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点头点得最为明显的,当属坐在前排的洛朝朝的,发髻上的流苏坠子随着她的举动一晃一晃的,点了两下,竟然直接趴下,就那么睡着了。 夫子一开始也没有注意,直到捧着书走到洛朝朝桌前的时候,才发现有人居然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睡觉,于是戒尺一挥,重重地拍在了洛朝朝的桌上。 洛朝朝猛然挺身,立马坐直了起来,困得眼皮子都垒出了三层,然后眼睛偷看向夫子。 教论语的夫子也是一个严厉的人,他也不顾忌洛朝朝的身份,直接道:“既然这么困,那就出去站着听。” 此刻太阳倾斜,正是站哪都要被晒的时候,叫洛朝朝出去听课,那和太阳底下晒咸鱼没什么两样。 可是那又能怎么办呢,洛朝朝也不敢反驳夫子啊,于是就拿起桌面上的书,乖乖地走了出去。 洛朝朝贴墙而站,就指望太阳能够走慢一点,好让她不要那么热。 学堂内传来了朗朗的读书声,似乎她被夫子赶出来以后,里面的那些人就极为珍惜坐着的机会,读书都更卖力了。 洛朝朝打了个哈欠,将书盖在了自己的脑袋上,歪着脑袋眯着眼。 本以为这只是一个小插曲,众人也立马从这个插曲之中抽身,投入到夫子的讲学中去了。 贺霖佑听课仔细,在宫里养成的习惯让他鲜少打瞌睡,毕竟宫里不似南鸣这般,一屋子都是学生,那里你若是敢瞌睡,太傅一眼就能看见,而且惩罚也相对较严,可不仅仅是出去站着这么简单。 很多时候,会直接挨教鞭,还会叫你抄书抄到手拿不起筷子。 忽然,一团白纸在空中划过一个弧度,准确无误地落在贺霖佑的桌上。 贺霖佑疑惑,目光顺着纸张飞来的方向看了过去,只是还没来得及找到行凶之人,就有人先朝着夫子开口了:“夫子,贺霖佑上课分心,在画画。” 经过上次温夫子的事情之后,贺霖佑画技好已经不是书院里的秘密了,其他斋的人先不说,甲斋的学生是各个佩服他的画技的,甚至连在甲斋授课的几位夫子也都知道他的画技了得。 不过呢,画技了得是一回事,在别的夫子的课上画画,又是另一回事。 柳战逸诬陷贺霖佑的时候,夫子正好将要路过贺霖佑身侧,于是就没有给贺霖佑反应的机会,夫子直接上前,拿起贺霖佑桌面上被揉成一团的纸张,缓缓展开。 纸上,是一只画着胡须的乌龟,旁边还有题字——千年的乌龟韩夫子。 而此刻贺霖佑面前这位夫子,正好姓韩。 韩夫子张开纸张面向贺霖佑,问他:“此画可是你作的?” 贺霖佑站了起来,从容道:“不是。” “既然不是,那为何会出现在你的桌子上?”韩夫子问。 贺霖佑的目光,越过韩夫子,视线落在了柳战逸身上,答案不用说,已经用眼神告诉过夫子了。 夫子转过头看向柳战逸,柳战逸着急辩解道:“夫子,我亲眼看见他画的,不信你翻看他最下面的那本册子,里面画的都是类似于这样的画。” 韩夫子的目光,不由得又落在贺霖佑放在最下面的册子上。 虽说那册子并未画乌龟王八什么的,但是里面的画贺霖佑也不想被如此公布于众,册子上前面几页画的都是洛朝朝,如果就这样被夫子拿出来展示在大家面前,恐怕以后有嘴也说不清了。
第21章 说那只是他无事记录日常的画册,谁又相信呢。 所以在夫子没有动手之前,贺霖佑便自己承认了:“学生愿意受罚。” 在韩夫子眼中,贺霖佑何尝不是一个好学生呢。夫子喜欢好学生,同时夫子也希望好学生应该最为重视自己的课,而他在自己的课上公认画画,这显然是对他的轻视。 其实他也知道此画不是贺霖佑所画,只是在被柳战逸说到他的画册的时候,贺霖佑明显慌张了一下,并且居然承认了别人的栽赃,这无异于承认了他确实是在他的课上开小差,画画了。 此刻,哪怕这幅画不是贺霖佑画的,韩夫子也抑制不住地想罚贺霖佑。 “给我出去站着听课!” 听到夫子如此决定的时候,柳战逸和柳悦意皆笑了。而站在门口的洛朝朝,正趴在矮窗上,看着这一幕的发生。 见贺霖佑出来了,她立马收回视线,一本正经地捧着书,故作认真看书。 贺霖佑路过她的身侧,阴影从她书面上一晃而过,然后站在她不远处。 二人中间隔了两个人的距离,说远不远,说近不近。 二人都没说话,洛朝朝的视线悄悄扫了过去,见贺霖佑面目表情,也看不出生气不生气,她便生出了坏心思。 此时无论贺霖佑生气不生气,她洛朝朝都想在他的心口上撒一把盐。 洛朝朝不轻不重地哼了一声,声音刚好足够不远处的贺霖佑听到,她道:“不和我做朋友,不也一样被欺负,怎么样,气不气?” 贺霖佑低着头看着书,没有理会洛朝朝。 洛朝朝懊恼:“闷葫芦,我才不稀罕与你做朋友呢。”说完以后,便左移了两步,拉开了自己和贺霖佑的距离。 少年自始至终低垂着眉眼没有说话,似乎全然当洛朝朝不存在一般。 洛朝朝也是万般无聊,外面又热得很,太阳已经爬到她的腰上了,怕是过不了多久,就会落到她的脸上,全身就像至身于蒸笼一般,身上发着薄汗,难受极了。 于是洛朝朝一会面向墙壁,一会又脸朝外,简直是把自己两面翻滚过来,前后烘烤啊。 而反观一边的贺霖佑,一直静静地站在那,和个雕塑一样。 洛朝朝实在受不了了,最后面向墙壁,书垫在额头与墙面之间,闭目静神。 太阳斜射而来,越过贺霖佑的肩头刚好落在洛朝朝的小腹上。直到洛朝朝安静了,贺霖佑才抬眸看向洛朝朝,无人看得懂他眼底的神色,最后,少年一步一步朝前,无声靠近洛朝朝,然后又向外走了两步,恰好用让自己的身子,挡住了落在洛朝朝身上的全部阳光。 贺霖佑走的这两步,恰好被距离二人最近的洛文礼看见了,他与门口的二人仅一墙之隔,而且临窗。他目光幽沉地落在贺霖佑身上,随后嘴角一勾,收回了视线。 昨日回去的时候,洛朝朝已经和他说明了全部,将贺霖佑说的那些话,原封不动地说给了他听,他那个惊讶啊,原来自己家那丫头也有记忆力这般好的时候,同时,那一刻也加固了他对贺霖佑的不喜。 不过此刻看贺霖佑的举动,倒是让他有些好奇了,这模样,不像是不喜欢洛朝朝啊,倒像是有些喜欢。 韩夫子也注意到了外面倾斜的日头,于是没过多久便叫二人进来了,洛朝朝一听如蒙大赦,急忙就进屋了,也没有留意已经改变了位置的贺霖佑。 贺霖佑走在洛朝朝后面,被“赦免”后也不见他多高兴,除了小脸被晒得露出几分不自然的红,其他宛如平时一样。 回到自己位置的时候,与不怀好意冷笑的柳战逸对视了一眼。柳战逸那目光,似乎在说,他的欺凌还没有结束。 贺霖佑倒是懒得理会他,坐会了自己的位置,脑子里唯一的想法是,自己的那本画册还是不要放在学堂里的好,往后还是放在自己屋内吧。 回到座位以后,洛朝朝便感觉时间过得无比的快,转眼就下课了,今日的字她也写得及快,还别说,经过了两日的练习,她的字,至少不会叫斋长认不出来了,斋长也认识洛朝朝,对她之前狗爬一样的字有些印象,所以,如今能写出令他全部认识的字帖,已经算是一种进步了,于是就放洛朝朝走了。 下完课,贺霖佑照常去书阁,只是今日的书阁似乎要比昨日清冷些,一到休沐的时候,还多人都会回家待一天,所以冷清倒也意料之中。 昨日那一册书贺霖佑看完了,于是今日换了第二册 又坐在昨日相同的位置阅读了起来。 说来也是不巧,贺霖佑坐下还没一会,刘管事便走了过来,和贺霖佑道:“小公子今日也是打算读到酉时吗?” 贺霖佑奇怪,不明白今日的管事为何会有此一问,而且他还坐下来没多久。 他想了一下,然后点点头:“左右没事,便多坐一会。” 听完贺霖佑的回答以后,刘管事面露难色,犹豫了一会又开口:“小公子,今日实在抱歉,家里的下人前来报信,说我夫人今日临盘了,正好此时书阁也没人了,所以我想现在回去。” 经过刘管事这么一说,贺霖佑才环顾四周,发现周围确实已经没有人了,方才零星的几个人,都已经消失了身影。 贺霖佑放下书:“那我……” “这样吧,我提前回去本就不合规矩,小公子你是山长的亲戚,我也自然信任你,我且把书阁的备用钥匙给你,劳烦你看完书以后将书阁锁上,可行?” 童院里面,能拿到玉牌出入书阁的就两三个人,都是身份特殊之人,刘管事也都认识他们,所以他对贺霖佑才会莫名的信任,再加上之前山长也说过,如果这孩子喜欢在书阁看书,多久都任他看,刘管事这才有此一问。 贺霖佑犹豫了一会,最后点点头。 刘管事一见贺霖佑答应了,留下钥匙人就跑没影了。 而此刻,书阁居然就只剩下贺霖佑一个人了。
第22章 按照院内的规矩,可能还要过一个时辰才能给将书阁关闭,贺霖佑想着自己左右也是无事,那便再坐一个时辰也无妨。 许是因为明日放假,今日傍晚还真的就没有人来书阁看书,贺霖佑一个人坐到了暮色四合,等着最后一刻钟结束关闭书阁。他也坐得有些累了,于是就打算站起来活动一下身子。 书阁有五层,听闻最高一层视野开阔,书阁又建在九心湖边,站在高处眺望远处的话,风景定然怡人。 听说最高层最初是给书院的夫子们用的,可是后来慢慢的,夫子们都习惯将书带回去观阅,于是最高一处的阅室便被空了出来,平日里应该也有人上去,只是今日书阁内都没有人了,想来上面也不会有人。 贺霖佑一步步越过阶梯,不多时,高处的光亮甫一照了过来,让人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傍晚的风带着丝丝凉爽,高处的天空似乎都要比下面看到的瑰丽壮观一些,霞红的云朵似乎就在眼前,俯瞰大地的感觉,让心里那一丝烦闷都一扫而空了。 书阁是南鸣最高的楼宇,从贺霖佑的角度去看地面,似乎每个角落都一览无余,今日书院里的人都比较少,四处都空荡荡的。 贺霖佑余光一扫,忽然看见了几抹熟悉的身影。 原本应该离开书院了的柳战逸出现在了贺霖佑的视线之内,他身后跟着两个人,而不远处的柳树之下,柳悦意也站在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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