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感到疲惫地叹出口气:“她若不是我的祖母,我又岂会容忍到今日?……我已经受够了她是我的祖母了。” 闻言,他露出一抹轻笑:“很好。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你要记得,不是你忤逆长辈,是她为长不慈,咎由自取。你的任何应对都在情理之中,没有错。” 阮问颖一怔,听出他的话中之意,似有一股暖流包围全身,让她心田柔软。 从来都是他,毫无保留地站在她这一边,处处为她着想。 她漾出一抹笑影,点点头,应声:“嗯,我会记住的。不过你也别把我想得太优柔寡断了,我都敢站出来违抗她的吩咐,又怎么会为这种事纠结?” “怎么不会?是谁心有千千结,一件小小的事都能纠结上三四天?这回又牵扯到你的祖母,我当然要担心了。” “这、这是两码事!” “这就是一码事。” “……”
第260章 特命人将其迁至京郊别苑静养 “……我不跟你说了, 我去看看吴大夫的药方写好了没。”阮问颖不想再和杨世醒掰扯下去,或者说在被他用一贯利落的言辞噎得哑口无言之前及时停止,埋头离开内室,前往外间。 她去的时机正巧, 吴想容的药方已经写得差不多了, 见她到来,再往上添了最后几笔, 就起身把药方交给了她。 阮问颖瞧了一眼药方, 见上面罗列的药材和从前太医给的大差不离, 对方的叮嘱里也无特别之处,遂明白大长公主此番没有大碍, 说不清是什么滋味地松了口气。 她命谷雨给了一封厚厚的打赏, 吩咐侍女送吴想容出府,接着屏退周围侍从, 看向不知什么时候站在她身后的杨世醒, 问道:“你说,吴大夫看出了祖母昏迷的真实原因吗?” 杨世醒不甚在意:“看出如何, 看不出又如何?” 阮问颖也知道, 只要吴想容不开口,不管其是看出来了还是没看出来,都无关紧要,所以她只是随口一说,并没有真的想得到什么答案。 她更关心的还是另外一件事:“你方才对祖母说,陛下已经知道寒丹一事, 这话是什么意思?是说陛下已经查明了当年真相吗?” 杨世醒摇摇头:“我不知道陛下查得怎么样了。此事涉及皇后, 陛下对此格外重视, 亲令密探暗查, 我不好插手。” 她一怔:“那你——” 他笑了一笑:“那我什么?我有对此胡言乱语吗?陛下的确知道了寒丹一事,至于他知道多少——我不清楚,所以我也没说。有哪里不对吗?” 阮问颖:“……你那话的意思,明明是在威胁祖母,暗示她,陛下已经全部知情……” “是。”他大大方方地承认,“我是这么暗示了。可我又没有明说,是她自己做贼心虚,一听见这话就变了脸,我对此也很惊讶。” 阮问颖才不相信他会惊讶,他明明就是冲着大长公主的变脸去的,要不然他为什么别的不说,偏偏说这事? 她在意的也正是这一点。 为什么他确定寒丹一事能使大长公主变色?而大长公主,她的祖母,为什么在听到那样一句话后会变了颜色?什么样的隐情会使其如此? “你……”她有些艰难地开口,“是不是觉得,皇后当年服下的寒丹,是她——在暗中动的手脚?” 杨世醒不答反问:“你觉得呢?” “我不知道。”她低声道,“我可以理解她让皇后纳妾,以此来巩固中宫之位……可是……她有什么理由要给皇后服下寒丹呢?这不是一种普通的丹药……” 大长公主有什么样的理由、什么样的狠心,才舍得给皇后服下? 杨世醒看着她,安静了须臾,伸手抚摸上她的脸庞。 阮问颖抬起头,带有几分不解地看向他:“你说,这到底是为什么?” 杨世醒没有立即回答。他黑眸如墨,蕴含着复杂的情绪,让她分辨不清他在想什么。 稍顷,才开口道:“当年的真相到底如何,现在我们还不清楚,但总有一天会知道,在那之前,你不必多想。” 阮问颖抿唇。她知道他说得很有道理,她如果不想陷入无法自拔的泥潭中,就不该去想。 可是—— “我要怎么做,才能不多想呢?”她道,“发生了这样一桩事,我——我怎么能忍住不去想它?” “多忍一忍就能行了。”面前人露出一抹稍显轻松刻意的笑,“开始的两天你可能会觉得苦恼,但只要时日一久,这些便不算什么。我有经验。” 她有些不解,也有些好奇:“经验?你有什么经验?” 他抱起双臂:“那可多了去了,陛下那边的事,皇后那边的事,太后那边的事,还有你这边的事,都在给我的这份经验添砖加瓦。” 阮问颖知道他是在故意逗她,不管是开心也好,还是生气也好,都能让她的注意力转移开,不继续沉浸在大长公主这桩事里。 所以尽管她的心头仍有许多疑虑,但她还是很配合地露出嗔怪的笑容,伸手推了推他:“你别胡说,我哪里给你添砖加瓦了?” “你现在不就是?” “所以说你胡说八道……” 两人说笑几句,眼看将至日昳,快要到下晌议事的时辰,杨世醒告辞离去,临走前留下一句:“大长公主静养一事你不用操心,我会上禀皇后,让她下懿旨处理,你安心在家里待着。” 阮问颖本不想麻烦他这么多,但转念一想,以她现在的情况,固然能把大长公主请走,可后续会埋下许多隐患,不如由皇后直接下旨,既干脆又合情理,便颔首接受了他的这份好意。 就是有一点顾虑:“皇后会答应吗?”会不会反过来怪罪他不该对长辈不敬?还是说他准备找什么借口糊弄过去? “她会的。”杨世醒微微一笑,“如果她不会,就不会在你出宫时向你说出那番叮嘱。” 也是,大长公主时常把她和皇后做对比,想来从前没少对皇后说过类似的话,皇后知道自己母亲性情如何,应当能理解他们的做法。 而且她也不觉得他会把实情说出来,约莫说一半留一半,只提大长公主对她的逼迫和病倒,不提她的反击和药丸等事,皇后有更大可能会站在他们这一边。 果然,在杨世醒回宫后不久,宫里就来了人,宣读了皇后的懿旨。大致意思是惊闻大长公主有恙,皇后甚为牵挂,特命人将其迁至京郊别苑静养,不得有误。 阮问颖一边在心里感叹这对母子动作迅速,一边从善如流地领了懿旨,吩咐早就打点好的侍从按旨意行事,数架车马低调地离开镇国公府,前往京郊别苑。 她自己也跟着去了,亲自安排好大长公主在别苑静养的一应事宜,确保其生活起居和在府里时一样,只是换了个地方、换了批伺候的人。 她把别苑的总管换成了霜降,小葵为副总管,对二人道:“往后这里由你们两个照管,切记不可有任何差错,不然唯你们是问。” 在霜降离开去安排各项事宜后,又单独对小葵道:“霜降是我的侍女,不会长留,等她走后,你就是这里的总管。你莫要让我失望。” 小葵精神一振,用力点了点头,道:“是,奴婢一定不辜负姑娘的期望。” 阮问颖丹唇轻勾:“这就好。”辜负也没事,她可以再寻人过来,如今这么做不过是因为对方机灵,在堂屋那会儿第一个听她命令行事,所以给一点奖赏罢了。 …… 阮子望下值时,阮问颖也刚好回府。 自阮问颖入宫侍疾以来,除了昨日万寿宴上的匆匆一面,这还是兄妹俩第一次相聚,阮子望不由得生出欣喜,亲切地笑着迎上前:“小妹,你回来了!” 阮问颖也笑着对他打了一声招呼:“二哥。” 并赶在他开口之前道:“我有一件事要和你讲。” 阮子望一愣:“什么事?” 她命人将皇后懿旨拿出,递给他看,同时把大长公主顽疾再犯的事说了,道:“大夫说了,祖母这病需要静养,不能近人,皇后殿下又下了这么一份懿旨,我就遵照旨意,将祖母请去了别苑。” 阮子望呆呆地看着手中的懿旨,表情有些茫然,像没反应过来她说的话。 半晌,才结结巴巴地道:“这、这……好端端的,祖母怎么会顽疾再犯呢?还有皇后殿下,她是从哪里得知的这个消息?她不是——不是也在病中,正在静养吗?” 阮问颖道:“皇后殿下会知晓,自然是因为有人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她。” 阮子望下意识追问:“是谁?”顿了片刻,又似觉得这个问题不重要,蹙眉摇摇头道,“不不,你还是先告诉我,祖母为什么会顽疾再犯吧。” 这回阮问颖没有再答,浮起一抹浅浅的笑,道:“个中究竟如何,二哥只消去问二嫂便能知晓。妹妹还有要事,就不陪二哥,先行告辞了。” 阮子望又是一愣,没想到她会这么说,待要挽留已经来不及,只能带着满腹疑惑回到长风苑,向妻子询问情况。 赵筠如正在小憩,听闻他回府,本想张罗一壶美酒并几样下酒的小菜,同他说说话,听他讲讲当值时发生的趣事。 没想到他一进门就问起了大长公主的事,登时没了好心情,拉下脸道:“怎么一回来就问别人?难道你不该问问我这一日过得如何吗?” 阮子望一向秉承“妻为夫天,有孕的妻子更为天上天”的宗旨,赔着笑脸道歉:“是我不好,夫人息怒。可祖母——也不能算是别人,她是我们的长辈。” 赵筠如冷笑一声:“你把人家当长辈,人家可没把你当晚辈。” 眼见妻子又要老话重提,阮子望一时有些头疼,不知道该怎么把她对祖母的这份敌意消解。 他知道他的妻子是在为他不满、为他鸣不平,所以才会有这种态度,可—— 他张张口:“我——我知道祖母对我是不够掏心掏肺,但她总归是我的祖母,她生病了,我总得问一问,知道一下情况吧?” 赵筠如懒散轻笑:“是,你是该问一问,知道一下情况。可你不去问照顾你祖母的那些下人,不去问给你祖母看病的大夫,跑过来问我做什么?” 他支支吾吾:“小妹说……你知道内情。” 赵筠如又是一声笑:“内情?阮大将军,这两个字你用得可真是好啊——原来我竟瞒着你祖母生病的内情。” 阮子望立刻赔罪:“不是内情,我说错了,是——是个中究竟,这是小妹告诉我的原话。” 赵筠如瞥他一眼:“你去问过你妹妹了?” 在得到他的点头肯定之后,她道:“那你怎么不向她询问情况?她是大长公主和皇后殿下跟前的近人,你想知道究竟,没有谁比她更合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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