再寻常不过。 他声音渐冷了下来,想要用事实唤她及时回头。 “可安执白已经同戚家一刀两断,再不会回来了。” 云枝抬头望向他,显然并无人同她说起此事,“大娘子不曾告诉你么,安执白已经同安家人和好,将那娘子接去新府上住了。” 原以为不会更难过,不想却有万种机会叫自己锥心刻骨。 她心痛难忍,独孤及信自然比她更痛百倍,“云枝,咱们纵然是做假夫妻也好,别再等安执白回头了。” 安执白的新府之外,街口处停着辆不甚起眼的马车,素色的篷布,寻常的扔到街上便能寻出三五辆模样相近的来。 云枝在车中掀起车帘的一角来。 秦国公将她带来此处,对着阿娘直说是要阿兄带着出去散心,不敢叫他们知晓她来了此处。 她足足等了三个时辰,方才见安执白出了门来,一会儿又回过身去牵着一位显怀的小娘子,小心翼翼将她送到了一旁的小轿之上。 她看不清那不远处二人的面貌,只是觉得今日的阳光分外碍眼,叫她忍不住又委屈的落下泪来。 他昨日一声不吭便先去安抚安家人,留着自己在原地不知所措,她以为至少能等到一个解释,一个要同安家划清界限的态度。可他没有,一走了之之后也不曾回来再见自己,反而是去阿爷处说了些什么。之后便是戚家众人轮番上场,劝慰自己将他放下,别怨也别恨,只当个陌生之人便好。 他到底是有何苦衷,那孩子又究竟是不是他的,为何不肯告诉自己便做了决断。 他不知自己还在等他的一个解释么,为何会如此狠心。 独孤及信并未随她在车中等候,反而是随意寻了个对面的酒楼落座,远远守着她一起。 “国公爷,云娘子这般,能死心了吧?” 洪四海瞧安执白可真是个能忍的,安家人昨日这样糟践他,他还能将这口气咽进肚子里,安家叫他如何他便如何,仿佛被剪了羽翼的鸟,老老实实被困在安家人的手掌心中。 “会死心的——”
第59章 戚府的事情不过被人传了三五日, 立刻又被一件震惊众人的大事遮掩了去。 官家突然册立太子,那继位之人却并非是圈禁之中的武都王,反而是从前就颇受官家喜爱的三王之子。 二王机关算尽, 自己被捉之后先手刃了三王, 就是不要三王坐享渔翁之利, 哪里会想到会有今日结局。原本被囚禁大理寺之中的二王, 当日便被官家赐下死药, 二王一脉至此再无翻身之地。 太子册定, 继位之人尚且年幼, 那辅政大臣的旨意自然也随之颁布。 独孤及信大都督的位置定了下来,成为太子确立之后第一位封赏的官员, 亦是太子今后最为倚重之人, 一时风头无两。 朝中集团几乎又重新洗牌一遍, 今次倒是大胆提拔了不少新人上来。戚如敏因梁王的缘故, 依旧不在受封之列, 反倒是王舒温又被重新启用,恢复了刑部右侍郎的职位。 而安执白则被选去吏部,人比从前更高调了许多, 不时与同僚到彤门之外作乐, 人生别是有一番滋味。 秦国公这几日时常奉召入宫, 教□□军事布局和攻防之术。 独孤及信并不知该如何同孩童相处, 脸上表情不多又一向严肃默然,太子对他便总是表现出惧怕的神色。 “太子该再认真些, ”他掀起眼皮看他一眼,“官家看重太子, 若只是聪颖尚且还是不够,还要多思多辨, 要将老师父们的东西都学了去,再将我们一一打败,这般才能最终坐上那个位置,叫众人信服。” 仿佛回到年少之时,面对戚府之中不成器的师弟,他爱之深责之切,府上之人没有不怕他黑脸的。 “大都督讲得太过详实,学生一时记不住。” 于是又要耐着性子从头来过。 到他要出宫之时,每日皆要去官家处讲述太子今日受教进展。 独孤及信讲述完今日情状,官家时昏是醒,已经听不进去他在说些什么。 他等了半刻钟的时间,寺人终于上前叫醒官家。只轻轻去抬官家的小臂,整条胳膊便从榻上垂落下来。 官家薨逝,京中一片缟素。暗中蠢蠢欲动之人不在少数,只是太子背后有大都督撑腰,谁也不敢将动作放到明面上。 戚府上,大娘子要带着云枝去祈善殿外哭孝,从头到脚为云枝整理齐全之后又好生检查一遍,力求礼数上不能有一丝错漏。 戚府距离禁中不远,天还未亮那前门处便已经聚集不少官员家眷。 大娘子又向云枝嘱咐一遍,“只管跟着阿娘便好,莫向别处去了。” 云枝道一声,“知道了。” 进了宫门便由寺人领着。 宫道阔达,天仍旧黑着,云枝向阿娘身前又贴了贴,生怕落下一步便找不到阿娘身影。 宫妃们早早已经进场恸哭起来,才转个弯的功夫,那哭作之声便一下洪亮起来。 宫里未曾有子的娘子们接下来便是要被送去出家,这会儿的哭嚎之声也是为自己苦难的人生而深感无力。 云枝垂着头不敢东张西望,同阿娘一起到了外命妇聚集之处,便按照诰命等级排好,跪坐了下来。 她儿时曾同外祖母生活过一段时间,外祖母时常礼佛,她便跟着念了一些时日的经书,这会儿便默念起来,也算为官家最后敬一份心意。 她身后却是程家母女,程西约一早便知晓云枝婚仪上的事情,暗暗斜着眼去瞧云枝的背影。看她面上不显憔悴,不过身形明显瘦了几分,这打击不可谓不大,心里闪出一丝畅快。 片刻又收回视线,戚云枝如此狼狈,她也没那个必要再去踩上一脚,倒显得自己小气。 寺人在上首唱起祝祷词,一会儿自大殿之内便走出几位治丧大臣,皆一身孝袍,为首的正是独孤及信。 他离得远,倒是能一眼认出正垂头同阿娘靠在一丝的云枝。那处位置不好,不靠大殿的中间位置,日头起来梦将人都晒化了。 “长棚要抓紧些搭起来,宫中贵人们的身子要紧。” 他随口一说,寺人们便都听了进去。如今在场的人谁的话最有分量,自然是谁手里有兵权便听谁的。 “你们好生守着太子,别在众人眼么前留下话柄,一举一动都细致些。” 他熬了一夜,此处半点不敢离了人,嗓子又干又哑。 那厢礼部左侍郎问到,“武都王还在府内圈禁,可要叫他前来守孝?” 秦国公乜他一眼,“官家亲自下诏将人关了,如今官家薨逝,轮到咱们做朝廷的主了?” 礼部侍郎忙说自己失言。 “都这个关头上了,就别替太子拿主意了。” 众人都是聪明人,这话背后的意思不必言明,自然是要等太子继位,要关要放都是太子殿下威严。 他说完便甩手出了门去,这会儿架子都搭了起来,还得去太后处禀报进展。没空同他们在这里耍心机斗心眼。 不,如今要称太皇太后了。 太皇太后也出自临南独孤氏,只是同独孤及信并非一支,他入京以来还从未被太皇太后召见过。 独孤及信曾在太皇太后寿辰之时见过她一面,彼时她还是位精神矍铄的妇人。只是送走了自己郎君和儿子之后,连番打击也叫她苍老许多。 “回太皇太后,祈善殿一切妥当。” 太皇太后掖了掖眼角泪痕,“大都督辛苦,前面有贤孙们守着,大都督若是劳累也可到后面歇上一歇。” “臣只做这小小事情,又有诸多人手帮忙,并不辛苦。” 太皇太后神色温柔的望着他,“好孩子,咱们独孤氏出了你这般人才,实是大幸。” “臣不敢居功。” “贵太妃因为武都王的事情日日来我这里哭诉,大都督如今是拿事儿的人,心里可要有数。” 他道一句是。 顾命大臣,自然是要能扛事儿,也能背锅的,他早有此共识。 这边报完了事情,太皇太后也没有留人的道理,便又要回到前边去。路上洪四海同他汇报,“祈善殿前拉帐子,云娘子叫咱们安排到了偏殿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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