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是如此,巧妙勾出她心中的不忍。 他背后从来不简单,她一开始就知道,可他宁愿将自己的矛拿出,为她披荆斩棘。 来历不明,不知底细。 值不值得更深的信任呢? 南宫姣仰头。 他比她高出许多,可一直以来,他在她面前的姿态都很低很低,并且越来越低。 “你愿意吗?” 南宫姣眸中清明、冷静,乃至冰冷。 “若跟着我,我会顾自己、顾着澜瑛阁大局,最后才是你。这样,你也愿意吗?” 说是自私也好,冷血也罢,她留给自己的都少,更何况给他呢。 甚至因为他背后所在,到了必须抉择的时候,分量都不会比任何普通的澜瑛阁阁众更重。 因为他再如何,也总有退路。 乱世之中,命再不值钱,也比感情珍贵许多。 司空瑜眸光沉沉,落到她身上似水温柔,“你知道,我从来愿意。” 南宫姣神色沉静,点头,“好。” 她主动将手张开,握住他的掌心,填得满满当当。 没了宫中的悉心照料,她日日握剑的手粗糙不少,还有些划伤的结痂,细长突出。 而除了这些,便是柔软。 女子的手,如水一般,圈在掌心,盈盈一捧。 司空瑜笑了,开心的,着迷的。 南宫姣真是个神奇的女子。 神奇到他与她双手交握,分明已经算得上是接受他的情感,却依旧感受不到多少旖旎缱绻,反倒似是结义般的肃穆起誓。 而透过这些,他能捕捉到那一丝柔软。 落子无悔,这般性格的她,每一步都坚实有力,哪怕是面对他们这样有些牛头不对马嘴的关系。 若搁寻常人,无法得到情感回应时怕是得时时患得患失,可她不同。 她身上,有种无与伦比的安全感,哪怕什么都没有,哪怕只有一个不像允诺的允诺,他也觉得自己被允许进入她的领地,永远不会退出。 “娘子别当真觉得我拖后腿便是。” 南宫姣理所当然,“没什么拖不拖后腿的,我既然答应,顾得上的时候,定然会全力护好你。” 武功高强自是好事,可也总有武功用不上的时候。 路途当中,相互扶持,若真计较,那才是没完没了。 …… 而第一波袭击,比所有人预料的来得都快。 正是黎明前的黑夜,一声尖锐的哨声撕破苍穹,劈开黑暗,不过眨眼,就是血雾漫天。 不是追兵,是蒙面灰衣人。 他们当真来了。 南宫姣一手护着司空瑜,一手执剑,挥舞时残影重重。 来者不善,且个个儿武功高强,阁中高手拖住几个厉害的,其余就管不了了。 大体来说两方实力相当,鏖战自天黑至天亮,胜负难分。 南宫姣咬牙,自怀中丢给司空瑜一把袖弩,发力上前,故意显露破绽,拼伤割破眼前人的喉咙。 如此势如破竹,身形鬼魅,绕了一圈,灰衣人来不及反应,就失了大半武功中等之人。 为首者对上南宫姣的目光,圆睁的眼睛充血,似要噬人般,额边青筋鼓起,抬手一挥,号令所有人退去。 卫瑛还要追,被澜淙拦住。 南宫姣右手垂下,剑尖儿斜斜挨着地面,成股的血从剑上滴下,染红了绿茵。 她以极快的速度让剑饮了那么多人的喉间血,消耗不轻,此刻沉沉喘着气,胸口不断起伏。 周围大多数人只是受了轻伤,唯一开始被偷袭的几人倒地不断哀嚎,泗垣等大夫围在他们身边,可依旧回天乏力。 南宫姣步伐缓慢地走过去,一人、又一人…… 弯下身子蹲在最后一人身前。 他是唯一一个还有意识的。 看见南宫姣,他呲着牙笑,血不断从口中涌出。 手染成了暗红,颤抖地滴着血,他攥着什么伸到了南宫姣面前。 “主……主上,我怕是,怕是不行了,您,您将这个带到,带到支殷山,我,我也想,也想看看……” 话语被迫止住,他猛然痉挛,抽着身子从地上拔起来,口大张着喷血。 南宫姣不顾自己被滋成了个血人儿,扔了剑去按他的肩,可怎么都按不住。 直到痉挛渐渐弱了,只剩下些微抽搐,瞳孔散大,面色是罩着死气的青白。 不知是血还是泪,不断从南宫姣面上滴下来。 南宫姣没去喊什么救他的话,她见过太多人濒死,看得出来,他已经没救了。 开口时声线平稳,只带着些微喑哑,“好,我答应你。” 这人听见了,散大的瞳孔竭力转动,想要再看看她,南宫姣向前,自己凑上去。 其实他已经看不见了。 可他嘴角稍稍向上,应是一个笑。 他笑着闭上了眼。 南宫姣打开他松松握着的手,从掌心抽出一物。 是一枚木牌,木牌被血浸透,还能看清上面刻的两个字,“阿虎”。 这是他的身份木牌。 他原来叫阿虎。 南宫姣起身时,身子晃了晃,被一双手扶住。 回眸,看见满面担忧的司空瑜。 泗垣在旁边提着药箱,“主上,我给您包扎一下吧。” 南宫姣没答,目光扫过地上已经悄无声息的几人,问道:“他们可还有亲朋?” 澜淙上前,“这几人是从京城澜瑛阁中带来的,都是孤儿。” 孤儿…… 确实,澜瑛阁中,孤儿最多。 他们总是乐此不疲地将那些失去父母的孩子带回阁中教养,其中有人一直健健康康,长了本事在阁中做事,也有许多人,不知道就在那回出任务的时候出事了。 乱世江湖,南宫姣再不愿,也不能杜绝死亡。 她的声音更哑,“那好好葬了吧,快些,时辰已经有些迟了。” 于是所有人动起来,在凝重到极致的氛围中井然忙碌。 南宫姣最终被司空瑜和刘叔压着上药包扎。 她的伤不重,只是伤口有些长,此时已经止血。 诸事妥当,一片寂静中,南宫姣下令:“卫瑛澜淙。” “在。” “你们带人,乔装流民从正北方向走,到了官道,若无人阻拦,便一路向北先去支殷山,若有埋伏,便向西,最迟三日我会与你们会和。” “是!” ----
第75章 癔症 南宫姣站在高处,披风被风扬起,像一面旗帜。 “此时,是我澜瑛阁最艰难的时候,我也相信,这么多年风风雨雨,能跟着我走到这儿的,无人惧怕。只要走完这条路,当好前阵,往后到了支殷山,就只余我们亲手铸就的通天大道。” “到时,我必尽余生之力,让这世间再无饿殍、再无横死之人!繁华锦绣,就在前方,诸位保重!” “主上保重!” 所有人霎时单膝跪地,低首行礼。 司空瑜立在南宫姣所站小山丘侧后方,静静看着这一幕。 眸中震撼、钦佩,亦有艳羡。 . 京城,皇宫。 含元殿后殿。 镇国大将军步伐带风,殿内侍立的中人行礼都来不及,只在视线中捕捉到有一黑色身影倏忽掠过。 长御也只来得及高喊一声大将军,提醒在殿中的皇后。 后殿楹窗大敞,夏日腾腾的热气扑进来,冰鉴滴答滴答溢出了水。 皇后高坐上位,点翠冠饰上金凤口衔东珠,垂下缠丝绕通草的坠子,正中额心。 她眼尾被勾得高高扬起,第一眼望去,活似藏书阁东面墙上的画上武皇活了过来。 气势甚至更盛。 而她座下白玉阶前,跪在地上的,正是镇国大将军府上的首席幕僚,兵部尚书府大郎,邓延翌。 粗看不显,细看方可发觉,邓延翌的小腿正怪异地扭曲着,说是跪在地上,倒不如说膝盖骨直愣愣支着身子。 他面白如纸,冷汗不停往下流,却死咬着牙不肯发出一声痛呼,只余颤抖虚浮的鼻息。 看到穿堂而来的镇国大将军,皇后勾起唇角,款款起身。 “大将军,您可算来了。” 待镇国大将军到了阶下,皇后方指着邓延翌,管也不管他铁青的面色,拿出告状的架势。 蹙眉肃然:“若是我没找错人,就是他吧,兵部尚书府邓延翌,害得陛下成了如今这样。” 镇国大将军看看邓延翌的状况,觉着还好,便先按下不动。 皮笑肉不笑看着皇后,“这如何说?” 皇后忧心忡忡,“自陛下那夜去了宫外回来,便越来越不对劲儿,如今还会梦魇,连白日都不怎么清醒,吾想着,若是找到了罪魁祸首,说不定能从根源治好陛下的毛病。” 镇国大将军冷笑,指着跪在地上摇摇欲坠的邓延翌,“皇后当真觉着,他便是罪魁祸首?” “自然,”皇后理所当然,“那夜回来,陛下就受了惊吓,以至于神思不属。大将军为陛下舅父,自是不可能有谋害之心,可他不同,定是他做了什么手脚,才让陛下成了如今这样!” 镇国大将军如何不了解皇后的心思,也实在厌烦了她这样无知妇人的愚蠢言论。 打了个手势,他带进宫来的兵卫就有两人进来,不顾内侍阻拦,架起邓延翌就往外走。 邓延翌身体软塌塌的,活似根没筋骨的面条,翻着眼睛头歪向一边,已是半昏迷了。 皇后先是怔愣,而后尖声冲下来,“都是死人不成,还不快把人给吾拦下来!” 无人敢动。 镇国大将军嗤笑出声。 皇后不可置信看向他,猛然扑过来狠狠捏上他的手臂,痛声凄厉:“大将军,大将军,你可是陛下的亲舅舅啊,你怎么能包庇他!” “他,”皇后浑身发抖,指着外头,“他把陛下害成这样!害得连话都不会说,人都不认得了,你,你还要包庇!大将军,那天,那天晚上你也在的啊,你也在的啊!” “邓延翌主持开棺,陛下看了之后才成这样的,若没有他,陛下就还是好好的啊!” 镇国大将军一把将皇后甩开。 “当日,我带着邓延翌一同请示陛下,得了命令才开棺,皇后殿下,你这是在怪我吗?” “将军,你与陛下都被这小人蒙蔽了!就算,就算是陛下准允,臣子也应及时规劝啊,怎能眼睁睁……眼睁睁看着陛下步步走入深渊!” 皇后眼眶通红,歇斯底里。 “真是疯妇,不可理喻!” 镇国大将军被闹得烦不胜烦,“你怎么就不觉得是因为南宫姣,她乃不祥之人,火烧逃脱,反克陛下,岂不更合情合理?” 真是可笑,他那个不成事的侄子,经不住事,还有脸怪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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