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霖佑点头淡漠一笑:“能见到柳公子在柴房里面鬼哭狼嚎,吓得跳脚,确实是我的荣幸。” 其实他原本没有打算多关柳战逸,只不过是想给他一个教训,纾解压在他心口的一股郁气,只要他诚恳低头认错,他便会放其出来。不过看柳战逸死不悔改的模样,贺霖佑忽然觉得,嘴硬之人还是多教训一下比较好,他对柳战逸心软,人家可不见得识趣。 虽然里面看着有不少“毒虫”,但是贺霖佑都是备了药的,而那些蛇,倒是没有毒的,被咬一口,也不会要了命。 最后,贺霖佑将钥匙往门口的石头台阶上一丢,背身离去。 柳战逸一看见他要走,有些慌了,又看了一眼自己身后的那些爬虫,瞬间不管不顾地开始哀求。 “贺霖佑,贺霖佑,我和你道歉。” “贺霖佑,我错了。” “你放我出去,我求你放我出去。” 贺霖佑在柳战逸的呼喊声下停下了脚步。 看到贺霖佑回身了,柳战逸满眼睛的希冀。 哪知贺霖佑只是淡淡吐出两个字:“晚了。” “贺霖佑,贺霖佑你给我回来!” 无论柳战逸如何呼喊,贺霖佑都没有再回头。 直到过了一个时辰以后,柳战逸才被人找到放了出来,彼时的柳战逸,已经腿都站不直了,再加上天已经黑了,呆在屋内的他时刻保持着警惕,此刻忽然被解救,难免双腿发软,直接跪在了地上。 甚至,裤子上已经湿濡一片。 天气热,别人甫一靠近,那浑身骚.气,令人掩鼻蹙眉。 柳战逸跪倒在地,柳悦意见状急忙上前搀扶,他却死死抓住柳悦意的胳膊,抬起满是恨意的眸子,道:“姐,贺霖佑那小子戏弄我。” 柳悦意并没有多大的表情,其实她早就看出了贺霖佑不是软柿子了,这些日子她也没想戏弄贺霖佑的心思,倒是她这个傻弟弟,还总是想方设法地招惹那样的人,对于今日的情况,她也早早就意料到了,心里虽然暗骂柳战逸蠢,但是面对贺霖佑如此过分的欺凌还是极为不满,回道:“等着吧,回去告诉父亲,叫他全家在鸾州再无立身之地。” 其实,他们也不知道贺霖佑的家庭情况到底如何,但是他们早就听说了,贺霖佑来的时候无人相送,院里也不知哪个人传出来的,说贺霖佑家境贫寒,父母都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庄稼汉子。 所以她自然不把贺霖佑放在眼里。 不过话说回来,庄稼汉子能生出这般好看的孩子,也是八辈子修来的福气。 柳战逸拉着柳悦意的手继续道:“姐,现在就把贺霖佑给抓起来,一起带回去。” 柳悦意觉得这也是个不错的法子,于是转头就想吩咐下去。 可是一边的林松度却道:“柳公子还是自己回去吧,贺公子的事情山长自有决断。” 有林松度这个斋长坐镇,柳家的下人也不敢肆意妄为,柳家姐弟也相互对视了一眼,决定回去找到靠山以后再找贺霖佑算账。 林松度看着姐弟俩阴狠的神情,无奈地摇摇头,猜到了他们二人可以是打算回去找人收拾贺霖佑,殊不知,山长今日一早就拜访了柳家,那时他们姐弟二人已经来了书院,更不会知道,他们父亲知道了他们二人作弄了贺小公子时发的雷霆之怒。 山长当时是一个人进去的,林松度也不知道二人谈了什么,反正山长出来的时候,他是听到了里面瓷器碎地的声音,还有柳老爷的怒骂声。 这二人今日回去,是免不了一顿罚的。 平日里弟子们结队排挤人的事情也时有发生,这还是他头一回看见山长亲自出面替贺霖佑讨要公道。 既然林松度都这么说了,柳悦意当然是不会强人所难,只是神色依旧冷漠,道:“斋长既然都这么说了,那我们姐弟便先行回去了,但是,贺霖佑欺负我弟弟的事情,我们有亲自找他算账,到时候希望斋长和山长别徇私舞弊,坏了南鸣书院向来公平正义的名声。” 斋长轻笑:“小丫头年纪不大,脾气倒是不小,只是年纪轻轻便这般狂妄,入我南鸣已有三载,竟还不知如何尊师重道。你尽管回去告状便是,我南鸣院规向来公正无私,到时候柳小公子将贺霖佑关在书阁之事以及逼迫他代为清理湖边之事也一并清算了,该罚定会罚,谁也躲不掉。” 听到斋长这般说,柳战逸第一个不满意了,先前院里的教习对他的胡作非为向来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今居然明晃晃地开始教训起他来了,这些人还真是变得和贺霖佑一样,胆大妄为,居然敢骑到他的头上来了。 见柳战逸就要发火了,柳悦意连忙按住了他的肩膀,笑着朝着斋长道:“知道了,多谢斋长提醒。” 柳悦意虽然只比柳战逸年长一岁,但是却比柳战逸沉稳得多,立马用眼神示意自己的弟弟稍安勿躁。 俩姐弟就这样回了家,原本腹稿好的一番说辞在回家以后彻底地作废了。 二人刚一下马车,其母身边的嬷嬷便来他们身边,一脸焦急地低声提醒二人,说今日山长来过,山长走后,老爷的脸上极为不悦,夫人也没有打听出什么,就是叫小姐少爷自求多福。 二人随着嬷嬷进了门,走过抄手游廊,路过庭院,到了厅堂的门口,只是二人还没有进去,就听到了柳崇州饱含怒意的声音:“还不给我滚进来!”@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浑厚的声音铿锵有力,话音一落,姐弟两人就一前一后进了屋子。 柳崇州的正房夫人千氏坐在了他的左侧,看见柳悦意姐弟进门以后赶忙用眼神示意二人,见机行事。 柳战逸是个没有眼力劲的,看见和没看见一般,两步上前,张口就开始告状:“爹,今日书院有个叫贺霖佑的小子将我关在一个柴房之内,还放毒蛇咬我,儿子险些没命回来了。” 千氏惊慌,忙想问发生了何事,眼神却还是瞧瞧看向身侧,只见自己夫君气得浑身发抖,甚至脸颊都在抖动。 柳悦意这时候上前:“是啊,若不是我发现得早,还不知道弟弟会最受些什么——” “咣当”一声脆响,一个手绘青瓷杯就这样碎在了她的脚边。 柳悦意吓得不由得后退了一步,震惊地看着柳崇州。 她的这位父亲与其他男子不一样,其他男子都是偏袒儿子,可他却独爱女儿,柳悦意这些年也备受宠爱,否则不会养成如此无法无天的性子,此时突然被柳崇州这么一凶,难免眼眶一红。 可此刻的柳崇州却毫不在意,甚至火气不减,指着柳战逸道:“你是想害死我们全家啊,连……” 话到嘴边又被他急忙刹住,憋了半晌又道:“在书院里惹是生非,我看你们是不想读书了,既然如此,那以后就不用去南鸣了,直接找两个教书先生,设私塾,在家给我念书。” “爹爹,普通的教书先生岂能和南鸣的夫子比。” 柳悦意急哭了。 她娘此刻也不说话,如此对她娘而言反而是好事,毕竟她娘恨不得她这个女娃娃足不出户,之前还是她求着爹爹,所以才能长留在南鸣,此刻爹爹都改口了,那更不会有人帮她说话了。 柳战逸不满道:“你儿子和女儿受欺负了,回来你还骂我们,你知道那个贺霖佑是如何害我的吗?” “害你,怎么没把你给害死呢,我柳家没你这个祸事精。” “老爷,你这话着实是重了。”一边的千氏终于是开口了。 在柳家,柳崇州偏心女儿而她偏心儿子,一人护着一方,倒也“公正”。 千氏也不知道今日的夫君为何这般生气,总感觉是因为那个古山长说了什么,可是当时她又不在身边,也不能了解其中缘由,只能跟在一边小心翼翼地帮着两个孩子说话。 柳战逸道:“我怎么就祸事精了?” 柳崇州沉吟了一会,才道:“今日山长来过了,也为那位贺……公子说了话,我告诉你们两个,若是还想去南鸣书院,以后便对那贺公子客气点,若是让他记恨上了,你们就算是死外头,我也不会给你们收尸,就当我柳家没你们这对儿女。” 柳悦意已经在一边哭得不能自已了,她爹爹从来没有说过这么重的话,如此怎能叫她不害怕呢。 千氏也一脸的奇怪,她公公在京城也是数一数二的权贵,哪怕是皇族也要对他们礼让三分,可是她夫君却如此忌惮那个贺公子,难不成那人别有来头。 皇家也是姓贺,再加上山长来求情,莫不是这位贺公子是皇氏亲戚,那也不能啊,哪个皇家亲戚会无缘无故地将孩子送来山高皇帝远的鸾州呢。 柳家夫妇住在鸾州已经有三年,对于京城的事情自然不如有些人消息来得灵通,甚至他们也不用过分地去关注,只要不是自家在京的那位顶梁柱出了事,他们都可以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所以他们自然不会将贺霖佑的身份和皇子联想到一起。 若不是今日山长来了一趟,柳崇州还不知道自己家里的两个无知小儿险些酿成大祸。山长来的时候再三嘱咐,贺霖佑的身份不能暴露,否则皇后的党羽极有可能会把手伸到鸾州。 虽说是个被贬的皇子,但是当初贵妃娘娘盛宠一时,这位小皇子也是备受皇帝宠爱的,说不好,皇帝哪一天就想起了这位皇子,将人风风光光地接回去了呢。 所以尽管小皇子此刻的身份有些落魄,但难保不会有翻身之日,他人又怎敢怠慢了去。 其身份也是要隐瞒的,若是小殿下出了事,知道他身份的山长和自己将会第一个被问罪。 千氏嘴巴没个把门的,柳崇州也不敢将此事说给千氏听,只能如此威胁自己的一双儿女,希望他们能听话。 柳悦意二人显然也听出了他们父亲话语间的狠觉与害怕。柳悦意第一个发问:“为何不能惹贺霖佑,可是他家有很厉害的靠山?” 难怪,她就说,一个普普通通的农户之子,怎么会上南鸣书院。 柳崇州没有回答,而是道:“明日你们二人带上薄礼去给贺小公子道歉,不得到贺小公子的原谅,明日便不必回来了。” “凭什么给他道歉!”柳战逸极为不服。 柳崇州一拍桌子站了起来:“你今日给我去跪祠堂,今日的晚膳便不必吃了。” 说完,拂袖离开。 夜里,柳战逸独自一个跪在了柳家的祠堂内,按照柳崇州的意思,是要他跪倒天亮的,可是半夜的时候,他便鬼哭狼嚎,拼死也要出去,不愿意呆在祠堂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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