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走了一小段路,眼见就要到门口了,洛文礼忽然道:“过完这两个月,蒋家开始征兵,我打算去看看。” 如此重要的决定,洛文礼却用稀松平常的语气说了出来。洛朝朝先是听得不以为然,随后猛然抬头,不可置信地看着他,问:“你不是在和我开玩笑?” 洛文礼嘴角挂着淡然的笑意:“自然是真的,不过是还没和我爹说。” 他爹刚入朝廷为官,是支持他从文还是从武一目了然,自古官宦子弟无人会甘愿从军的,吃苦受累又有生命危险,那些大将军基本都是将侯世家的子孙,洛文礼背无靠山,之前四伯父还指望他参加春闱考取功名,大家也都认为他会走这样一条路,不曾想,他居然打算从军。 洛朝朝的父亲如今虽为武臣,但是手无实权,她爹还经常说,当这样一个武官,还不如在战场上奋勇厮杀来得畅快,也不知何时能回边疆。 况且,他爹从军,是因为当时娘亲病逝以及和祖父的矛盾,而洛文礼从军…… 洛朝朝不由得想起了安怀柔。 洛文礼似乎读懂了洛朝朝的眼神,苦笑了一下,狡辩一番:“我可不是因为她,没有她我也是这样打算的,既然没那种可能了,那我更要为自己活了。” 洛文礼向来是有主见了,此刻既然如此认真的和她说,那想必就是心里下定了决心,洛朝朝是没有办法左右的,只能神色暗伤地看着他,不置一词。 洛文礼倒是一脸的无所谓,笑着摸了一下洛朝朝的脑袋,笑道:“你放心,若是你觅得了如意郎君,哥一定回来,送你上花轿。” 洛朝朝生气,一把推开了洛文礼放在了她头上的手:“你能参军再说吧。” 虽说他可能心意已定,但是他家里那关必定不好过,洛朝朝就祝他自求多福吧。 将人送走以后,洛朝朝回了寝屋,夜里,洗漱完以后,便睡下了,平日里她鲜少做梦,可是今日却做了一个光怪陆离的梦。 梦里是一片断崖,悬崖的边缘却是插满的糖葫芦,她沿着糖葫芦的悬崖壁一路小心的走着,忽然看见一个小女娃出现,蹲在地上将插在地上的糖葫芦一个又一个拔出。@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而那个女娃娃,如果她没有看错,那是八岁的自己,一身白色的襦裙,扎这双丫鬓,一边蹲下拿糖葫芦,嘴上一边数着:“六十七,六十八,六十九……” 洛朝朝想叫她小心,她却扬起拿着明媚的小脸,看着缩小版的自己,洛朝朝一时也不知是何感想,心里五味杂陈。八岁的洛朝朝扬起小脸,将手里的糖葫芦递给十六岁的洛朝朝,甜甜道:“姐姐,我拿不下了,你能帮我拿一下啊。” 鬼使神差的,洛朝朝居然答应了:“好。” 然后,她便跟在了小丫头后面,见她拿起一个,递给她一个,就这样,她手里不知不觉满了九十七串糖葫芦。 第九十八串糖葫芦落在手上,眼前八岁的洛朝朝忽然高兴地拍了拍手,开心道:“好啦,贺霖佑送我的糖葫芦我都拿完啦。”说完,小跑着向前,可是面前明明是万丈悬崖,洛朝朝心一慌,本想阻止,可是已经为时晚矣,八岁的她已经一步踏入悬崖悬空的地方,但是她的身子却没有下落,而是宛若踏在了云层上一般,又蹦又跳的离开了,周围迷雾弥漫,彻底的将她的身影吞噬,而本是她的糖葫芦,却全都留在了十六岁洛朝朝的手上。 洛朝朝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手里的糖葫芦,一瞬间感觉不对劲,猛然回头。 贺霖佑不知何时站在了她的身后,少年明朗的笑意一如当初,似乎他们从未分开过,他笑着一步步走来,藏在身后的手忽然伸了出来,将一串糖葫芦递了出来,温声道:“洛朝朝,生辰快乐。” 心中某一块柔软似乎被击中了一下,洛朝朝鼻子一酸,忽然从梦里醒来。一滴滚烫的泪珠自眼睫滑落,滴在了枕上,其实梦里的那一幕,她曾经幻想过,只是以后再也不能实现了。 贺霖佑昨日的道歉,洛朝朝并未放在心里,当时坐在马车里心绪激动,但是后来仔细回想,接受道歉与否,他们都已经回不到曾经了,他是大荣的贺麟宥,而非她的贺霖佑,想着,有朝一日再碰面,定是要与他说个明白。 只是没想到,那一日来的这般快。 不过才闲暇两日的时间,宫里便传来消息,祈贵妃娘娘过寿辰,听说此次要办得热闹一些,宴邀宾客入宫同乐。 不知道的人只道是贵妃娘娘想热热闹闹的过个生辰,知道的却已经叫家里未出阁的闺女及早准备了。 贵妃娘娘从不过生辰,曾经在凌云寺里不过,出来以后更是低调内敛,最多也就亲近的几个人凑一起吃顿饭,而此次大张旗鼓,意欲为何,不言而喻。 京中大部分人自然是极为高兴的,毕竟这是天赐的机会,哪怕没有被贵妃娘娘选中,能入宫面见一下娘娘开开眼界也是好的,还有那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三皇子,都传三皇子长得龙章凤姿,气度非凡,那些个没见过的女子一听说能见到他,自然是万般激动的。 唯一不开心的,可能就属郑国公府的千金魏初颖了。 先前都说她与三皇子好事将成,就差一道圣旨了,而今,贵妃娘娘宴请宾客,显然是没看上她,想替三皇子另觅良人,再加上前几日都在传三皇子与定远将军家的小姐走得近,如此,怎能叫她不着急呢。
第63章 入京后难得下雨, 又遇上了洛文阔没有去书院,林氏在一边做荷包,洛朝朝与洛文阔坐在窗边下棋。 屋外雨落声杂, 入耳却是极为静心,驱散了夏日的几分热意, 一盘棋即将收尾, 洛云铎下朝归来, 身上还是一身朝服, 举着一把油纸伞朝着这边走来。 几人忙放下手里的东西, 起身相迎。 林氏接过他手里的油纸伞, 并且拿帕子为他擦拭完水珠以后,洛云铎才抬眸看向他们,眼神有些凝重,道:“这几日朝中不太平,你们无事可别去他人府中串门。” 林氏手一顿,想起自己今日刚收到了兵部侍郎夫人的邀请, 思索片刻,还是点点头,想着待会将此事推拒了,转而又问:“是出什么事了?” “前几日有人弹劾太子,说他骄奢淫逸收了别人送的女子和钱财,皇上将此事交于三皇子彻查, 如今,送入东宫的女子找到了, 足有十个, 全死了 ,还都是胡姬, 收的银钱现在还在盘算,若是猜得不错,太子怕是与蛮夷外族有勾结,三皇子还将御史中丞秦大人之女所死的证据承了上去,说太子私仇行凶,诬陷秦大人入狱,杀其独女,这些事情若都证据确凿,太子怕是……”说完,洛云铎摇摇头。 “这几日太子党羽在京城蠢蠢欲动,外头整日都是士兵巡游,那些无关紧要的宴席,能推则推,切莫牵扯其中。” 林氏在一边点点了,洛云铎一抬眸,对上了洛朝朝的视线,笑了笑:“可是有事要问为父?” 洛朝朝摇摇头:“只是觉得父亲辛苦,快些进屋歇息吧。” 洛云铎欣慰点点头,然后进屋了,林氏吩咐身侧的丫鬟去端碗热汤来,随后就跟着进了屋,独留洛朝朝和洛文阔坐在那。 将手中的棋子放入棋盒,洛文阔睁着大眼看着洛朝朝:“阿姐,那是不是下午就不能出去逛集市了?” 洛朝朝摸了摸他的脑袋:“还是少出去吧。” 也不知道,那个与狼博弈之人如何了,洛朝朝望着雨幕眼神空洞地想着。 下午雨停了,但是天空还是暗沉沉的,瞧着让人心情沉闷,洛朝朝在屋内午睡,只是方一躺下,一声布谷鸟叫忽然自屋外传来。@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洛朝朝一个激灵,坐了起来,出声唤门口的人:“云桑。” 外面的人推门而入:“小姐,可有何吩咐?” 洛朝朝想张口去问,可是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都那么多年过去了,许真的只是巧合呢,自己怎会如此敏感,一声鸟叫而已。 “没事,退下吧。”洛朝朝最后还是将人给遣了出去,再度躺下之后,却是如何也睡不着了,那一声击入心灵的鸟叫久久在耳边徘徊,左右也是睡不着了,干脆起身,穿上衣裳,去院里走走。 院里芳草馥郁,翠绿盎然,洛朝朝坐在廊下,身倚凭栏,小脑袋搁在自己臂弯里,发着呆。 天在这时候又密密麻麻下起了小雨,院内除了安静,终于有了其他的声音,细细听去,忽然还能听到一阵细微的脚步声,想来是忙碌的侍女在这廊下穿梭了。 不对。 她心下一凛,猛然回头,却见身后一袭玄色锦衣的男子立足在她身后,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而方才跟在她身后的云桑云芽早就不见了踪影。 洛朝朝讶然:“你怎么会在这?”说完,站起了身子,但是似乎站起来,离他更近了。 她又不自然地后退一步,与他错开,垂着眸,不看他。@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贺霖佑反倒一脸坦然的笑了笑:“你们家这墙,也不算很高啊。” 二人彼此都沉默了半晌,并肩站着,面向满院的春色,贺霖佑才开口:“这几日,少出门。” 洛朝朝轻点了一下头:“嗯。” 然后,便没有然后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贺霖佑后槽牙微动:“就没其他话想和我说?” 那头沉默了好一会,才犹豫着开口:“那,朝朝恭送殿下。” 贺霖佑:…… 当真是今非昔比,若换做以前,她定是与自己有说不完的话,他往日里本就话少,一时之间倒还真不知如何切入话题缓和此刻的气氛。 此刻他若是扭头就走,她想必也不会阻拦吧。 思虑片刻,贺霖佑又开口:“前几日和你说的事情,你心里可还有怨气?” 他想问她是否原谅他的不辞而别,这几日他也一直在想这个事情。 洛朝朝垂下眼帘,落在一处细细凝神,贺霖佑侧过脸,看着她的脸庞,见她如此模样,心里大概猜到,定是没有放下。 果然,洛朝朝开口:“殿下能给朝朝解释曾经那番误会,朝朝很开心,说明殿下确实是把朝朝当做朋友,没有怨气了已经。” 望着眼前这个陌生而又疏远的人,贺霖佑僵着脸一动不动,半晌才吐出两个字:“真的?” “嗯。” 瞧她认真澄澈的眼眸,贺霖佑笑了:“当真只是当我是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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