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发着浓重刺鼻药味的内室,走过一道遮挡的屏风,云泠终于看到了他的脸,面容森然冷峻,比冬日的霜雪还要阴寒。 又因为受伤,薄唇都透着一股苍白。 额角青筋暴起,浑身透着一股神鬼难近的暴戾。 压着眉对着跪在他身后的几人道,“滚,都给孤滚!” 那几人汗流浃背,战战兢兢,脚步虚浮连忙退下。 连军医也被赶了出来。 太子殿下这两日的怒意,军中上下都为之胆寒。 众人离开后房间里一瞬间安静了下来。 手臂的伤口隐隐作痛,密密麻麻的疼痛似要钻进五脏六腑,却也敌不过他面上的冷意。 谢珏手掌撑在桌角,用力到骨节都泛着青白。 背后忽然传来一道温软的声音,轻柔的,带着担忧,“殿下。” 谢珏浑身一僵。 她的声音,对他而言, 是削骨的柔软。 转过身,就见她一步一步朝他走来,大概是连夜赶路的缘故,粉白的小脸上失了些血色。 她红润的唇一张一合在说些什么,大抵是些担忧他的话。 谢珏却似乎什么也听不见,低下头用力地将她抱进怀里。
第69章 充满了药味的房间里,安神的檀香袅袅升起。 谢珏穿着一身黑色绣金衣袍,冷白的皮肤之下更衬得贵气无双。 他斜斜随意地靠在床头,低头静静地看着云泠替他包扎伤口。 那一箭虽然只是险险地划破手臂,但因为淬了毒,伤口恶化,揭开纱布后便显得有些狰狞刺目。 看起来实在是有些严重的。 他只看了一眼,没有任何感觉。 云泠看了一眼便觉得揪心,伤口都溃烂成这样了,他刚刚竟然还把军医赶出去,真是一点也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想到这里云泠脸上的表情都严肃了,不顾浑身的疲惫,拿着军医留下来要换的药,低下头一点一点仔细地,小心地擦干净伤口处的药渣,然后才重新倒了药粉上去。 那么重的伤口,药粉倒上去肯定是入骨的疼痛。可是谢珏似乎完全感受不到痛,深邃的凤眸一眨不眨地看着她为他上药,目光深得像是无边的永夜。 不肯错开一点。 陈湛处理好外面那些人,带着军医重新进来时看到就是这样一幅画面。 真是宁静而缱绻,岁月静好。 云泠来了,什么风浪都平息了。 军医还有些后怕,颤颤巍巍抬头看了一眼,震惊地发现,刚才还暴怒的太子殿下此时竟然安静地靠在床头,毫不反抗地任由身前的女子为他上药。 视线往那女子身上移了过去,看到了她温柔粉白的侧脸,便很快低下了头。 也不知道这小娘子是何许人物,竟然一来就让殿下同意上药了。 军医不知道,陈湛可是再清楚不过的。 作为太子的表哥,又是他的臣子,陈湛可能是最先洞悉太子对这位萧姑娘的情意的人了。 或许比太子本人都要早。 从他偷摸进到景祥宫为太子送药,得知太子身边有这样一位宫女时,第一时间就感觉到不对劲了。 这云泠竟然能在他手下还活着,首先这便是一个奇迹。 那个时候,陈湛就隐隐察觉到了太子对她的不同。 再接下来种种,也是陈湛一步步看着太子沦陷到无法自拔,再到…… 没有了萧云泠,他谢珏就活不下去的地步。 谢珏是谁,一个杀兄毒父到眼睛也不眨的心狠手辣之人,野心勃勃之辈,却为了一个女人屡屡折腰。 想到这里,陈湛眉头挑了挑忽然想到,太子倒是和去世的姨母一个样子。 轻易不会爱上人,可一但爱上了便是全心全意。 只是可惜那老皇帝是个不堪托付的薄情之人。 而这云泠姑娘却不一样。 心软至极又完全狠不下心。 嘴角挑出一个微笑,陈湛道,“殿下,外面那群公子哥我都交代好了,将这群人遣送回京,量那群老家伙也不敢再说什么。” 不肯吃苦没什么本事的纨绔子弟还想来军营混混就混个军功,这些世家贵族的如意算盘也打得太好了。 把军营风气弄得乌烟瘴气,早就该整肃了。是老皇帝无能才不敢得罪那群老家伙,任由这军营溃败下去。 可知这国家的军防若都从里头烂了,如何保家卫国,外邦入侵时如何抵御外敌? 所以谢珏便亲自出手整治了。 陈湛的话音落下,谢珏头也没抬,只淡淡地应了一声,“嗯。” 见他还不走,甚至有些不耐烦地道,“还有何事?” 陈湛耸了耸肩,知道是碍了他的眼了,便道,“好了好了,我走就是了。只是军医今天还没给你把过脉,让他上前检查检查?” 这个时候云泠帮他包扎好了,闻言抬起头,让开了位置,温声道,“军医请进来吧。” 谢珏也就应了声。 军医擦了擦头上沁出的薄汗,见得到了首肯提着药箱进来。手指搭在太子殿下的手腕上,细细把脉,又望闻问切了一番才放心道,“殿下身体里余毒已清,只是身体还虚弱着,要好好将养才是。” 诊治完,拿好药箱再不敢停留,连忙离开。 陈湛也很有眼色地不再打扰。 道,“行了行了,我这就走了。” 陈湛随军医一起离开后,房间便安静了下来。 等他们走了,云泠想出去打点水进来,却被他紧紧握住了手腕,便只能重新在他身边坐下来。 虽然余毒已清,但毒毕竟不是小伤,他原本绯色的薄唇还带着病后的苍白。 他的气息一贯是冷薄的,因为苍白,面容更显病弱偏执。 此时却低着头,静静地望着她问,“你什么时候来的?” “今天早上到的。” 云泠轻声道,“昨晚安公公来找我,对我说了你受伤的事,担忧你,我便连夜随着安公公赶到了军营。” 想到刚才的画面,云泠忍不住道,“可是殿下怎能如此不爱惜自己的身体,明明受了伤,怎么能拒绝军医的诊治。” 还把所有的医士都赶了出去。 这对他的伤口恢复有碍。 谢珏看着她脸上满是担忧和不赞同的表情,毫不掩饰自己的行为,“孤受伤的消息已经传往京城两三日,却没见你来,孤便已快控制不住自己的戾气。” 停了下,又听他道,“可是你来了,听闻孤受伤一刻也没停,连夜来了。” “甚至以你的聪明,必定猜出来孤这伤大有蹊跷,或许是故意为之。可即便如此,你依然放心不下,随安忠一起前来军营,”谢珏语气平静地说着这些话,并不掩饰。 他说着, 漆黑的凤眸比比深幽夜色还侵袭,望着她,缓缓地,势在必得的,抬手抚摸着她的脸,“孤便知,你放不下孤。” 只要她软化一点,他便会霸道地,不顾一切地侵蚀,占有。 云泠沉默了一瞬。 她既然不放心选择来了,便就是已经下定了决心的。 她与他纠缠了这么多年,终究是分不开。 她心软了,妥协了。 承认了。 抬头看着他因为受伤而略显苍白的薄唇,云泠第一次没有否认,“是,我放不下你。” 所以明明坚持了那么久,可是在听到他受伤的消息时却立时心乱如麻,明明理智告诉她不会有事,却还是担忧得不知该如何是好,连夜便来了。 “我一直以为我是习惯了你的怀抱和温暖,你又总是那么强势霸道不容拒绝,我没办法才妥协了,”云泠看着他的眼睛认真道,“你知道的,我之前便和你说过,我很向往宫外的自由,从不想当什么太子妃,从梅阳县到回京城这一路,只不过我没得选,你又为我受了伤,所以我便妥协了……” “萧明容的事看上去只是意外,却像是打开了一个缺口,我压抑了那么久的情绪终于忍不住,想要全部都告诉你。原本一直压抑的心也坚定了,才决定和你说清楚。” 说着说着她的声音低了下来,清晰地道,“你与我一开始就是不平等的,你是君我为奴,我因为弱势一再处处讨好,而你也习惯了处处对我掌控逼压。可是我……其实从来都不喜欢这样。过去种种,我以为我对你只是习惯,只是感动,只是……服从。可是当你受伤的时候,当我看到你的时候,我终于没有任何一刻比现在还要确定,我是在乎你的。” 她既然决定了,就不会再忸怩掩藏,什么都要说明白了。 她一直看不清自己的心,也不愿进宫,陷入了执念里无法自拔,所以才执意要与他生分,分开。 可是她表面的坚决之下,他为她一退再退,说出绝不再强迫她时,她不是不挣扎的。 只是她没看清而已。 林家主来送母亲的遗物那日,她本是想要多了解这林氏梦预的能力,想从这入手探寻母亲病逝是否有蹊跷。 却意外得知了一件事。 林氏为云泽古老的大家族,因为祖上的老祖宗曾是巫师一脉,所以其后代子孙中,女子会继承梦预的能力。 而这梦预之能,因为太过骇人听闻,恐被外人当作妖异,所以林氏一直小心掩盖不让其见天日。 当然对林氏族人来说,能继承梦预能力的后代,便是林氏既定的家主,因为每一代后代中,只有其中一人会继承此能力。 而这梦预,当然不是什么都能梦到,否则有如此破坏秩序天理之能,岂不天下大乱。 林氏梦预之能有二,一,规避未来自身一场大祸。 二,林氏的梦,梦的是自己这一生挚爱的人。 云泠当时的梦境,梦的并非是自己的大祸,却梦到了谢珏入主东宫的画面。 那便是因为…… 谢珏,是她挚爱之人。 当时云泠想清了这点,却……没有任何意外。 推窗见月,迷雾散尽。 真相尽在眼中。 却好像自己早就知道了。 她说着眼眶渐渐地有些红,谢珏心疼了,手捧着她的脸,声音低哑,“我知道。” “过去我习惯了高高在上,习惯了对你强迫逼压,因为我知道,无论如何,你最终都会对我妥协。却从没有为你考虑过你是否愿意。”手指在她泛红的眼眶下轻轻抚过,然后一点一点将她抱进怀里,力道重得,像是要把她揉进骨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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