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莫明珠心里冷哼了一声,还真是母慈子孝的感人画面。只要一想到这是那个狗官的家人,她的心里就升起厌恶与憎恨。 她将那一丝烦躁也归于此。 害得多少人家破人亡的狗官,凭什么能有幸福的家,他就也该家破人…… 亡那个字,在看到姜芜的脸时,又被憋了回去。 虽然是那狗官的妻子,但这女人实在是没脑子得很,也是唯一能接近狗官的方法。 “母亲,今晚我们可以一起睡吗?” 是楚念茵的声音,用着一副娇娇柔柔,让莫明珠听了就想皱眉的语气。 但偏偏,某人高兴得很:“可以啊!当然可以了。”语气里都能听出她的惊喜,甚至是受宠若惊,“我去让下人准备一下。” 楚烨已经先离开回房看书去了,姜芜拉着楚念茵的手往里走,莫明珠看着母女相携的背影,心里烦躁愈盛。 寂寞的时候就在自己身上寻求安慰,如今亲生儿女一回来,就谁也看不上了。 也罢,她也不想再与她演什么母女情深的把戏。 她一直等到屋里的油灯也灭了,方才一个翻身,消失在了丞相府中。 *** 莫明珠回到家,正要溜进房间,一道声音在背后响起。 “去哪了?” 她一回头,是一身青衫举着煤灯的莫阳舟。 莫明珠的夜行衣还在身上穿着呢,辩解不了,她也没想辩解,只是很不耐烦地回:“你管我那么多做什么?” 父女二人虽是相依为命,但关系并没有多么亲密。 “丞相府有重兵把守,你这么掉以轻心,迟早要出问题的。”莫阳舟皱眉,虽然是指责,语气却还是尽力温和着,“若无必要情况,不要去冒险。” 莫明珠不以为然。 她看着苦口婆心的父亲,蓦然一股心火升起,冷哼一声。 “不然就跟你一样吗?像个怨夫似的等她临幸?你是不是忘了接近她是做什么的?不会是真的喜欢上她了吧?你是不是忘了我娘是谁害死的?人家现在跟那狗官儿女好着呢!哪会惦记你?” 原本准备好说教的莫阳舟,在她的语轰下,都咽了回去。 他抿了抿唇,半晌,问:“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心情不好?” 这话让莫明珠的脸色更差了。 “我就是心情不好,那也是怪你,若不是你无能,怎么能保护不好我娘?” 说完,便进了房间砰的一声将房门关上了。 她很奇怪,她知道现在的自己很奇怪。 莫明珠从没有见过自己的母亲,她自记事以来,就只有父亲,母亲只是一个模糊的印记而已。 原本是这样的。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对母亲升起了渴望呢?也许是五年前自己病得模模糊糊的时候,那个女人抱住自己,怀中那馥郁的香气开始,从她每次见了自己眼里的慈爱开始,母亲在她心中,开始有了具体的模样。 她若是有母亲,应该也是同那个女人一样,傻里傻气,脑子不太好使,总是迷迷糊糊。 却又善良,心软,单纯,对自己的子女全心全意。 那般柔弱的人,当然是需要父亲保护她。 若不是父亲太无能,她怎么可能早早地不在。怎么可能那么早……离开自己。 莫明珠咬住唇,压住无法抑制地翻涌着的嫉妒。 门外。 莫阳舟站立了许久,穿堂的夜风偶尔发出呜呜的声响,像是谁在小声地呜咽。 手中的烛火也早已熄灭。 他大概知道明珠这是生什么气了,轻叹一口气,这才转身离开。 穿过回廊,打开了一间屋子,黑漆漆的屋子,只有月光照射进来。眼睛已经适应了黑暗,他将熄灭的烛台放到了桌子上,打开后方的窗户。 竹林沙沙的响声瞬间传了过来。 莫阳舟久久伫立着没动。 女儿越来越常提起她的娘亲了,男人看着眼前月光下的竹林。平静的目光里带着些许迷茫,他真的越来越不知,怎么跟这么大的孩子交流了。 若是…… 莫阳舟敛眸,没有再想下去,风吹过,只带走他的叹息。 *** 姜芜可算是找着机会去莫阳舟那里了。 她到的时候,一进门,就看到了立在那里的人。 青衫薄衣的男人文质彬彬,看过来的目光温柔缱绻,又并不会让人觉着不快。 “夫人。” 莫阳舟行礼。 姜芜的心情很奇妙,有那么一瞬间,男人带着光的眼睛这么叫她的时候,她会觉着这句“夫人”,与其他人尊称自己“夫人”的意思并不一样,而是…… 这样的想法让她的脸微微有些发热。 哪怕避着,哪怕故意不见,可是这会儿仿佛归家一般的安定,让她无法欺瞒自己的心。 若他们才是一家人多好。 “免礼。”她尽量平稳地开口。 莫阳舟将请到了屋内后,青阳照例是避开了他们。 房间里只剩了他们两个人,男人却站得有些远,姜芜坐下以后还对他招了招手:“你过来呀。” 她唤得那般自然,未被污染过的心性、保养得宜的外貌,让她虽然不至于如同少女一般,却娇俏得没有任何违和感。 男人迟疑了一会儿后才微微靠近了一些。 姜芜这才可算是发现了不对劲。 这是在跟她闹脾气吗? 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她没有生气,反而觉着有趣。 她几乎都以为莫阳舟是个没脾气的泥人呢,还是第一次,像在跟她耍小性子似得。 姜芜脸上已经带着笑意了,又催了催只挪了一小步的男人:“再过来呀。” 男人像是无奈,终于要在她对面坐下。 姜芜在她坐下去之前,指了指自己旁边的位置:“坐这里来。” 莫阳舟愣了一下,见他看过来,姜芜赶紧把脸上不正经的笑意收敛了一些。 男人从不会违抗自己,所以在犹豫片刻后,就坐到了自己旁边。 两人的关系说清白清白,说不清白也不清白,至少这样的亲近不是没有的,可是姜芜能够感觉到身侧男人紧绷的身体。 她试探性地握住男人放在腿上的手,便感觉到他明显僵了一下,又很快恢复了正常。 “在这里住得还习惯吗?” “嗯。” “有没有什么不喜欢的?” “没有。” 两人说了两句话,姜芜感觉到他的身体似乎越来越紧绷后,大发慈悲地放过他,将手拿开,然而这动作不知是触动了这人的什么机关,方才还一动不动的人,突然一把将姜芜准备撤开的手牢牢握住了。 “夫人。” 姜芜有些愣,她看到了莫阳舟微微发红的眼角,她一直以为,这样的表情,男子也好,女子也好,都该更年轻、更貌美的人来做,才楚楚可怜,却从不知,在这张已经经历了数十年风霜的脸上看到时,依旧让她的心感受到了窒息的痛楚。 也许是因为在这个已经能控制自己情感的年纪,这样的失控更加让人心酸,也许是姜芜心里原本就有的愧疚,或者,就只是因为,这是莫阳舟。 姜芜确实心疼了。 “夫人,”莫阳舟眼睛虽然红着,脸上却还是浅笑着,“若是我说,我控制不住地想你,现在,更是控制不住得想要拥抱你,你会生气得再也不见我吗?”
第18章 渴望 事实上,在听到莫阳舟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她的心里就已经给出了答案。 没有生气,她只是心疼。 心疼这个男人的隐忍。 他从没有向自己索求过什么,姜芜心中想着等以后好好在一起,可是从莫阳舟来看,自己不过是不高兴了来这里消遣而已。 姜芜握着他的手。 “阳舟。”她说,“我是在为我们的以后想。” 莫阳舟咬了咬发颤的牙关,这是她第一次说起以后,是他们第一次谈及以后。 姜芜被那盛着光芒的眼神看得有些不好意思。 她微微转开了一些视线:“楚凌那个人恶劣着呢,若是被他现在知道了你的存在,你与明珠恐怕都有祸事。待我与他和离,我们再堂堂正正在一起,便不怕他了。” 重要的是到时候他就没有功夫管自己了。 姜芜唯一不舍得的就是自己的孩子。 但是孩子没有她也能很好的,他们不缺一个有权有势的父亲,也不会缺爱他们的人。 自己不过是可有可无,而且随时可以被替代的。 若是说什么为了他们坚持留在丞相府,更像是自我感动的笑话。 所以她才更要为自己考虑。 莫阳舟眼里万千思绪飘过,笑容也有了苦涩:“可是夫人,未来之事如何,谁也不知。阳舟只想求现在。” 他看起来没有安全感极了。 这让姜芜分外怜爱。 她不是楚凌那样喜欢践踏、欺凌他人的人。但也不可否认,这样自己占据主导地位的关系,会让她开心很多。 她难得不吝啬地说了许多好话哄他。 最后才说起了明珠的事情。 “李家可没有真正接纳过明珠,李家那小子是怎么哄骗明珠的?你说明珠小不懂事,你一个当父亲的也不多操心操心。” 不知道是不是当了母亲都是如此,姜芜一说起孩子的事情,就忍不住絮絮叨叨。 莫阳舟说是,脸上又带着笑:“明珠那孩子,是个有主意的。” 这倒是,明珠有主意得很呢,确实不会轻易服从管教。 唉,阳舟性子又软,这个父亲当得挺不容易的。 “李家这种大户人家,他那一家子都难相处着呢。明珠就算是嫁进去了,也不知道要受多少委屈。甚至连个靠山都没有。”姜芜越说,越觉着这门婚事没一点好处。还好之前没有稀里糊涂地答应了,“要我说,就招个上门女婿好了,明珠不用离开我们,被欺负了,我们也能看着点。” 这可真是个好主意,她兴致勃勃地说完,却没有等到莫阳舟的回应,好奇地去看,在男人眼里看到了一丝走神的恍惚。 这对于从来都专心致志听自己说话的人来说还是第一次,姜芜问他:“想什么呢?” 莫阳舟回了神:“没……”他下意识间大概是不想说的,却又在接触到姜芜的眼神后,沉默片刻还是开了口,“明珠的母亲……也说过同样的话。” 姜芜微微一愣,老实说在决定好要共度一生的男人嘴里,听到他说起前妻,这感觉还是挺奇怪的。 可是她没有自己想象中的恼火,哪怕男人是在这样与她说话的时候走神。 也许是因为他们如今是三十七,并非十七的年纪。 姜芜甚至产生了一丝好奇。 “明珠的母亲,是什么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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