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话倒是伶俐,叫什么名字。” “回夫人,奴婢叫红珠,这是绿珠。” 奴仆里领头的那个叫吉珠,这两个一个红珠一个绿珠,显然起名字也没怎么上心。 “那身银丝海棠的衣服,是怎么回事?” 温婵的语气太和煦了,红珠自然而然顺着她的问话回答:“咱们岭南这边的风俗,女子嫁人都要穿红的,只是正室用金线,侧室用银线也穿不得正红,除了嫁娶的大日子,也就只有祭祖和年节才穿这种大衫,因为百夷盛行银,咱们这边又不产黄金,便以黄龙翠代替黄金,作为夫人们的头冠。” 她说到这,才发觉自己居然什么都回答了,赫然抬头,见温婵面无表情,肝胆俱颤,急忙伏身:“求求夫人,饶过奴婢们吧,奴婢们不该在背后嚼舌头,说夫人的闲话。” 温婵却点点头:“我懂了,岭南风俗,正室夫人才配穿近似牡丹,侧室只能穿银丝海棠,你们的好将军说是给我接风,实则是让我穿着这身衣裳,叫将军府的人都知道我已经成了他的侧室。” 在旁人眼里,她与叶长风的关系不明不白,那场接风宴在外人看来实则是纳妾宴,怪不得,那日小郡主宋兰月看到她的神情如此愕然,又敢在她面前让她求情,打着什么两女共侍一夫的主意。 她的胸口一直在翻涌,吃的有点饱的鸡汤米线,差点被吐出来。 红珠吓得垂头哭泣,却不敢出声。 “你哭什么?” “奴婢……奴婢怕……” 温婵忽然笑了笑:“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像我这种死了丈夫,走投无路活不下去的女人,来投奔将军,将军表哥能给我个妾侍的位子,还给了侧夫人的待遇,我岂不是得千恩万谢,我责备你们有什么用呢。” 红珠睁大眼睛,夫人竟这般仁慈,不处置她们? 温婵神色有些倦倦:“起来吧,又没说要对你们怎么样,毕竟我这个新入府的妾侍,身边没几个可信的人怎么行呢。今日之事,你们俩埋在心里,不必对别人说,便是将军问起来也不必说。” 她忽然笑了笑:“毕竟你们俩是我身边的丫鬟,将军可能都记不清你俩的名字,可若我得宠,你们两个不也跟着鸡犬升天?自己好好想想该为谁效忠,不忠的丫鬟,我是不要的。” 她搁下话,慢慢往回走,脸上温和的表情被寒霜代替。 去他妈的将军的妾侍,还争宠? 她连姜行的贵妃,萧舜的王妃位子,都不看在眼里,会想要抛下一切,给叶长风做个没名没分的妾? 他在羞辱她还是报复她?因为她将他给忘了,嫁给了别人? 可她也没让他救她啊,若不是他自顾自的觉得她过得不好,非要把她弄出来,如今她跟旭儿,哦,还有姜行,已经在过平静的日子。 况且叶长风这么暗搓搓的,叫她胸口又翻涌了好几次,夜宵吃的那碗鸡汤米线,都差点吐出来。 她曾爱的那个人,虽然身份低微些,却风光霁月,让她倾心,可叶长风为何会变成这个样子?
第100章 西京,变天了。 萧舜在越州囤兵的事已经引起西京一些前朝遗老欢呼,大街上都在传,豫王要打回来了,大梁要复国了。 对于这种谣言,姜行不屑一顾,叫监察司抓了十几个在西京内部的细作,拉到了槐序大街直接活剐,几百刀下去,人还活着却面目全非,只有出的气没有入的气。 不只是平民百姓,就连西京那些投靠了新帝的世家权贵,也被吓坏,蔫蔫的不敢当出头鸟,反而更加跟新朝同仇敌忾了起来。 百姓们也就是图个乐,除了那些遗老,没人真对梁朝有什么忠心,百姓不过就是图个吃饱穿暖宁为太平犬,不为乱世人,而前朝哀帝赋税重,多次加征赋税修建行宫,那些所谓的北地蛮子占了西京后,却开始休养生息开始减税,甚至开发荒山给百姓发地,对老百姓来说,还不如让姜家坐这个江山。, 而姜行不仅仅是给那些细作用重刑,还逮了一家想要给萧舜通风报信的前朝遗老,一家子都抓起来下了大狱,男的砍头女的流放,风声鹤唳吓得西京朝臣们再也不敢蠢蠢欲动了。 当然,这些不过是前梁的旧臣,都安静如同鹌鹑一般,姜行真正的心腹,都摩拳擦掌想要建功立业呢。 姜行也不太能信得过前朝归顺的旧臣,上朝商议的事,有假有真,真正的军报,只有勤政殿有资格参加小朝会的才知道。 这个变天,并非是前朝,前朝这点小风波,对姜行来说,不过尔尔,梁国余孽确实有真正对萧氏忠心的,更多的确实墙头草,想要观望结果,对于这些人,只要杀了对萧氏忠心的,拉拢有价值的,打压墙头草,早就是他做惯了的事。 变天的,是后宫。 姜行把后宫那些妃嫔全都禁了足,这些事只有少数人知道,而此次出征领兵的将士中,金老将军与左相齐齐失宠,金老将军没能领兵,完全被排除在外,后勤补给和监军,一个户部左侍郎,一个监察司首尊,全都是姜行嫡系。 左相吓得够呛,以为是失了圣宠,他虽然官至相爷,可权利没有前朝权相那么大,所有奏折都是经过监察司进入军机,再进去勤政殿的小朝会,能让他这个相爷处理的折子,全是请安问安要不就是给陛下供特产的琐碎事。 所有官员任免、赋税、甚至连课税农桑都不经过他手,他就是个摆设,还没有金老将军有实权呢。 原本在定京,姜行领兵作战,后勤事一概是由他与几位副相处理,现在副相直接禀告陛下,他这个相爷成了个吉祥物摆设,陛下是想要架空他。 他怕的要命,又不敢问姜行,旁敲侧击也不敢,在定京时,姜行就是个说一不二,对手下赏赐很多却也不容属下打着谏言的话头坏他事的主上,到了西京,他们这些原本追随他的功臣,明面上是功臣,实际上,只是靠着陛下手指缝露出来的一点恩赏过活。 好在,陛下就算想要分权,也给了脸面,让他们能荣养,并没有卸磨杀驴。 可他经营半生,图谋的可不是个简简单单的荣养天年,他想进宫问问女儿,让女儿是试试口风,探出陛下的真实想法。 这招数若是让姜行听见了,定会嗤笑,没登基时,孙蓉作为后宅三位夫人,的确想要靠枕头风试探他,但他从不留宿,偶尔也只是一起吃个饭,能透露出去的都是他故意说给孙氏听的。 左相长吁短叹,心中责怪女儿不争气,当年便是好不容易联合几个文官,以姜行后宅无子嗣一事,硬是把自家女儿塞给了陛下,也叫金家得了便宜,金家也把女儿嫁了进去。 可一入西京,大宣立朝,他的女儿却只是九嫔的昭仪,金氏却成了皇贵妃,还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野女人温氏成了最受宠的贵妃。 他几次三番,写信给女人,要她尽快怀上皇嗣,这样看在皇嗣的面子上,到时他再联合左相一派的文臣造势,定能把女儿拱上皇后的位子。 没想到他孙家的女儿这么不争气,份位熬不上,陛下的宠爱也争不到。 往常他使点银子,是能传话进宫的,现在却行了宫禁,根本就不让宫里的人随意出入,他连现在宫里是个什么章程都不清楚。 宫里的确风声鹤唳。 自从贵妃死后,姜行,就疯了。 至少在皇贵妃金氏看来,是这样的,贵妃已死,他却压着不发丧,并且禁止宫内知情者说贵妃已死的消息,抓到一个弄死一个,绝不容情。 他让她自证清白,不是看在金家的面子上,而是贵妃死去之前劝诫他的话。 金氏心中难免悲凉,虽然当初嫁给姜行,非她所愿,但这么多年,她也认命,为姜行打理后宅,他也给了她尊重,纵然两人不是真夫妻,可这些年她为他挡了多少桃花,多多少少也有点感情吧。 却没想到,姜行心理丝毫没有她,就连她这条命,都要温婵求情才能留下来。 姜行算是个人吗?有人的感情吗? 他是,他只是不爱她和其他女人,这个男人所有的情爱都给了那个温婵,他的贵妃,若非温如兴死活不肯降了大宣,他若早早投靠,就算温如兴是个废物,姜行也会塞给他军功,抬着温婵坐上皇后的位子。 就是现在,温家已经跟姜行成了死敌,他都肯放过那一家子人,让他心爱的女人做这个一人之下的贵妃,他都觉得委屈。 金氏没时间悲哀,自己与姜行三年夫妻,居然在他眼里什么都不是,她是个非常识时务的女人,若找不到给贵妃下毒的罪魁祸首,别人怎样她不知道,她,一定会死。 她很快行动起来,调动自己的亲信人手开始查,表哥店铺的掌柜伙计,全被审问个遍,终于寻到了蛛丝马迹。 表哥家的当铺,给出去的银子,虽然有金氏的印记,但那些都是建宁年间的银票,是梁朝发行的,上头的票号都还是梁朝的,姜行建立大宣后,前朝银票并未废除,因为怕引起大规模经济震荡,宣朝发行的银票,虽与前朝相似,但票号是不同的。 金氏乃是皇贵妃,他们家族的产业,为了避嫌,一直用的都是宣朝发行的银票,甚至金银元宝也是宣国铸造的,就是为了对姜行表忠心。 市面上的前朝银票和新朝银票混用,在他们家就不可能存在。 然后便在一个伙计口中拷打出来,给他银钱,让他混用银票的,是一个带着帷帽的小姐,一出手便是五百两银子,很是阔绰,干完这一单他两辈子都吃穿不愁了。 但那女子没什么特征,带着帷帽看不清样子,做的马车也没有徽记,这伙计也是个奇人,收了这么多钱,他怕惹上人命官司,到时候自己当了替死鬼,就在那姑娘的马车轮子处,做了个标记,到时候冤有头债有主,也好把自己拔干净。 这伙计是个人才,金氏都要赞他几句了。 将此事报给了姜行,夜行众的人寻到了那辆马车,抓到赶车的车夫,车夫熬不住刑,就把自己知道的全都说了出来,拔出萝卜带出泥,罪魁祸首,是孙蓉。 她很谨慎,虽然是让自己信任的大宫女亲自收买的人,但坐的车,打扮,甚至是口音,都做了掩饰,若不是姜行执意要彻查到底,根本就查不出到底是谁做的。 如此天衣无缝,一箭双雕。 证据摆在孙蓉面前时,她的一切解释都成了徒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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