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色好转不说,唇角还不知不觉带上几分隐秘的弧度。 这风云变幻看得下属一脸问号,不由出声:“阁主?” 匡裕清了清嗓子,肃容正色:“愣着干什么,还不去催催那郭啸东,让他赶紧把几家幼子送过来。” “啊?” 这早上不还说明日再去,给郭家宽限一日吗? “啊什么啊?”匡裕跨入门槛,头也不回,“赶紧去,最迟一炷香,我要看到人。” 唬得下属立刻抱拳,扯了几个人赶紧往西面去了。 . 燕焱山脉崖下呼啸的风声比起前些日子有过之而无不及,且带上了凛凛寒意,吹过肌肤仿佛刺骨。 南宫姣独身立在崖前,向下望去。 搜寻这么久,阁中人已经开辟出来了一条专门上下崖的小道,伴以工具辅助,会武功的人不用多少时间就能抵达崖底。 下崖搜寻的每三日换一波,今日,正逢换人的时候,她看着自支殷山来的阁众顺着小道绳索下崖,没过多久,又看着崖底的人艰难上来。 一个个儿都比下去的人狼狈许多。 天气越冷,搜寻就越难,加上支殷山的阁众本就已经轮过了两三轮,再这般轮下去,就过于兴师动众了。 她想起澜淙私底下的话。 他说,怕再这般搜下去,阁中的人私下就会有微词,不止将对司空瑜的感念消耗殆尽,甚至也会连带着对她产生不满。 她从不怕有人不满,她顾虑的,是…… 是若他回来,享受不了阁中人本该有的尊敬,哪怕,或许他自己并不在意。 还有…… 南宫姣扯了下唇角,尝到无边苦涩。 还有,其实这么久了,人活着或是没活着,在河里的可能性都已经很小很小,尤其是在这样恢恢天网般的搜寻之下,连同一条有些特征的鱼都能见过两三次,更何况人呢。 或许,再搜下去,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待人全都上来,南宫姣率先上前,到崖边步子都没停,直接飞身向下,只在快到崖底之时借助锁链减缓了下速度,而后稳稳落地。 所用时间,不过须臾。 河水一如既往奔腾不息,只是干旱加上枯水期,水位低了一些。 她往前走了几步,便立住不动了。 目光看着遥遥已经开始搜寻的阁众,沉寂如老僧入定。 一会儿,身后响起脚步声。 只能是萧晟。 其他人不可能这么快,可能现在连山崖的三分之一都没下到。 就像以前一同出任务的时候,她在最前,只有萧晟能勉强跟上,也最先到她身边,两人一同在目的地等着剩余的人。 可是这回,他没像从前,在她身后不远就停住,而是越来越近。 近得就在身旁,近得她能感受到他身上烈火般灼灼的气息。 她看到地上,他的影子将她完全包裹。 她任由风吹下兜帽,发丝飞扬。 “姣姣。” 萧晟的声音极轻,呼唤似叹息。 “你也想劝我?”南宫姣道。 萧晟摇头,“若是我,也会如此,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他上前一步,胳膊挨着她的肩膀,手垂下,和她的很近很近,只要稍稍动一下,就能碰到。 “只是不忍,你因此郁郁。” 深秋时节,奇山峻岭的夹缝之间,景色苍凉荒芜。 暗沉单调地仿佛将人心也孤零零拖出来,以渺小面对整个天地的洪流。 水冲刷着河中不时凸起的巨石,空中溅起的水珠很高很高,清冷的日光照耀着,多像那日满目锋利的寒芒。 只是看着,都仿佛能感受到身体被穿透的剧痛。 南宫姣鼻尖涌上酸涩。 她抬手,重新将兜帽戴起,举步向前。 “我去瞧瞧,别跟着我。” ----
第122章 下河 后头大多数人已经下到山崖,看到两人,薛渐屏正要带头向前,被澜淙一把拉住。 再看去,只见萧晟抬步向前。 他坠在主上身后,不敢近,又不愿远。 薛渐屏还想要跟上去,澜淙硬拽着把他拉回来。 “你就这么跟上去?” 薛渐屏无语:“那我们下来干什么,就算不跟在主上身后,不也得去前头给在河中搜寻的弟兄搭把手?” 澜淙递使劲眼神暗示,低声:“那也得等会儿,等他们走远些。” 薛渐屏看看前头又看看后头,权衡一番,而后跨两步到山壁处,席地而坐。 其他人见状,都寻着地儿坐下。 他们赶了许久的路,加上下山崖,确实也累了。 澜淙坐到薛渐屏身旁。 压低声音八卦,“你以前不也觉得萧晟和主上有点什么吗?” 薛渐屏闻言,默默挪了下位置,离他远了点。 澜淙也跟着挪,“你别装假正经,薛郎的鼎鼎大名谁人不知,就算改邪归正,这还能没想过?” 薛渐屏无语,“现在是什么时候,你还一天天的满脑子男女之事,有这空儿,不如多替阁中想想未来怎么应对朝廷。” 澜淙笑容消失,立刻挪了回去。 很好,以前主上身边并驾齐驱的两个风流人物现在只剩下他一个了。 说两句怎么了,闲着也是闲着,为阁中冲锋陷阵的时候他也没少出力啊,哪轮得到他此时这般说教。 这变得可太彻底了,从潇洒倜傥直接成了道貌岸然,咋,多八卦两句耽误他改邪归正了? 那他改得可真过头。 就算是洪娘,都不会这么说他。 不行,他回去就得和洪娘告状。 他拿他没办法,有的是人能拿捏得住。 ……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在此搜寻的阁众也是如此。 这一夜,南宫姣随他们,一同住在了崖下河边临时搭起的帐篷。 夜里各种声响齐上,河流奔腾的水声一直不息,而间歇处,则显露出呼号的风声,风声有时像是猛兽低吼,有时又像许许多多的人在呜呜咽咽。 还有不时出现的鸟兽鸣叫,近处,不知是什么虫蛇淅淅索索。 就算是在如此荒凉之地,也有诸多活物,在热热闹闹地为果腹奔忙。 南宫姣枕着无边夜色,看床前透进来的皎洁月光。 这里的月光,倒是比别处更亮。 好像在这月光之下,连污浊也沾染上了几分纯洁。 映在心间,难得安宁。 她亦未曾想到,本应最是情怯处,却让一直碌碌的思绪悄然沉淀下来,能让她没有杂念,好好地正视心中流露的点点滴滴,所有往日忽略的情感,齐齐整整,清晰感知。 这是她一直记挂的地方,也是她一直潜意识想避开的地方。 像是与过往的自己和解握手,容忍原谅。 或许也并非原谅,只是终决定放下一部分,让满满当当的心多些喘息的空间,也让一直背负的更轻松一些。 其实,她都明白。 明白他无论在哪,对她,总是无比宽容。 她从他身上感受不到丝毫负担,她愧对的,只是没保管好珍贵之物,是她自己的失误与过错。 世间也再没有人,能像他一样,如清风细雨,只有滋养,没有束缚。 南宫姣翻了个身,闭上眼睛。 帐篷之外,久久立着一个高大的身影。 披星戴月,巍然不动。 他不远处,澜淙从帐篷里探出头,悄声问自己门前守卫的人,“这是立了多久了?” 守卫回头看他一眼,道:“是说萧队长吗?应该一直在这儿吧,反正我来的时候,就已经看到他了,一直没动过。听说是把原先在主上门口的人赶了回去,说是要亲自为主上守门。” 澜淙:…… 他摇摇头,钻了回去。 这是何必呢,主上又不是不知道外头的人是他。 不对,应该就是故意的,故意让主上知道。 但……在这儿献这种殷勤,不会有些……嗯,毕竟,之前司空瑜不就是在这儿牺牲的嘛,现在还有值夜的人继续在河中搜寻呢。 主上纠结那么久,不还是没叫停。 这都月上中天了,他守在门外,难不成主上就能不想那个司空瑜了? 澜淙又长长叹了一口气,又念了一句,何必呢。 卫瑛也是,萧晟也是。 都只当个默默守护的哑巴,他如今是不催卫瑛了,这司空瑜走了这么久,也没见那家伙有行动的意思,这一回还留守支殷山,对随主上外出的人员没半分异议,反正他觉着是没救了,也懒得说了。 萧晟呢,眼巴巴地专门从断天崖赶去青川城亲自汇报,就只为了多陪主上一段路,可结果呢,还不是只会在门外头傻守着。 他倒是想说,可萧晟和卫瑛不同,他在以前的主上面前还敢多两句嘴,可对萧晟,从始至终,都是敬畏居上。 人高马大加上手段狠绝武功奇高,是个人都得掂量掂量。 且这家伙的嘴可比卫瑛硬多了,是个人都能看出来他对主上不一般,可这么多年,没一个人听到他口风松哪怕一点。 都是个顶个的人狠话不多,但面对主上,锯嘴葫芦一个比一个做得好。 反正他是理解不了。 到了第二日日出时分,澜淙钻出帐篷,刚好看见萧晟转身离开的背影,没过一会儿,南宫姣便从主帐中掀帘而出。 看到澜淙的目光,也向那头瞥了一眼。 正正看到萧晟越来越远的身影。 但也仅仅只是一眼,不曾停留半刻,直接转身向今日已经开工的搜寻小队走去。 澜淙左顾右盼,似乎只他一人闲着,忙跑两步,跟在南宫姣身后。 南宫姣今日难得未着斗篷,而是一身绛红的干练劲装,墨发简单以发带束起,如此立在一众高大的阁众之间,衬得身形越发娇小。 澜淙看她向岸边的人拿了一套工具,转身干脆利落地下了河,目瞪口呆。 在场所有人都因为她这一举动停了几息,又不敢多看,再动起来,手下不知快了多少。 连澜淙都有些无措。 偏偏萧晟和薛渐屏这两个家伙不知道干什么去了都不在。 真是要命。 看主上这架势,他都不敢去劝,何况其他人。 之前干起活来还会闲聊几句,气氛也比较轻松,可是现在,没有一人敢发出大些的声音,更别提说话了。 大多数连头都不抬,只顾埋头苦干。 搜寻的活计,从未如此细致过,细致到有些冗余。 澜淙身上依旧是他惯穿的那身绯色宽袖长衫,之前从不需他亲自做类似的苦力,但是现在,不做也不行了,光他一个人干站着像什么话。 只能赶紧去找人寻根束带,草草将宽袖绑起来,至于垂下的衣摆,只能任由河水打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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