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儿初一禁闭已经结束了,是来回命的。 他在禁闭的期间,就凭着过人的听力,从讨论的下人那里听说了,夫人没有生命危险。 至于其他的,没人敢讨论。丞相府规律严,关于主子们的话,议论一句都是多余的。 至少知道,她已经安全了。 今后,这俩人,又该何去何从呢? *** 这会儿楚凌是在书房里见孙柯。 关于姜芜的事情,孙柯不敢有任何的隐瞒。 “若是一直这么反复刺激蛊虫……”他斟酌用词,尽量用着不刺激他的话,“对于夫人来说怕不是好事情。” 房间里很昏暗,男人坐在上方,整张脸隐藏在了阴影之中。孙柯看不见他的表情,只能听到威严而低沉的声音传来。 “说清楚一些。” 听出了不满,孙柯也不再有所保留。 “夫人……恐有性命之忧。” 他说了这话后,上方突然传来压迫着人无法动弹的杀气,仿若下一刻就会让他命丧当场,孙柯腿一软就跪了下去。 他冷汗直冒,也不敢用手去擦。 想他当年好歹也是用蛊的一代高手,国公夫人家的女儿体弱多病,找到他来调养身体。 孙柯是看在报酬丰厚的份上去的。 原本也是相安无事的,可自从被楚凌找上后,他这脑袋就不像是长在脖子上,而是挂在脖子上了。 “为什么没有早说?” 那带着怒意的声音传来,让孙柯不得不解释:“大人,这蛊当年是我新养出来的,至于会有如何的弊端,小的也是观察以后才能得知,这事,当年小的也与您说过,”他不敢把错怪在楚凌身上,却也得为自己辩解几句,“您当初说过无妨的。” 楚凌握着椅把的手,越收越紧,却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说到底,也不过是自作孽不可活。 他当初哪怕是对姜芜有几分喜欢,可更多的还是想要征服这个人,想要看到她喜欢自己的模样。 所以一听说有这样的蛊,便立刻用上了。 至于以后会如何?他没有过多地去想,因为在最初的设想里,他终有一天会腻的。 被他腻了、厌倦了的人会怎么样,他哪里会想那么多? 楚凌终于再次艰涩地出声:“把蛊虫,取出来。” 取出来吧,不管取出来以后,姜芜会怎么样,没有人可以一直活在虚幻里,总是要面对的。 孙柯头却低得更厉害了,他闭上眼,像是豁出去了一般,终于开口:“大人,想要引蛊虫安全离开夫人体内,只有一个引子。” “那就是……楚嫣小姐的血。” 楚嫣在她亲生母亲的肚子里时,就因为护养不当,出生时身体便虚弱得很。 后来也更是体弱多病,从小就被各种名贵药材养着,及至最后更是连蛊师都请了。 孙柯是无意中发现她的血对于自己养的蛊虫有奇效。 姜芜体内的蛊,就是他偷偷以楚嫣的血养成的,这事他没敢告诉任何人,包括楚凌。 哪怕是抱错的千金,那毕竟也是国公夫人疼爱的孩子,名义上也是国公府的小姐,被他以血养蛊虫,说出去只怕国公府饶不了他。 可谁也没想到,后边楚嫣会被封为郡主和亲。 如今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他再也瞒不下去了,只能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他说完后,上边长久地静默了好一会儿后,才终于听到了男人骇人的声音:“好……好,你好……” 从他甚至无法说出一句完整的话里,孙柯已经能想象到那人此刻是怎样的怒火冲天了。 他可以确定,若不是自己还有用,绝对无法活着走出这个房间。 这都是报应,原本就连续几日没有休息的男人,这会儿像是彻底失去了所有的的力气。楚凌从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般,有这样的想法。 这都是报应,是对他的惩罚。 惩罚他的狂傲,他的仗势欺人。他甚至没有力气将怒火宣泄在下边跪着的人身上,因为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归根到底,是他的步步错。 “安抚好她体内的蛊,”楚凌压下所有的愤怒,“若是她有什么事,你也别想着好过。” 孙柯连连称是。 其实不用楚凌说,他也不难想象,一旦夫人出了事,自己是绝对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孙柯离开后,初一才进去。 天色已经更晚了一些了,房间里还是没有点灯。 楚凌坐在书桌旁,手撑着头,看不清表情,却也能感觉到那身上传来的疲惫。 “梁明珠,还没有消息吗?” 初一低头:“是。” 一个小娃娃,却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 楚凌做事向来狠绝,仇家都不会留太久,明珠被带走的这几年,他更是疯狂排除己异。 与他有仇的,都被排查了一遍,却依旧是没有找到明珠的蛛丝马迹。 “属下已经……” “什么都不用做了,”楚凌冷冷的声音打断了他,他还维持着那个姿势没变,因为事关姜芜,脑子不得不重新思考起来,“既然是为了对付我的,迟早会自己出现。” “你现在,去做另一件事情。” “弄清楚楚嫣现在的情况。” *** 想要把楚嫣接回来,涉及的就是两国问题,需要徐徐图之。在那之前,楚凌不得不稳住姜芜。 孩子们早就被送到了国公府,虽然他们一开始都不愿意,但在知道母亲的病情后,也只能答应下来。 这次在姜芜的记忆里,自己是把她当作替身的负心汉。 楚凌顺着她的记忆,藏起对她的感情,扮演着“负心汉”的角色。 许是几次蛊虫的发作让她的思维变得迟钝起来,她不会去思索那些蛛丝马迹,不会去刻意在意自己不经意间流露出的真心。 仿佛就认定了自己的所爱另有其人。 一如前几次那样,她对他的厌恶,依旧是刻在骨子里的。 厌恶自己的靠近,厌恶自己的碰触,厌恶关于自己的一切。 房事之事时,只要自己的手放上去,她就僵硬得不像话。 可楚凌甚至不能去安抚、挑逗。 他能做的就是让她自己放松下来。 姜芜没有快乐过,她的状态好像越来越差,楚凌知道她经常会一夜一夜地睡不着,知道她会在自己走后恶心到吐。 可是有时候,楚凌会觉着,病了的不仅仅是她一个人。 那些厌恶与排斥,他无论经历了多久,也无法习惯,也依然是会化作利刃,狠狠扎在他的心上。 楚凌也开始了失眠,在姜芜睁着眼睛到天亮的时候,他是闭着眼睛去听她的呼吸声。 在姜芜清晨时因为厌恶背过身去装睡时,他也只能回忆着曾经那个全心全意喜欢他的女人聊以慰藉。 他能做的只有想方设法筹谋将楚嫣接回来,虽然蛊虫出来后,她可能依旧会厌恶他,但至少不用担心她的性命,不用像现在这样,连感情都得藏起来。 姜芜的排斥,让他无法与她亲密太多次,楚凌怕会逼疯她。所以他只能在自己快要疯了的时候,用这肉/体片刻的欢愉,支撑着自己不会垮掉。 他们像两只刺猬一般彼此折磨着,有时候楚凌会想,人都是趋利避害的,若是一直如此,会不会有一天,他就会痛到不爱了,痛到放手。 然而这样的想法,总会在她偶尔的笑容或是讨好中烟消云散。 抓住她,或许会痛。 但是放开她,自己会死吧。
第90章 回忆终章 姜芜还记得两个孩子。 没有了怨念与纠结,对于孩子,她只记得了爱,然后恢复到了慈母的模样。 她还记得青阳。在她的记忆里,她与青阳还是朋友。 似乎她的恨,只留给了自己。 姜芜病了,她的情绪时刻会变得很糟糕,像是快要无法承受。 楚凌也病了,他变得越来越暴虐、嗜血、嗜杀,当阿芜因为害怕他,而对他好声好气的讨好,就成了楚凌唯一能得到的糖了。 蜜糖?□□?他们只能在这样微妙的平衡下,维持着彼此都不会崩溃的界限。 可即使如此,他也挡不住这朵娇嫩花朵的枯萎。 焦虑、烦躁、恐慌,这些诸多不好的情绪,在她帮着那个小丫鬟接近自己时到达了顶峰,而后爆发了出来。 他快要气疯了,这个人的洁癖他怎么能不知道?哪怕是早就知道了她对自己的讨厌,楚凌的情绪也依旧在那一刻失控。 她甚至愿意让别人碰自己吗? 女人跪在地上,拉着自己的手,颤颤巍巍亲吻在他的手背上:“大人,您就饶了她一命吧。” 她哭得梨花带雨、泪眼朦胧。像是被逼到绝路而无计可施的羔羊。自己则是加害她的饿狼。 可是无计可施的,到底是谁呢? 楚凌发愣了好一会儿,他看着地上的女人,若是她这会儿抬头,若是她能看看自己的脸,应该能看到自己犹如困兽般的表情。 可她没有,她从来不会主动看向自己。 楚凌忍着那一瞬间的心痛如绞,他能拿她怎么办?除了妥协,别无他法。 他只能不顾女人的厌恶、僵硬,一遍遍地与她共赴极乐,他沉迷于用那一瞬间的快感,填补自己千疮百孔的心。 *** 他第一次见到莫阳舟,是在戏楼里。 楚凌隔着窗户,听着那边男人温柔而并不女气的声音。 他也看到了坐在窗边的姜芜,那个总是绷紧了神经的女人,脸上是难得一见的放松。 那样的淡淡的笑意,却并不是因为自己而流露的。 楚凌心中涌出强烈的杀人的冲动,被嫉妒折磨的他恨不得现在就把那个男人大卸八块。 那日,那个男人唱了多久,楚凌就和姜芜一起听了多久。临走时,他给底下的人做了暗示。 所有敢接近她的人,所有想要拆散他们的人,都该死。 当天晚上用膳时,楚凌注意到姜芜胃口好了许多。 这人跟他一起用膳,从来都是一副会积食的模样。可那天居然吃了第二碗米饭。 她吩咐下人添米的时候,楚凌看了过去。 他其实看过去的时候就后悔了,因为这一眼明显把姜芜看得不自在了,好在对方的好心情像是没有被破坏掉,还是继续低头扒了两口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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