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叔父在书房。” 一听这话,沈知韫原本紧绷的神色,瞬间松快了不少。而徐元桢突然闻到了酒味,她看向沈知韫:“今日出去喝酒了?” “我跟惜墨好久都没见了,一时高兴,就喝了一点,只喝了一点点。”沈知韫抱着徐元桢的胳膊撒娇。 若只喝了一点点,明知今日她叔父在府里,沈知韫怎么会到现在这个时辰才回来呢? 徐元桢看破没说破,只慈爱拍了拍沈知韫:“喝一点点也是酒,回去歇着去,等会儿我让厨房给你送解酒汤。” 沈知韫谢过徐元桢之后,便带着青芷红蔻匆匆的走了。 回到院中,沈知韫沐浴更衣完刚出来,厨房便将解酒汤送来了。沈知韫喝完之后,漱过口便上床歇息了。 许是下午睡过的缘故,如今躺在床上之后,却是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今夜是红蔻守夜,红蔻睡在外间的榻上,听到里面的动静,她跑进来问:“小姐,您有什么吩咐?” “没事,我就是睡不着。红蔻,你困么?你不困的话上来陪我说会儿话。”沈知韫往里面挪了挪。 红蔻是个小话痨,一听这话,她立刻就上去了。 结果沈知韫还没来得及开口,红蔻小嘴就开始叭叭起来了:“小姐,您是因为贺二公子睡不着么?” 沈知韫:“……” 红蔻犹豫了一下,小声道:“小姐,有句话,我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既然不知道当讲还是不当讲,那就不要讲了。”以沈知韫对红蔻的了解,她能这么说,那她的话,多半就是不当讲的。 “哦,好吧。”红蔻只得将话咽了回去,然后问沈知韫,“那小姐,您想说什么?” 沈知韫不想说什么,她纯粹就是睡不着,想找个人说说话而已。所以想了想,还是让红蔻说了:“你不知道当讲不当讲的话是什么?” “小姐,您不觉得,您和贺二公子其实很般配么?” 沈知韫:“???” 她跟贺令昭完全是南辕北辙的两个人,哪里般配了?! “您长得好看,贺二公子也长得好看。而且您爱玩儿,贺二公子也爱玩儿,这样成婚以后,你们就能一起出去玩儿啦。” 红蔻性子单纯,她觉得夫妻俩过日子,最重要的就是能吃到一起玩到一起。他家小姐和贺令昭能不能吃到一起她不知道,但论玩儿的话,他们俩绝对能玩儿到一起的。 说完之后,红蔻眼睛亮晶晶看着沈知韫,一副‘小姐我说的是不是很有道理’的表情,等着沈知韫夸奖她。 沈知韫都被红蔻这天真的话气笑了。 “玩儿到一起就叫般配了?你以为是小孩子过家家么?”只要自己玩儿的开心,便什么都不顾了么? 但红蔻年纪还小,沈知韫不想过早同她说这些,便道:“我困了,你也去睡吧。” “哦,那小姐您睡吧,我就在外面,您有事叫我。” 待红蔻走了之后,沈知韫一把拉过被子蒙过头,她觉得她自己就是闲得慌,大半晚上的,做什么不好,竟然要让红蔻陪她聊天。 这都聊的是什么跟什么嘛?沈知韫决定不想了,蒙着被子开始睡觉。 平日沈知韫很少做梦,但今夜不知道是不是被子蒙过头的原因,她破天荒做了一晚上的梦。 而且梦的还十分匪夷所思。 沈知韫梦见她跟贺令昭成婚后,他们夫妻俩成日出门斗鸡走狗,去赌坊逛花楼,每日玩的都不重样。 结果梦境突然一转,廊下灯火通明,她叔父沈怀章拎了把戒尺,面若冰霜站在府门口。 沈怀章一个眼神过来,他们夫妻俩膝盖一软,齐齐跪在沈怀章面前。 戒尺高高举起,又重重落下。 “啪——” “啪——” “啪——” 戒尺打掌心的声音,一下又一下的在寂静的夜里响起。 到最后,沈知韫已经不知道,那戒尺挥舞了多少下。她只记得,戒尺断成两半掉在地上,她捧着血淋淋的掌心跪在满脸失望的沈怀章面前,身侧是贺令昭鬼哭狼嚎的哭声。 再然后,沈知韫硬生生就被吓醒了。 醒来后,沈知韫第一反应,就是先查看自己的掌心。 见掌心白皙光滑如初,沈知韫这才彻底松了一口气。 第二天,红蔻进来伺候沈知韫梳洗时,因为先迈了左脚,而被沈知韫罚了半个月的月钱。 红蔻:“???” 吃一堑长一智,中午红蔻再进来时,又因为先迈了右脚,又被沈知韫罚了半个月的月钱。 红蔻:“!!!” “不是,早上我先迈了左脚,小姐您罚了我半个月的月钱,我认了。中午我先迈右脚,小姐您为什么还要罚我半个月的月钱啊?”红蔻实在想不明白。 倚在榻上闭眸养神的沈知韫,闻言掀开眼皮,凉凉扫了她一眼。 青芷当即将红蔻带到屋外,戳着她的额头,小声骂道:“你这个小脑袋瓜子里全装吃的了吗?你早上先迈左脚被罚,中午又因为先迈右脚被罚,便说明小姐这会儿不想看见你,你还眼巴巴的凑上去做什么?” “啊?”红蔻睁着茫然无辜的大眼睛,“我没做错什么呀?小姐为什么不想见到我?” “昨晚你守夜,你详细同我说说,你昨晚做什么了。” 红蔻便将昨晚的事全都告诉青芷了。说完之后,她还问青芷:“所以青芷姐姐,小姐为什么不想见到我呢?” “如果有人给你讲了一晚上的鬼故事,害你一晚上没睡好,你还想见到那人吗?” 红蔻立刻把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一样:“不想,我一定离她远远的。” “那就对了。在小姐出嫁之前,你要想不再被扣月钱,就别去小姐面前了,也别再小姐面前开口了。” 红蔻不明白,她昨晚又没给沈知韫讲鬼故事,沈知韫为什么要罚她? 但鉴于青芷从不骗人,且她也不想再被扣月钱了,所以接下来的日子,红蔻便没事不主动往沈知韫面前凑,甚至为了防止克制不住去沈知韫面前说话,红蔻便不停的吃东西。 结果七日后,到沈知韫成婚时,红蔻成功的把自己吃胖了一圈。
第四章 腊月初八风和日暄宜成婚。 这一日沈家张灯结彩,五步一双喜,十步一彩绸,布置的喜庆而又隆重。 沈知韫虽然双亲俱已亡故,但沈怀章夫妇将她当亲生女儿养,此番她嫁的又是侯府的嫡次子,且还是陛下赐的婚,所以这日上门贺喜的人很多。 上好妆的沈知韫坐在喜房里,听着前院的喧嚣热闹,眼睫倾垂。 从前都是她随着徐元桢,去观别人在喧嚣热闹声中出嫁,今日轮到别人观她在喧嚣热闹声中出嫁了。 沈知韫不知道别的姑娘这个时候,心里在想什么,现在的她既希望贺令昭快些来,早点走完这个既定的流程。但同时,她又不希望贺令昭快些来。 贺令昭不来,她便还是沈知韫。 贺令昭来带她出了这道门,从此以后,她就得先是贺令昭的夫人,然后才能是沈知韫了。 但看着房中的囍字,沈知韫突然意识,自己是在自欺欺人。 “来了来了。”红蔻气喘吁吁,夹杂着激动的声音在院中响起,“姑爷来迎亲了。” 原本静谧的喜房里,突然一下子涌进来许多人。她们有的替沈知韫整理衣裙,有的替沈知韫检查妆容,确认一切无误之后,才将喜扇塞到沈知韫掌心。 “喜扇遮面,如意出嫁。”喜娘拖着长长的调子,高声喊着。 沈知韫垂眸以扇遮面。 前院的嘈杂声约莫持续了一刻钟,便往沈知韫这边蔓延而来了。院中的侍女们听到动静,纷纷跑到院门口,伸长脖子朝外张望。 没一会儿,头戴金冠,一身大红喜袍的贺令昭,就领着一帮人,浩浩荡荡朝这边来了。 侍女们凑在一起叽叽喳喳讨论。 “哇,姑爷长得真好看!” “抛开别的不论,就姑爷这长相,与咱们小姐也算是十分相配了。就是姑爷这脸色,怎么不像是来迎亲的,反倒像是来抢亲的。” “说什么浑话呢?小姐与姑爷那可是陛下金口玉言赐的婚,姑爷用得着抢亲吗?” 一个年长的侍女刚训斥完,一抬头,见贺令昭已在众人的簇拥下进了院子,她立刻示意其他侍女噤声,将路让出来。 贺令昭目不斜视,径自大步往喜房里走。 如果说,贺令昭今日的脸色像是来抢亲的,那沈知韫的脸色也比他好不到哪里去。 但好在沈知韫有喜扇遮面,无人能窥得见。 贺令昭甫一进来,喜娘立刻笑着迎上前,正想说几句吉祥话,可她还没来得及开口,贺令昭便先扫了她一眼。 那眼神里明晃晃写着——别废话,赶紧走。 喜娘哽了一下。她知道贺令昭的脾气,所以迅速讲了几句福话之后,便将红绸的另外一头塞到沈知韫手中。 沈知韫一手持喜扇,一手握着红绸,走出院子,与贺令昭一道往前厅而去。 女子出嫁前都是要拜别父母的。沈知韫双亲早已亡故,她是由沈怀章夫妇抚养长大的。所以这次出门前,他们拜别的是沈怀章夫妇。 在沈知韫与贺令昭进来时,徐元桢的眼睛瞬间红了。 这是她养了十年的姑娘,她本想着,为她择个德才兼备的人做夫君,也算能告慰兄嫂的在天之灵了。 可谁曾想佳婿选了好几个,但还没来得及议亲,却被贺令昭这个纨绔抢了先。 一对新人在喜娘的指引下行了礼,徐元桢忍住心里的酸涩,从腕间褪下一只白玉镯戴到沈知韫手上,哽咽叮嘱:“日后要好好的。” “我会的,婶娘。”沈知韫的声音里也染了哭腔。 大喜的日子掉眼泪不吉利,徐元桢便松开沈知韫,重新又坐了回去。 同徐元桢的浓浓不舍不同,沈怀章坐着没起来,他先是交代沈知韫,让她到夫家后要温顺有礼之外,又叮嘱了贺令昭一长串的话。 贺令昭最烦别人说教,平日但凡有人说教,他都是直接拂袖走人。但今日—— 堂中还站着许多宾客,又是大喜的日子,贺令昭捏紧手中的红绸,他忍! 沈怀章在太学担任五经博士,许是常年教书育人的缘故,他一说教起来就没完没了了。 徐元桢见状,便适时打断他的话:“老爷,时辰不早了,让他们出门吧,别误了吉时。” 沈怀章这才意犹未尽停下来,又最后嘱咐道:“从今以后,你们就是夫妻了。要时刻记得,夫妻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 沈知韫与贺令昭应过之后,沈怀章才放他们离开。 沈知韫是独生女,她没有亲兄弟,所以是堂弟沈青诵背她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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