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安公公来了,那里面的所谓的‘临泽王’便就是——太子! 得出这个结论,沐冬胸口重重一颤。 太子竟然来梅阳县了,阿泠的预感果真没错。 沐冬一时之间慌了神。 安忠见状,派了一个女暗卫,将沐冬带了回去,严加看守以免出了什么乱子。 …… 暮色四合之际,刘府已点上了灯。 云泠早上来刘府,到现在已经被关了整整一天了。 但是她并不着急,安安静静地坐着,对着封上的窗,一坐就是一整天。 其间还找安忠拿来了纸笔,低头认真地写着什么。 “姑姑在写什么?”安忠端来晚膳,走进来问。 云泠也没瞒他,“思兰明年想参加临泽王妃擢选,才请我当老师学习礼仪,接下来我恐怕不能教她了,实在对不住她。便把一些要点记下来,让她自己也可学一二。” 安公公道:“姑姑有心了。” 迟疑了一下,又说,“姑姑的姐姐刚刚来找姑姑,被我打发回去了。” 云泠瞳孔动了动,轻声问,“公公没把她怎么样吧?” “她非要闹着来见你,我便派人看守起来了。” 云泠低下头,“阿姐是个可怜人,公公别为难她。” 安公公却没说话。 过了会儿低声说,“欺君是大罪,这沐姑娘敢帮着姑姑逃跑,亦是大错。” “更何况她在刘府门前闹,若坏了殿下大事,那才是罪该万死。” “那都不关她的事。” 云泠下笔有些乱了,抬起头问,“殿下呢?” “殿下什么时候回来?” 安公公道,“奴才也不知。” 云泠抿了抿唇,忽然拿了张空白纸,匆匆写了封信,转头交给安忠,“公公帮我把这封信给阿姐,见了我的信她不会再闹的。” 安忠接过那封信,“信奴才可以转达,至于其他的,还是要等殿下回来定夺。” …… 过了戌时,夜色越来越深,外面空寂黑暗,静谧得没有一丝声响,似蛰伏着野兽。 云泠被关了很久,在这昏黄的烛光里一直坐着。 眼眸无神垂着,不知道在想什么。从安忠离开后,她就一直这样坐着。 她一个人怎么受罚都可以,可无论如何她都不想无关之人因为她而备受牵连。 沐冬姐是无辜的。 时间这么晚了却还是没见到他的身影,他是想一直晾着她,关着她么? 不知道过了多久,门外终于传来沉沉的脚步声。 接着门吱呀一声,太子推门进来。 寒风顺着打开的吹进来,吹得帘子啪嗒作响,他反手随意将门合拢,又将寒风拒之门外。 房间恢复了安静。 谢珏穿着一身玄色滚边繁丽卷云纹锦袍,矜贵逼人,刚从外面回来,带着一身寒意。 掀开珠帘,一步一步走向屋内,背着身站定,“不要以为用绝食就能威胁孤。” 云泠眼睫颤了颤,目光灼灼望着他,“一切都是我一人之过,还望殿下不要迁怒他人。” “放我姐姐一马。” “你没有和孤讨价还价的权利。”谢珏转身,在桌边坐下。 很快就有人端了份参汤进来。 谢珏面无表情命令,“喝了。” 云泠不会毁坏自己的身体,既然他回来了,达成了目的,云泠自然会珍惜身体。 喝了口温热的参汤,似乎连冰冷的手脚都暖和了许多。 “逃跑是我自己设计的,沐冬姐姐只是个可怜人,无依无靠才跟着我走,一切都与她无关,”云泠顿了顿,轻声叹气道,“我与殿下的事,何必牵连他人。” 谢珏骨节分明的长指握住茶杯,低头浅啜一口,凌厉的眉骨下压,语气没什么温度, “云尚宫聪慧过人,你在逃跑的那一天就应该想过有今天。她今天受罪,都是因你之过。” 一句话,俱是储君的冷酷与威压。 云泠喉咙动了动,昏黄的烛灯下,也能看见她脸上的仓惶与苍白。 谢珏薄唇紧抿,手指摩挲着杯壁,“事到如今,你可有悔?” 可有悔。 云泠在宫中时为了生存多少好听的话都说得出来,为了活命也曾对他次次讨好。现在若要她说些好听的话,她也未必说不出口。 借了他的势报仇,她也曾在内心感激不尽。所以做他的女官,做他手中一把刀,替他做过许多事。 她是丫鬟,他是皇子。她是女官,他是太子。所以他永远可以肆无忌惮地欺压她。 曾经便是这样,只要他一句话,他什么都不必做。 无论他怎么待她,她便永远只能低头。 只是现在,她突然不太想说些违心之言了。 骗人,也骗己。 垂了垂眸。 她低着头淡声道,“殿下想如何罚我,我都无话可说。若殿下真的要罚沐冬阿姐,我便陪她一起受罚。可我,” 顿了顿, “从未后悔。” 话音落下后,房间里只剩一片死寂。 谢珏手指收紧,将手中茶杯狠狠摔在地上,神情冰冷,“好一个从未后悔。” “那你就在这儿给孤好好反省,没有孤的命令不许出房门一步。” 是要将她囚禁在这个房间。 可这里只有一张床,却是让她睡觉的地方也没有。 云泠没抬头,只道:“是。” 谢珏再没看她一眼,起身转头走向床榻,脱去外袍上了床,重重闭上了眼。 今年梅阳县的冬天异常地冷,一场大雪不知将多少瘦弱的树枝压折。 关着门,也能听到外面寒风凛冽,发出悚然的呼号声。 夜越静,越冷。 云泠身上虽穿了个夹袄,可也抵挡不住深夜的寒。端来的参汤早已没了热气。手脚冰凉,似下一刻就要被冻僵。 鼻头冻红,连绯丽的唇也渐渐褪了血色,牙齿忍不住打颤。 她颤了颤快要僵硬的睫,努力蜷缩身体,手中用力握着笔,才能勉强写下几个字。 下一刻,身后珠帘忽然响动,紧接着她身体忽地一轻,一只有力的手臂穿过腿弯将她抱了起来。 手中毛笔受到惊吓落在地上,咕噜噜地滚到角落停下。 谢珏抱着她往床榻走,来到床边后毫不怜惜地把她扔到了床上。 快要失温的她被这一摔脑袋都晕了晕,可很快就努力挣扎着要从床上爬起来。刚抬起上半身,就见他一同俯身下来,掐住她的脸一点一点重新缓慢地,强.迫地,不可反抗地将她推倒在床,动弹不得。 他手臂撑在她耳边,一手捏着她的脸,声音阴沉,“睡觉,别惹孤生气。” 云泠只睁着眼与他对视,努力想抬起身体却被他再次压制。 谢珏见她被迫仰着脸,黑长的青丝将瘦弱的肩膀掩盖,却依然显得可怜而委屈。 却又沉默的倔强的一言也不发。 自从被他抓住到现在,她永远这么一副表情对他。 是她哄骗他,愚弄他,却死不悔改毫不悔过。 胸口重重起伏。 他忽然低下头,捏住她脸颊的手指收紧,沉声近乎狠厉,“你哄骗孤逃跑三年,现在向孤低个头很难么?”
第46章 紧紧望着她白皙柔弱的脸。 他凤眸暗了暗,捏着她的脸狠声道,“说你错了,孤就不再计较。” 云泠看着他的眼,眼睫颤了颤。 不再计较……不再计较她逃跑的事么? 她骗了他,他明明说恨不得要杀了她,将她关在这房间里一天一夜。 他明明不容欺骗,暴虐又冷血。以前哪一次,不是对她各种威压逼迫让她低头。 这次竟然会轻易开口,说他不再计较。 只要她认错。 可偏偏她这次,不想虚伪地认错。 睁着眼直直地对上他的视线,云泠抿着唇,没有开口。 沉默在房间里蔓延。 谢珏等了许久,她竟然依旧看着他一言不发。 气得连呼吸都重了起来,狠狠点了点头,“好,很好。” 忽地起身,披上外袍离开。 门被打开又被重重关上,可见离开之人的怒气。 很快房间里安静下来。 云泠慢吞吞从床上坐起来,看着关上的门一会儿,闭上眼睛轻轻叹了一口气。 看样子他今天晚上不会回来了。 想到这里,云泠起身把被褥摊好铺平整,然后掀开被子躺了下去。 经过一天的惊吓绝望惶恐,神经一直紧绷着不敢放松一刻,其实她也累了, 闭上眼,脑海里闪过他怒气冲冲离开的背影。 好像再怎么样也逃脱不了他的掌心,而她已经没有能力再跑第二次,他也不会再让她跑第二次。 她好像只能认命。 脑海里迷迷糊糊地想着这些,云泠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意外地是这一觉竟然睡得还很好,大概是提着的心终于死了,她不用再时时刻刻担忧被他抓到,无所顾忌。所以竟然一觉睡到了大天亮。 一缕阳光透过窗子洒进来,落在云泠的眉眼上,她浅浅皱了皱眉,从睡梦中醒来。 刚坐起身,就有丫鬟在外面敲了敲门,“沐娘子,你醒了么?” 云泠从床上起来,整理了一下,“进来吧。” 丫鬟端了水进来,要伺候她洗漱。 云泠来这刘府多时,和府里的丫鬟小厮都打过交道,笑着说,“小七,我自己来吧。” 小七便放下了盆,大概是被交代了什么,没敢和她多说什么就先下去了。 洗漱完毕,云泠拿了青色的丝带将自己的头发绑好。 左右不能出这屋子,她便把昨日没写完的礼仪册子继续写完。 日头上移,高高挂在天空。 温暖的阳光洒进来,暖和了许多。 云泠写下最后一个字,收笔。慢慢直起泛酸的腰,抬头望了一眼。她看不到外面,连什么时辰也不知。 叹了一口气,起身敲了敲门,对着外面问了一声,“安公公,什么时辰了?” “刚过午时。” 都这么晚了?云泠有些疑惑,“殿下还未回来么?” “这个奴才也不清楚。” “殿下,是在查什么案子?”云泠问。 他此次亲下云泽来到这梅阳县,自然是有要事的,或许是查什么案子。 她也是不凑巧,竟然被他撞上。 也怪她蜗居在这梅阳县耳目闭塞,外面一应消息都不知,否则她若知道一点风吹草动也不会这样被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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