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臻缓缓抬起手,指腹落在柔软的青丝上轻抚,一下、又一下,逐渐沉浸其中。 忽地,少女睁开眼睛将他盯住,裴臻愣了一下,不敢再动。他垂下眼帘轻轻唤了一声,“殿下。” 一时间,男人又变成了温顺的猫。 锦杪伸出手,指尖顺着男人精致的五官细细勾勒。 “裴臻,你是不是喜欢我?” 她的声音很轻,轻到让人觉得仿佛是幻听。 裴臻身形一僵,薄唇紧抿,没有言语。明明少女的手很凉,他却觉得有烧灼感,整个人都热了起来。 “看着我的眼睛。” 纤纤玉指落在男人的下颌,男人缓缓抬起眼帘,与她的目光相接。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这双漂亮的桃花眼里没了清冷,只余深情。 锦杪盯着这双眼睛,又问一遍,“裴臻,你是不是喜欢我?” 喜欢吗?裴臻一边感受着自己胡乱跳动的心,一边问自己。 他想,应该是喜欢的。 可他如今,配对她说这两个字吗? 锦杪将男人的犹豫都看在眼里。她没骨头似的黏在男人身上,伸手勾住他的脖子,自己贴过去,在他耳边莞尔一笑,“我和你注定不会有结果,劝你收起这个心思。” 明明是在意料之中,但裴臻还是体会到了兜头一盆冷水将他浇得透心凉的滋味。 他乖顺地垂下眼帘,“殿下的话,奴才会谨记于心。” 锦杪觑着男人受伤的神色,心想她这算不算是报了裴臻当初负心的仇? 应该算吧。 他们这下扯平了。 “那就好。” 锦杪歪着脑袋靠在男人肩上,指尖轻轻碰了一下男人红透的耳垂,毫不意外得到一声颤巍巍的殿下。 嫁去西戎,可以养面首吗? 锦杪突然有了这样一个疑惑。
第20章 十公主出殡这日,身在冷宫的柔妃自缢身亡。 母亲接受不了女儿的死,随女儿一起去了。谁都会这么认为,也就不会有人去怀疑柔妃的死。 或许,柔妃的死确实就是大家想的那样。 但不管哪种情况,柔妃死了,就让那人遂愿了。 甬道里突然刮来一阵风,吹得玉辇的珠帘哗哗作响。 锦杪疲惫地抬起眼帘,只见天边乌云滚滚,偶有雷声轰鸣,看样子又有一场暴雨要降临。 今年入夏后,雨水格外多,时不时就有南方洪灾爆发的消息传入帝京。 南方多地百姓因洪灾流离失所,食不果腹,甚至有传言说人吃人。 不过很快就有地方官员上了折子,说不存在人吃人的情况。 但锦杪觉得,即便没有,怕是也离人吃人不远了。倘官府能妥善安顿受灾百姓,何至于有这样残忍的传言? 天灾、人祸,百姓如何承受得起? “哎哟你个脏东西,就这一段路你都憋不住,以后还能成什么大事儿?想当初咱家在御前当差,眼看就要拉裤兜子了,咱家也能忍住。” “可您如今不也在冷宫当差吗?” “小兔崽子,敢情你这是把脑子拉裤兜里了,竟敢挖苦你爹爹!” 宫墙下,走在前面的老太监扭头剜了拖着板车的小太监一眼。 小太监低头咕哝:“本来就是事实,还不让人说了。” “你懂个屁,当年要不是因为穆、别废话了,赶紧把人运出去,回来把身上收拾干净,冲撞了主子,可有你小子受的!”老太监话锋一转,抬手往小太监脑袋上招呼了一下。 一老一小的对话拉回了锦杪的思绪,她饶有兴趣地看向走在前面斗嘴的两个人。 小太监总是顶嘴,把老太监惹恼了,老太监抬腿就是一踹。 小太监哎哟一声,松了手里的板车,捂着肚子难受地躬着腰。 老太监捏着鼻子骂道:“小兔崽子你吃什么了?这么臭!” 锦杪登时眉心拧紧,倒不是因为她闻到了那股子味道,而是盖在板车上的破草席往下滑了些,露出一张灰白的死人脸。 那是她派去冷宫暗中盯着柔妃的人,如今草席一卷,要被扔到乱葬岗去。 敌在暗,她在明,而且她连个可以怀疑的对象也没有,只能被对方牵着鼻子走。 这个人会是谁,锦杪思来想去也没有结果。 不过有一点她可以确定,就是自己越来越厌恶皇宫,越来越不想在帝京待下去,恨不能立马嫁去西戎。 - 顷之,豆大的雨珠纷至沓来,电闪雷鸣,狂风大作。 一道惊雷落下,徐贵妃自睡梦中惊醒,她猛地掀开幔帐,急促喘息着。 芳岁嬷嬷赶忙上前为徐贵妃轻拍后背,“娘娘不怕,老奴在。” “琼阳呢?她在哪儿?”徐贵妃急急慌慌拽住芳岁嬷嬷。 “殿下等您睡着之后就离、” “让她不要再进宫,有多远走多远!” “娘娘……”芳岁嬷嬷愣住。 “快去啊!”徐贵妃急得眼睛都红了,她无力地伏在床边,“嬷嬷,琼阳留在帝京,她会死的……” “娘娘,您只是做了个噩梦。”芳岁嬷嬷安慰道。 徐贵妃拼命摇头,即便寝殿中只有她二人,她还是将声音压得极低,“嬷嬷,我好了。” 芳岁嬷嬷大喜,“老奴这就派人去告知殿下和皇上。” “不可!”徐贵妃紧紧拉住芳岁嬷嬷的手,声音一低再低,“不可以让人知道我好了。” 尤其是穆亥。 她会突发恶疾,是穆亥给她服了一种药。 因为她发现了穆亥的秘密。 若让世人知道穆亥对自己女儿有觊觎之心,必定遗臭万年! 徐贵妃来不及与芳岁嬷嬷细说,当务之急是让琼阳赶紧离开帝京,走得远远的。 那什么西戎,谁爱嫁谁嫁,就该让西戎打进帝京,把穆亥从皇位上赶下来。 此等禽兽不如的东西,怎配做天下之主? 芳岁嬷嬷刚出寝殿,就见冯总管撑伞走进琼阳宫,伞下的九五之尊朝她一笑,“这么大的雨,嬷嬷是要去哪儿?” 芳岁嬷嬷打了个颤栗,不自觉捏紧手中的伞柄,“回皇上的话,娘娘做噩梦惊醒,老奴不放心,想去请太医来给娘娘瞧瞧。” “噩梦而已,不用请太医。”圣上迈开腿,“贵妃最喜欢朕给她讲故事,朕来陪着贵妃就行。” 说罢,圣上走进寝殿。 芳岁嬷嬷欲跟上,冯总管伸手将她拦下,笑说:“嬷嬷进去做什么?难不成嬷嬷也喜欢听皇上讲故事?” 芳岁嬷嬷回过神,讪讪一笑,“娘娘如今心智如孩童,我担心娘娘失礼于皇上,就想着进去看看。” “皇上疼贵妃疼得紧,嬷嬷就别担心了。”冯总管笑意加深。 芳岁嬷嬷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守在寝殿外,心里祈祷娘娘不要有事。 徐贵妃躺在床上,看男人越走越近,手在锦衾下攥紧了剪刀。她刚恢复正常,穆亥就过来,极有可能是又来对她下手的。 如果真是这样,那她就跟穆亥拼了,捅不死,就把他给废了! 穆亥停在床边,不紧不慢捻着掌心里的五线菩提念珠,视线穿过幔帐落在里面的人身上。 她对他的警惕,一目了然,想必手上还拿了杀他的东西。 穆亥冷笑,他当初留这个贱人一命,是怕琼阳得知这个贱人死掉,太过伤心,难受至死。 而今,他是不怕了。 但这个贱人还不能现在就死,得留到琼阳过了十七岁生辰才行。 徐贵妃没想到,穆亥真的只是来给她讲故事的,讲完故事人便走了。 - 穆亥从琼阳宫出来后,去了延春|宫。 奴才退下。 殿门合上。 殿内只余帝后二人。 寝殿内忽地传出砰的一声,外边的奴才纷纷埋低脑袋,好似什么也没听见。 “皇后,你可真是为贵妃找了一位好大夫啊。” 男人温柔地在女人耳边低语,可他手上,却做着要人命的事。女人纤细的脖子被他紧紧掐住,他笑看对方喘不过气翻白眼的模样。 胡皇后拼命挣扎着,手边能碎的东西都被她碰到地上摔了个遍。 女人挣扎的动作逐渐变得缓慢,看样子是快不行了。 穆亥却在这时松了手,将人一下扔到碎片上。 夏日衣衫薄,胡皇后身上没一会儿就见了血。 缓过神来的胡皇后手撑在地上慢慢爬起来,她神色恍惚地跪在碎片上,声音沙哑,“臣妾不知皇上何意。” 穆亥居高临下,掐着面前这张脸,迫使她与自己对视,“皇后找的好大夫,把贵妃给治好了。” 胡皇后猛然清醒,“不可能!” 徐贵妃永远都不可能恢复正常,这是商节一再向她保证的。 穆亥轻笑一声松开手,坐到旁边的圈椅上。他看着女人膝下的血,眸中笑意加深,“皇后该不会是另有计划吧?” “臣妾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和您对着干。”胡皇后膝行到男人跟前,血流了一路,触目惊心。她却像是感觉不到痛,只急于证明自己的清白。 穆亥审视半晌,觉得胡皇后不似作伪,便命人传商节过来。 商节得知徐贵妃恢复正常,亦很震惊。旋即她想到一个可能,之前徐贵妃得知十九公主殁了,记起自己有个孩子,这次会不会是因为十公主薨了,受了刺激,恢复了正常? 闻言,穆亥思忖片刻,觉得不无可能。 罢了,琼阳如今于他而言已是探囊取物,徐贵妃是否正常已经不重要。 穆亥复又捻起五线菩提念珠,一副心平气和的模样。他看了眼胡皇后身下的血,轻飘飘地说了句,“起来吧。” 命商节为胡皇后好好诊治后,穆亥就离开了延春|宫。走了一段路,他突然想起一件事,扭头问冯总管,“宁常在可是把她那个儿子送给了皇后养?” “宁常在位分低,想为自己孩子谋个好出路,一生下来,她便抱给了皇后养。”冯总管回道。 皇后膝下只有一女,嫁给了定北侯邓巍,如今多了个儿子,若想造反,岂不顺理成章? 穆亥觉得,防人之心不可无,即便皇后如今与他站在同一阵线。 - 胡皇后得知偏殿的小皇子被冯总管抱走时,起身就往外面走,伤口撕扯开裂,愈发触目惊心。 兰月嬷嬷赶紧将人拦下,劝道:“这是皇上的旨意,老奴觉得您说再多也没用,很有可能还会让皇上怀疑您的用心。” 胡皇后哪儿能不明白这个道理,可她要是没了这个孩子,计划就不能顺理成章地进行。 “徐贵妃的事,已经让皇上怀疑您了。娘娘,不能再让皇上怀疑您。” 兰月嬷嬷搀着胡皇后坐下, 胡皇后神色哀戚地靠在椅子上,没了孩子,计划该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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