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获吓了一跳,心中转了许多心思,抬头看去,却见姜行眼中似乎有着笑意,心中震撼,难道,难道不是祸事?容真这一推,竟然分了贵妃的宠?得了陛下的青眼?莫不是陛下要把女儿纳入后宫? 心中一阵狂喜,可是不能啊,若当真那么喜欢真儿,何必有贵妃这一出,且也没听说贵妃失了宠爱。 容获是有脑子的,也会见风使舵,哪怕是改朝换代这种伤及世家根本的事,在他两头下注下,容家从旧朝的翰林成了新朝的侍郎,但姜行不明的目的,暧昧的说法,让他失了素日的心眼。 若是真儿能入宫得宠,就太好了,陛下刚登基,后宫空虚,真儿占了陛下的心,再身怀有孕,只要生下皇子,他们家再运作一番,将来就可能是国舅国丈,泼天的富贵。 “朕有意……”姜行故意顿了顿,看到容获脸上来不及掩盖的惊喜神色,缓缓道:“将你女儿赐婚给承恩公周子仿,你意下如何?” 容获表情凝滞在了脸上。 “子仿是朕的肱骨之臣,从朕微时便跟着朕打江山,一直照顾着朕,宛如朕的长辈,如今年纪大了,身边也没个知冷知热的贴心妻子,朕看你家姑娘性子活泼烂漫,定能与子仿琴瑟和谐。” 容获心中有苦说不出,唯唯发出算不得质疑的质疑:“可……可承恩公不是早已有了定京夫人方氏。” 他们容家,虽不是累世公卿,可,可也不是什么小官,到底也算有点名望的,容家的女儿怎能做妾。 姜行不以为然:“北地贵族不太讲究西京这边的嫡庶大小,迦纳山王的三位王妃都是正室,永安老侯爷故去的两位夫人也是不分大小,都是侯夫人,便是朕在潜邸时,皇贵妃恭妃等人也俱都是夫人。” 话怎么能这么说,妻妾不分大小,那是蛮子的风俗,北地那些蛮贵进了西京,不全都开始效仿西京的风俗。 陛下说的再好听,可皇后的位子却只有一个,金、袁、孙三位夫人在潜邸再不分大小,登基后不是也分了个高下吗,不然为什么不封三个皇贵妃? “周公爷战功赫赫,可是一位不世出的英雄,怎么,还配不上你容家的女儿?朕听说,从前哀帝还在时,你们容家相中的门第,是什么来着?国子监祭酒?” 容获有苦说不出,他们这些西京归降的,远远比不上从定京就跟着姜行打天下的,大宣新立,行事颇有大梁太祖风格,重武轻文,他是从三品文官,女儿能给作为奉国将军、一品侯爵的周侯做夫人,实在说不上辱没。 但是…… 话都说到这份上,若是拒绝,便是他们容家嫌弃侯爵府,梁朝在时,他们容家依附贾家,算不得显贵,容家大姐的确嫁到了国子监祭酒家,可这个官到了大梁的时候,便是只有名头,没实权。 他们容家不也是如此,大梁初期,翰林乃是皇室侍读,还可任科考考官,不仅名声清贵,阁老首辅尽是翰林出身,然梁朝明帝震怒折桂结党一案,翰林院便被削了权,逐渐边缘化,成了个宫廷供奉机构,不然他们容家也不必挠破头想往上爬,到了新朝,宁愿去六部。 “微臣,微臣遵旨。” 姜行满意了:“朕会亲自赐婚,待嫁前,你们家那千金,就在宫里,好好学学规矩吧。” 容大人哭丧着脸出去。 容真自然也早就醒了,被关在宫中一隅,叫嬷嬷把她看住,不仅不能出去,每日喂食肥肉拌饭,不吃完就要挨罚,还要抄经三百,佛前磕头为贵妃赎罪。 她哭喊着,说自己是被冤枉的,她没有推贵妃,可这些嬷嬷可不会信,容真不听话,便会被嬷嬷打手板,狠狠地抽。 这些嬷嬷们本来就是前朝宫里服侍的宫女,全是人精,得了上头的意思,要整治这个容真,自然手段毒辣。 一个月后,等宫里的嬷嬷们押送她回府,容大人和夫人险些认不出来,眼前这容真,胖的有曾经两个宽,那姣好面容和不盈一握的纤腰,不翼而飞,脸上赘肉把眼睛挤的都笑了。 容大人叫人给嬷嬷递了荷包,恳请嬷嬷行个方便,让他们父女说说话。 看在银子的面子上,嬷嬷首肯了。 容母先哭了出来:“我的儿,你这些日子在宫里,过得是什么日子啊,可有受苦?瞧瞧你都瘦……” 再一看女儿的胖脸,这个心疼女儿瘦了的话,可就说不出口了。 “看来吃食上是没亏待你。”容获喃喃自语。 容真气哭了:“爹,娘,我在宫里要被人欺负死了,镇日的要我抄经,给佛祖磕头,我若不从,便打我的手板,宫里一日三餐一粒米饭都不许剩,说什么太后力行节俭,只要剩下,也打我的手板子。” 容获和夫人面面相觑,宫规如此,只是打手板,也算不得什么刑法,且一日三餐的供着,更没短了他们女儿的吃穿。 现在整个西京都传遍了,说他们家闺女心大,居然在宫里就敢谋害贵妃,好在贵妃仁德,宽恕了容真 “爹,你得想想办法,给女儿出气。” “还给你出气呢,咱们一家子都要被你牵连死了,你可知道陛下给你指了一门婚!” 容真愣住:“指婚?什么什么?” “陛下把你赏给承恩公周子仿!” 容真满脸茫然,容母已经哭了出来:“我的儿啊,命怎的这么苦?” “按说,周家乃是陛下亲信之臣,有曾经的香火情,又是公爵爵位,也不算辱没咱家真儿。” 容母怒骂:“怎么不算辱没,那周子仿可是有正室的,早就在定京娶了夫人,我们真儿嫁过去做小,这是什么道理?” “陛下说了,不分大小。” 容获心里是没底的。 “你个不中用的,咱们家嫡出的女儿要给人家去做平妻,就算周家有个公爵爵位又如何,那周子仿今年可快五十,都能当我们真儿的爹了,他还瘸腿,背地里西京的人都叫他周瘸子,他早就不能上战场再立功了,如今不过荣养,却平白要我们添一个女儿进去?我们真儿可是要进宫做娘娘的啊。” 容真听得分明,心凉了半截,原来她被指婚了,还不是给个老男人做填房,她连填房都不算,西京哪有平妻的说法,只有那等没规矩的低贱商户,才叫平妻呢,在权贵家里,平妻就是妾! “怎……怎么会这样啊。” 容获气死了,头一回对妻女发了脾气:“我还能怎么办,这孽女谋害贵妃,贵妃和陛下宽仁,没要了她的命,祸及咱们一家子,已经看在容家算是有点从龙之功了,能保住性命已是万幸,因为你这事,我被罚了俸不成,还被听了职,责令我在家反省一年,等再出仕,这礼部早就变了天了,你还想着什么入宫为妃的事,宫里的嬷嬷们可就在外头,闭上你的嘴,慎言慎言吧!” 若是被宫里人听到,禀告个容家不满陛下赐婚,满心怨怼,还要不要命了。 容真哭了起来:“我没推她,是温婵自己跌下去的,反说我谋害她,这都是她的诡计,温婵就是想让我死。” “快快住口,贵妃娘娘的名讳也是你叫的?人家是君,我们是臣,你这孽女,哪来的胆子去惹宫里的娘娘啊。” 容获被责令在家闭门思过,礼部便新提拔了一位侍郎,很年轻,是今年定京那边科考上来的进士,完全的天子门生,跟西京任何势力都不沾边。 也许他这闭门思过,就是一辈子了,如何能不恨。 “我真的没有推她啊……” “行啦,我还不知道你,当初你跟贾家那个九娘,就把人家推到了水里,磕破了头,人家病了有半年多,听说还失忆了,这件事就是你撺掇贾家那个没脑子干的,你别当我不知道,当年借着贾家的势,温如兴那老家伙没追究,今夕不同往日,现在人家是贵妃,哪里是我们能得罪的起的,你做事怎么这么没脑子。”
第63章 “都听到了什么?” 暗探在下面复述了起来,说完后,姜行陷入良久的沉默之中。 “朕知道了,下去吧。” 暗探行了一礼,瞬间消失在屋内,身手显然极好。 在屋内伺候的是林内侍,小林子倒是颇为感叹:“前朝贾家到底有多一手遮天,靠着一位九姑娘的势,就能把有实权有军功的国公女儿给推落水?真是好没道理。” “温如兴愚忠,也不是一天两天。” “那贵妃娘娘岂不是因此而曾经失忆过,也实在可怜。” 姜行皱起眉,叫人把辛夷找来,与她说了此事。 辛夷想了半天,满心的疑惑:“我不记得娘娘那时失忆过,陛下,您问奴婢也是什么都问不出来的,奴婢跟您前后脚被赶出温府,那时奴婢都已经不能近身伺候娘娘了,但当时却是听说娘娘病了。如果贾家是罪魁祸首,贾贵妃一定会求老皇帝施压……” “而温如兴,即便心疼她受罪,却也一定会配合。” 所以西京中根本就没有这样的传言,身为世家贵女,被别人家的女孩推落下水,如此恶毒心肠可不是什么好名声。 “但娘娘确实,不认识奴婢了。” 姜行嗤笑:“你遭逢大难,容貌大变,她认得出就有鬼了。” 辛夷摇摇头:“但我的性格声音,又没变,奴婢到现在也不会相信,那些人是娘娘派来的,她是个真正心肠慈悲的小菩萨,若不然,连陛下这样的人,她都愿意救,又怎么可能下毒手要害奴婢?” 姜行冷笑。 “娘娘自小身子便弱,若当时因为落水受寒,发烧昏迷,是能解释的通的,她因为病了昏迷,才没有赴约,而温家人知道了我们密谋的事,就想杀人灭口,此后娘娘不知什么缘故失忆,忘了奴婢,也忘了您。” 姜行冷嗤:“你这奴婢真是忠心,惯会说服自己。” “因为我了解娘娘,愿意相信她,陛下就是口是心非,嘴上说着恨她,要报复她,让她受折磨,旁人先欺负娘娘,您就先受不了了。” 姜行仿佛被说中心事,立刻炸毛:“好了,你闭嘴。” 他闭上眼,交代下去:“去查此事,查个清清楚楚,水落石出,她到底,为什么会,失……忆……” 分明先前隐隐约约知道,可就是不愿去深查,深想,就一定觉得是娘娘背弃诺言,是娘娘派人追杀他,不然的话,若查出不是娘娘做的,他还有什么理由以恨为理由,去留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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