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既是鬼谷司的统领,居然就不怕隔墙有耳,治他一个大不敬之罪? “你……你是暗卫统领,为何,为何却……” “他做的出,却不让人说,真是可笑。” 温婵垂下头,其实这是满朝忠臣心底最直观的感受,昏君妖妃,亡我大梁,大家只是怕牵连家族,心照不宣都不说罢了。 “你请出了打龙鞭,触及他逆鳞,你若死了,也是白死,便侥幸不死,又能有什么好下场?” 温婵面色忧虑,脸颊羞红:“我……我是真的没办法,走投无路才会……” 他说的是对的,陛下都敢对孔家下手,未必不敢动温家。 温家有打龙鞭,可就是因为这么多年只是供奉,根本就不用,才能得到皇室一些信任,她做的确实莽撞,但她也实在没办法,难道就只能任由贵妃欺辱,接受旨意,让阿妤做妾吗? 而且此事到底因何而起,她隐隐觉得,可能与贾升那日唐突她有关。 若灾祸当真是她带给阿妤的,她心中更加愧疚难言。 “那贵妃今日……” “是我做的。” “是你?”温婵有些恍惚。 “不过是知道一些辛秘,引人过去看罢了。” 温婵完全失语,神色不仅懵懂还狐疑,难道他是为了她?还是说有什么别的目的?他隶属鬼谷司,到底主子是谁?如果如他所说,三番四次救她,到底有什么目的? 见她怀疑,男人忽然冷笑起来。 他起身就要走,显然是看出温婵的质疑与不信任。 温婵自然不信,他虽救过她,可要说为了她做这种事,他为了什么跟她非亲非故,要蹚浑水? 而且他总是带着面具,都从没见过他真正的样子,叫人如何能相信。 可现在,她在宫中孤立无援,只靠自己心里没底,贤妃也不是个能靠得住的,若贤妃当真能靠得住,上次在骊山行宫别情院,贤妃说已经让宫婢守住了门,不会有人来打搅她,那贾升是如何闯进来的? 她现在谁都无法信任,能信的只有自己。 但现在,在这孤立无援的深宫内,哪怕只有眼前这个身上诸多疑点的江公子,至少,是对她有善意的吧。 “不是……我不是怀疑……” 他的脚步停了下来,头却没转向她。 “好吧,我承认,我确实怀疑你别有用心,可是,你一直都戴着面具,从没有让我看过你长得什么样子,我怎能不怀疑呢,防人之心也不可无啊。” 见他只是沉默,身上一股冷肃之气,温婵很是委屈:“你愿意救我,却不愿同我露出真容,让我怎么信你?” 而且这人手里还拿捏着她的信物,保不准哪天就想要求她违背祖宗,违背良心,给他做事呢。 可是他又的确三番五次的救了她,他到底是谁,有什么隐藏身份,为什么能在骊山行宫如入无人之境?她如今是豫王妃,就算她是女眷,接触不到战事机密,但身份也算特殊,很多人想要接触她,亲近她,都是带着目的的。 这一点,萧舜已经在信中三番五次的提醒她。 即便抱着善意接近她的,也要防备三分,以免身边真的混进来姜氏叛军的细作,误了国家大事。 温婵一直铭记在心,生怕自己和旭儿成为萧舜的软肋,明明是个只要享受荣华富贵的王妃,却操着户部的心,在民间给前线将士筹集粮草,自己的日子过的紧巴巴,根本都不像个王妃。 还不是为了让萧舜看见,她,是能帮得上他的。 男人转过身,面对温婵,竟是做势要拿下面具。 “你……你……可以让我看你的真容?” “我没说过不行,你没问过。” 他的话很平静,就好像一切都是因为她从没问过不关心的原因似的,温婵心中委屈:“这也不能怪我吧,你总是这么冷冰冰的,也没说可以给我看。” 他不置可否,缓缓摘下脸上黑色的玄铁面具。 温婵呆呆的仰头看,面具后是一张极平凡的脸,无论眉眼唇角都很平平无奇,并无过人之处,然而奇异的便是,他面色过于苍白,无一丝血色,双眸黑漆漆的仿佛两团旋涡,盯着人看的时候黑洞洞的有点吓人。 如此一个生的平凡的人,居然奇异的有种吸引力,温婵忙垂下头,她是郡王妃,已经嫁人了,怎能盯着别的男子这样看。 “怎么,不如郡王殿下生的俊美,碍着王妃的眼了。”
第14章 温婵心中诧异,抬起头来:“你怎会这么妄自菲薄,生为男子,该建功立业一展抱负,男子生的美还是丑,有什么关系呢?” 这人身上矛盾重重,分明每次都救她,对她伸出援手,说话却总是冷冰冰,拿话刺她似的。 她心里已经将姜氏叛军那些有头有脸的头目画像,在心中过了一遍,无一符合,看来他确实不是叛军的细作。 松了一口气,现在却开始有心思关心这人是不是有什么不足之症。 “公子面色苍白,看着可是有些气血亏损?不知公子家住何处,王府有个方子,以药膳进补,是能补足亏损的气血的,若公子愿意,等出了宫后,我好叫家中下人呈上,还望公子能多多保重身体。” 温婵哪怕与他说着关心的话,也并不与他对视。 男人挑起嘴角,似是嘲笑又似是嗤笑,却没有发出声音。 从袖口中掏出一个玄铁腰牌:“朱明大街有个糕饼铺子,你上门寻人时说要买一斤牛舌饼二两花生酥,自有人带他进去。” 那腰牌是玄铁所制,本应冷寒无比,却因被他体温浸染,握着有点温温的。 “我是想感谢公子,并非是……” “你有事也可叫人过去,我会帮你。” 温婵一愣,这下再也忍不住,对上那双漆黑双眸:“公子已经帮了我许多,我,我可以问问,公子是为什么?” 为什么几次三番的救她,嘴上说着索要报酬,却什么都没做,到最后还表示可以继续帮她? 温婵面上有些挂不住,双眼发酸。 萧舜一走便是三年,又有谁知道这三年她是怎么过的。 她听到他轻嗤一声:“难道王妃以为,我帮你,是因为王妃的美貌?因为王妃是昔日西京第一美人?王妃不会以为自己早已嫁为人妇,便是个男人就要爱慕你?” 温婵涨的脸红,她不否认刚才又一瞬间确实起了这个想法,并非她自视甚高,从小到大,西京哪个世家子不想娶她,季家五公子到现在年已三十,都不曾娶妻。 她下意识这么想,也真的不怪她。 因为她生的美,爱慕她的人实在太多,若非嫁给萧舜,求亲的怕是踩破门槛。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如今心思被一语道破,她实在羞窘,脸都涨红了。 “王妃放心,我是受人之托罢了。” 温婵觉得自己实在有些自作多情,还真把自己当成个香饽饽了,以为西京的公子,人人都喜欢她呢。 可到底觉得有些难堪,只能低头嗯了一声,也不敢问是受谁的托。 “今日陛下不会见你。” “……” “请打龙鞭一事,他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事情解决,你便出宫去吧。” “哦……” 他拿起面具,重又戴到脸上,不再多言,自顾自的走了出去。 两个女婢神色狐疑的进来,见温婵完好无损,只是脸有些红,心中焦急。 “小姐,那人可是欺负您了?” 如今奸臣当道,皇家都不要脸面,公然欺辱有功之臣的家眷,更何况仗着贾家的势狐假虎威的佞臣呢。 若非温婵有个郡王妃的身份,怕是更会被欺辱到地下去了。 “没有,我没事,就是闹了些笑话。” 她实在羞赧,怎么好意思跟自己的侍卫说,她误会人家郎君爱慕她才帮她,其实根本就没那回事,她自作多情了。 “奴婢瞧着那人就不是好人,小姐还是防着他一些,小姐现在已是王妃,与别的男子过从甚密,叫有心之人看见,岂不是又成了小姐的错处。” 紫熏心直口快,直接将心中担忧说了出来。 温婵轻轻一叹:“这话莫要让江公子听见,他是受人之托帮我,而且救了我好几次,怎能说人家别有用心,如今这形势,西京中还有谁愿意帮咱们的?这世上都是锦上添花多,雪中送炭少。殿下如今不在京中,也无人给咱们撑腰做主……” 这话说的好不辛酸。 绿衣面带忧色:“小姐为何不给殿下写信,说一说这些事,咱们这三年,小姐受了多少罪,独自生产,带大小殿下也就罢了,贾家欺人太甚,做了多少败坏朝纲的事,贤妃借着小世子争宠,贵妃从没给过小姐好脸,到底也让殿下给陛下上书说一说。” “你以为我没说过吗?”温婵叹气:“殿下他……也有自己的难处。” 这些年她不是没写信诉苦过,可殿下的回信,只会说君君臣臣父父子子,让她身为儿媳,多多忍耐,便是跟萧舜说,又有什么用。 萧舜的亲信好不容易回一趟王府,她想要问问,萧舜过得好不好,吃的饱不饱,穿的暖不暖,竟也被那亲信误会,以为她在查问,居然说什么郡王在外征战,便是身边有知冷知热的女人伺候服侍,也是理所应当,她身为王妃,应当守好三从四德,打理王府,莫要总是给萧舜去信,用京中琐事影响他。 温婵气的直哆嗦,可那亲信,有军职,纵然她是王妃,也管不到萧舜军中的部下头上。 规矩就是给她这种守规矩的人用的,贾贵妃插手朝政,陛下是不管的,可她若是对萧舜的亲信说三道四,便是不守妇道,身为女眷,想要插手政事。 江公子说陛下不会见她,果然这次入宫根本就没见到陛下,只有苏德发来宣旨,说念在三殿下长期驻守疆城关,劳苦功高,封为亲王,温婵册为一品亲王王妃。 “赐婚的事……” 苏德发摇头:“这自然是不作数的了。” 温婵咬牙:“苏大伴,贵妃如此辱我,辱我温氏,难道就任何处罚都没有,就此算了嘛?” “我的王妃娘娘,您可慎言吧,陛下已经做出补偿,您就别再追究了,惹得陛下不高兴,您能得着什么好呢。” “……可是……” 内侍摇摇头,而且是语重心长的在劝告她:“娘娘,陛下知道这一回是贵妃有错,那是陛下和贵妃,您还指望着,让贵妃给您道歉呢?三殿下在外头,南征北战的不容易,您啊,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息事宁人吧,也算是给小世子积德呢。” “王妃娘娘,您快快接旨吧!” 你不情不愿的接了旨,闷闷不乐出宫,这事看似解决了,其实根本就没解决,若贵妃当真与人私通,为何陛下不降她的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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