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答案似乎很有道理,错嫁、怀胎、生子、调包,今日种种,莫不与陛下相关,可细细一想,又好像什么都没说。 她道:“没有陛下,自然没有今日的一切,可——这个范围是不是太大了些?”她还说没有真定大长公主就没有今日的一切呢。 杨世醒道:“大吗?可在我看来,这恰恰是母后最忽视的一点。长久以来,她顾念了太多人,唯独把她最该顾念的那个人忘记了。” 阮问颖蹙眉,迟疑思忖:“……你是想说,只要舅母能顾好陛下,一切问题都能迎刃而解?” “以陛下对母后的情意,假使我当真不是他们的孩子,只要母后力保,我还是能活下来的,可以找个偏远些的地方安生过日子。当然,储君之位是别想了。” 她越发糊涂:“这是你想要的结果吗?” 他反问:“你说呢?我留下来是为了感激君王隆恩,没有要我这条小命的?” 阮问颖自然知道不是,可这样一来,她就更加迷糊了:“那你让舅母明白心结所在的意义为何呢?” 杨世醒道:“为了让她更好地面对陛下。” 她一惊:“陛下会见她?” 他微提嘴角,抱起双臂:“会。而且是在见我之前。” 一语成谶。 翌日清晨,高总管亲自冒雪前来,请皇后回宫。 与此同时,一个流言也在行宫四处传起,道是六皇子身世有疑,为避免夜长梦多,预谋篡权夺位,被陛下及时发现,陛下这几日的奇怪举止,皆是为了查清真相。 而今,真相已然查明—— 六皇子非陛下亲子。 上欲诛之。
第286章 在于衡心里,殿下是一位明主,值得一生追随 “一派胡言!”徐元光一巴掌拍在桌案上, “这是谁传的谣言?简直荒谬!” 杨世醒慢条斯理地翻过一页书:“既然知道是谣言,还生这么大气作甚?不知道的人见了,还以为你信了这话呢。” “我当然不会相信。”徐元光道,“可是你就任凭这谣言传着?外头都快传疯了, 而且越传越离谱, 说不定我等会儿回去,就能听到你是前朝余孽的说法了!” 杨世醒饶有兴致地一笑:“这说法倒是新鲜。哪个前朝?父皇之前的?还是高祖之前的?” “殿下!”徐元光看起来差点没被他急死。 他把目光转向一旁坐着的阮问颖, 试图寻到帮手:“小颖妹妹, 你说说, 这种谣言是能够随便乱传的吗?古往今来,多少事情都由此引起, 我们不能让它发酵啊!” 这话十分在理, 可惜从某种程度上讲,这个流言并不算是谣言, 源头也很暧昧, 极有可能是陛下本人散布的,让阮问颖只感到满满的不安, 不像他一样坦然愤怒。 反而是一向内敛的于衡接过话, 道:“不仅如此,还有传言说,殿下前一段时日兴办学堂、研制稻谷,都是为了拉拢民心,给自己造势。” 徐元光不忿:“胡言乱语!传这些谣言的人都没脑子吗?他们但凡睁大眼仔细看看殿下什么模样,就不会相信这些话。真是荒谬, 可笑, 可耻!” 杨世醒幽幽道:“话别说得太满, 我这副长相怎么了?我像的又不止父皇一人。” 这话一出, 徐元光当即一噎,半天才道:“你——你到底是站哪一边的?”很显然,他听明白了其中的言外之意,但压根不觉得这是一种可能。 外头的流言就不这样想了,单说阮问颖听来的,就十中有九把杨世醒的身世与信王牵扯到一起,毕竟他的模样摆在这里,若说他与杨家没有关系,那才荒谬。 而他既非陛下亲子,剩下的可能就只有信王了,差别在于生母为谁。 鉴于高总管请走了皇后,此一事在不少人心中或许都有了定论,至少济襄侯夫人就曾隐晦地向她提起,被她拿话敷衍了过去。 对于这些流言,杨世醒知道得定然比她多,但他看起来完全没有受到影响,在徐元光的迭声念叨之下还能有心思翻阅书卷,直到现在才合上。 “我哪边都不站。”他道,“流言惑众,自古以来如是。我自己心里清楚就行,其他人,该清楚的自会清楚,不清楚的,我也不在乎他们怎么想。” 徐元光道:“理是这么个理,可不能放任自流啊。再这样传下去,我怕陛下都会被这谣言蛊惑,相信了这些话,到时麻烦就大了!” 杨世醒放下书卷:“你以为父皇是为了什么事才传召群臣、请母后回宫的?” 徐元光一惊:“你、你的意思是——” 他淡淡一笑:“也许,父皇比我们更早听闻这些谣言。” 徐元光的脸色有些发白,他摇了摇头:“不,这不可能,如果陛下听闻此言,那你——”他的话音戛然而止。 杨世醒看着他:“怎么不继续说下去?你想到什么了?把守在我殿外的锦衣卫?” 徐元光勉强笑了一下:“殿下英明。我、我的确想到了他们……虽说锦衣卫目前只尽护卫之职,不阻拦旁人出入,可是——他们一开始的确是——” 他喃喃几声,似是觉得余下的话有些不好说,干脆转头询问于衡:“你知道陛下为什么要这么做吗?你爹是锦衣卫指挥使,统领三千锦衣卫,他没有同你说过什么吗?” 于衡含着几分歉意地摇头:“锦衣卫乃天子直属,只听从天子号令,我爹身为指挥使,怎么会明知故犯,向我透露消息呢?” “昨日我试图向他打听情况,非但没有得到他的半句提点,还被他呵斥了一通,实在问不出来。” “那你呢?”他又转向阮问颖,“你也没听到什么风声吗?” 这就有点病急乱投医了,阮问颖虽然名头很响亮,说到底也只是一介白身,她的双亲又远在边关,家中其余人亦非陛下心腹,怎么可能知晓消息,给她透露风声呢? 倒不如说,整个阮家,目前知道最多情况的人就是她。 她缓缓摇首。 徐元光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变得失落,含着几分焦灼:“这也不知道,那也不知道,我们现在还知道什么?殿下,”他侧头看向杨世醒,把希望寄托在对方的身上,“殿下可有对策?” 杨世醒看向于衡:“刘百钊还是不肯见你?” 昨日皇后离开后,于衡和徐元光曾回抵重霄殿,禀报一应事宜,其中就包括锦衣卫副指挥使闭门谢客一事。 “是。”于衡点点头。 “我这边来找的人倒是多。”徐元光细声哼唧,“可惜都是来探听消息的,见不见没区别。” “是可惜了。”杨世醒道,“原本有几个人我还是能见一见的,但父皇把他们传召走了,现在只剩下你二叔那里尚有一丝余地。”他把目光移向阮问颖。 阮问颖愣了一下,才意识到他指的是谁:“二叔?你要见他吗?” 他颔首。 她立时站起身,带着稍许紧张地道:“我这就去请二叔过来。” “也好。”他点点头,扬声呼唤,“三益,你陪姑娘去走一趟。” 侍立在外的三益领命,跟随阮问颖一同离开,前往济襄侯居所。 阮问颖有些出乎意料,这几天她在重霄殿和碧华阁来回数次,杨世醒虽然牵挂她的安危,不放心她一人带着谷雨小暑行走,但也只是让云山或淡松陪着她,让三益来护卫还是第一次。 她在惊讶之余微感不安,不知道此行去见济襄侯有什么特殊之处,需要他把这名心腹派出来。 然而,一直等到济襄侯答应她的传话,随着她一道前往重霄殿,并在书房里面见杨世醒,和其密谈,三益都没有任何举动。 她也只能在心里猜测,或许是外头流言太甚,杨世醒为了确保她的安危,不让她受到旁人骚扰,这才让三益陪同。 在济襄侯进入书房时,于衡正好从里头出来,看见她,同她微微颔首,打了一声招呼。 她回了一礼,随口询问:“小徐公子呢?” 于衡回答:“他有事先离开了。” 她便不再多言,站立在屋檐之下,和他一起看着廊外的雪景。 之所以是看,而不是欣赏,是因为她现在没有这份心思,并且知道身旁人同她一样,景在目中,不达眼底。 至于她为什么不回暖阁,则是因为她有话想询问他。 想来于衡亦有察觉,不然以他的性格,早在一开始就告辞离开了,不会陪着她站到现在。不知道为什么,他在面对她时总会较为拘谨,习惯于躲着她。 雪花扑簌簌落下,给这一方冰雪之境再添寒色。 阮问颖望着雪景,缓缓开口:“对于那些流言,于公子是怎么看待的?” 身旁响起于衡清浅平缓的声音:“一如姑娘所言,皆为流言。” 她转向他:“于公子不相信这些话?” 他低下头,避开她的目光,道:“流言之所以为流言,就是因为它不足取信。而且小徐公子说得很对,这些流言荒谬离谱,但凡细想一想,都不会认为它是真的。” 阮问颖微微一笑:“的确,这些话十分荒谬,我怎么也想不到,有朝一日,会有这样的流言传出……但——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这些流言是真的,于公子,你会怎么想?” 于衡沉默了一会儿,缓缓抬首看向她。 阮问颖按捺住紧张的心跳,面不改色地回视。 她知道自己不该这么问,徐元光或许会以为她只是在假设,但于衡不同,他的心思敏感细腻,一旦她询问出口,他就一定会察觉出其中异样。 可她就是忍不住。 杨世醒固然为同辈中佼佼者,无人能出其右,长辈的疼宠、师长的器重、属下的信服,皆因他自身优秀之故,但也与他的六皇子身份分不开。 她真的很想知道,一旦得知他并非陛下亲子,那些素日里敬重他、信服他的人会怎么想,又会怎么做。 也许杨世醒不在乎这些,但她在乎,她不希望他拥有的一切仅仅是因为他的皇子身份。 所以她冒险了。 当然,她没有失去理智,随便抓着个人就询问,是在经过仔细斟酌后选定的人选。 首先,于衡一向寡言,她不用担心他把这番对话往外说。 其次,先前徐元光在怒气冲冲地讨伐流言时,他一直沉默地坐在一旁,看似和平常无甚两样,但她总觉得他有心事,对这些流言有自己的思量。 最后,这些流言既然传了出来,还在行宫大行其道,就说明背后有一个不惧天子之怒的推手,不会轻易结束。 假使杨世醒的身世真如流言所传,那么众人早晚会知道,她现在先让于衡心里有个底,说不定能给日后的他们拉来一个帮手。 所以她选了他。 雪花被寒风裹挟着落下,落在腊梅枝头,结出一层晶莹的白皑,衬得红梅愈显鲜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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