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离开上京城时,她以为这辈子都见不到卫晋了,跟着公主郁郁寡欢多日,眼下境况转圜,一切又有了希望,她的笑容也多了起来,经历过跌宕起伏的情绪,眼下全然不掩饰内心的情感,羞涩笑道:“我想对他更好。” 景阳看着心有所依、陷入蜜罐子里的秋芜,颇觉欣慰,她转头看向车外啃着干巴巴白饼的杨清,心情又一落千丈。 一张干硬、没什么味道的干饼入肚,令杨清口干舌燥,他捧着水壶咕噜噜喝了大半的水,干裂的嘴唇才有了一丝血色, “出发,今日务必赶到西武关。” 秋芜抱来厚厚的棉被垫在座下,示意景阳坐下,“这样就软绵绵的了,公主就不会颠得难受了。” 景阳笑着夸她聪明,拉着她坐在身旁。 與车正要前行时,旁边传来“哒哒”的马蹄声,景阳闻声看去,只见马背上的杨清居高临下的伸出一只手,“把手给我。” 景阳充耳不闻,转过头装作没有看见他。见状,杨清弯下身,手臂从车窗外伸进来抓住她的手腕,把丝滑的绸缎一圈圈的缠在她的手上,系了个好看的扣节。 “杨清,你干嘛?” 景阳挣扎不得,眼睁睁看着他系好后退出车外,然后懊恼的去解,可费了好大的工夫也没有解开。 “怕你跑了。” 她生气的瞪着杨清,随即发现他的左手上缠着同样的扣节,手腕处垂下长长的绸缎,在阳光下像一抹五光十色的彩霞,蜿蜒而下,穿过车窗绕在她的手上。 她抬起头,仰视着马背上孤高的他,举起手臂怒声问道:“你当我是狗吗?” 这绸缎可不就像是栓狗的绳索,而她不过是从一个圈养的玩物到如今溜玩的狗子,他往东,她就得跟着往东,他说走,她就不能停。 杨清看着她发怒的模样不由觉得可爱,安慰道:“你比狗子好看多了。” 他是在夸我好看?有这么夸人的吗? 景阳:… 杨清笑够了,忽觉这话有些不对,又道:“你就当我是你的狗。” 他神色突然严肃起来,弯下身盯着她的眼睛认真说道:“所以主人,能不能对我负点责任,不要抛弃我,尤其在这荒无人烟的沙漠,我很难活下去的。” 他的声音似有什么魔力,让耳根子痒痒的,景阳被他看得发慌,转过头摸了摸耳朵,委屈道:“杨将军还没有戏弄够我吗?可我已经够了、累了、厌了,求你放过我吧!” “那景阳喜欢什么?对什么有兴趣,等你歇一歇,我陪你一起好不好?” 杨清耐着性子夹着嗓音,是景阳从未听到过得柔声,他又在戏弄她、骗她?可如今她还有什么好骗的呢? 她恼怒的转过身来,正欲发难之际,一道深情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杨清的嘴角随即荡开了笑意…她看到了什么?景阳毫不犹豫的转过身,手忙脚乱的拉上了车帘,阻隔窗外的视线。 “杨将军很闲吗?难道不必管邑化关的将士和大盛的百姓了?” 景阳的声音没有了底气,夹杂着一丝慌乱。 半晌,“砰砰”的心跳声渐渐平静下来,没有等到答案的景阳抬眸去看窗外的人,只见杨清正与不知何时来的林参将商讨着军中要务。 景阳迎着阳光看去,他的身后光芒万丈,光辉映在他专注的脸上,让这个清冷孤绝的谪仙沾了些许人间烟火,散发着迷人的味道。 “公主,将军好像变了个人。” 突然其来的声音吓了景阳一跳,她转过头,看见秋芜与她保持同样的姿势看着窗外,这才想起身边还有一个人。 “你,你在看什么?”景阳莫名有些紧张。 “我在看公主看的人啊。” 一抹酡红迅速爬上了脸庞,景阳像是吃醉了酒般,只觉头痛欲裂。 烈日炎炎,三千铁骑奔腾而过,掀起一片片沙浪,一段丝绸像根红线将两人又绑在了一起,景阳很想忽略掉这个人,可这一路上林参将时不时大喊一声“杨将军”,然后近身禀告路上的情况,她想忘记这个人都难。 她很想此时的她是个失聪的人,于是,她用棉花堵住了耳朵。 这个法子不错,四周果然安静了下来,只有车身颠簸的感觉,颠得手臂一阵一阵的抖,甚至抖得还有规律,三下一停,又抖两下…这种情况很快引起了她的注意力,她用另一只手抓住丝绸,发觉这力量是从丝绸的另一端传来的。 原来是他搞得鬼! 景阳顿时心烦意乱,心底燃起一股火来,她双手紧紧抓住丝绸,用尽全身力气一拽,窗外的人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整个前身竟然顺着窗子摔进了與车里。 这场意外来得十分突然,景阳没有任何防备就被杨清逼在死角里,两人的鼻尖几乎碰在一起,他身上的松香与她身上的香薰融合在一起,散发出醉人的味道,让人有些意乱情迷。 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的亲密距离了,景阳以为自己恨他,恨不能千刀万剐,她也确实恨他,可恨掩盖不了爱,它们是可以并存的,而她之所以这么痛苦,正是被这种爱恨交织的情感所折磨。 意识到这一点,心底的痛苦似浪涛翻涌着,快要将她吞灭,她偏过头,声音柔和了几分,委屈道:“你故意的。” 杨清半个身子卡在與车外,他双手支撑在车板上,一瞬不瞬的看着她,认真道:“从前的你会问我‘疼吗’。 不论何时发生了何事,景阳关注的总是他身体上的感受,哪怕他在说一件很重要的事,她关注的点都只有他,他有时很气恼,很无奈,为什么她不懂他说得重要事,如今他终于明白,曾经在她心里他就是最重要的事。 他心底有些落寞,有些责怪曾经的自己为何那般不知好歹。 景阳没有看他,神色清冷,心平气和道:“杨将军,我们回不去了。” “皇兄不是个好君主,你作臣子的反他我不怪你,可你害我家破人亡是事实,利用我、骗我的玉佩逼宫也是事实,我过不去心里的那道坎…杨清,林刺史背负逆臣骂名五年,终于平冤昭雪,可你却真真切切的当了逆臣!” 可你却真真切切的当了逆臣! 这句话像一把刀直直插入他的心脏,杨清心口钝痛,又听景阳举起缠着丝绸的手腕说道:“杨将军,不要再玩这种小孩子的把戏了。” 话落,她从头上拔出发簪,蓦地插进丝绸中,轻轻一划,丝绸登时断开两段。
第69章 火葬场8 逆臣! 旁人说, 他可以不在乎不理会,但这话从景阳的口中说出,却比他手中的利刃还要锋利, 杀人不见血。 “我只是想让你多看我一眼。” 杨清神色黯然, 灰溜溜的从车窗出去, 纱幔落下,似阻隔在两人之间的崇山峻岭。 與车的速度不知何时慢了下来,景阳偷偷觑着那抹在空中飘荡着的半截丝绸, 心中五味杂陈。 凭她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 哪里能拽倒骁勇善战的将军?不过是杨清故意将丝绸缠紧手腕,等待一个时机吸引她的注意力罢了。 许是她的话起了作用, 杨清再没有故意接近她,只是在她看不见的地方不远不近的跟着與车。 适才他那么一番折腾,只是为了让她多看他两眼,眼下却不给她看的一丁点时机, 不知怎的, 如愿的景阳心慌慌的, 并没有一丝高兴。 秋芜一直坐在與车旁看着两人的拉扯, 叹了一口气道:“若是杨将军没有做那么大逆不道的事,或许还有转圜的余地。” 景阳心头一梗,并不以为然, 就算没有此事,也还有一个杜如冰,两人的结局注定会以和离散场。 月明星稀时,众人终于安全抵达了西武关, 黎国敌军没有追上来,可引开黎国敌军的百人铁骑却再也没有回来。 众人心弦紧绷, 望着在月光下沉睡着的百丈城墙,刚一如释重负,固若金汤的城墙上突然亮起无数火把,隐于暗处的弓箭手拉弓搭箭,蓄势待发。 前方的林参将赶忙拿出牙牌,自爆身份来意。 城门上的将领不敢大意,虽说黎国和番国将所有的兵力都用于攻打邑化关,但也不敢保证哪天心意转变来夺取西武关,他慎之又慎,仔细核对身份后,才放他们进城。 此时夜色已深,鳞次栉比的青砖黛瓦房屋在月色下朦朦胧胧,偶有人家还亮着微弱的灯火,景阳看着熟悉的街景,心里萌生出故土般的亲切感,却少了上京城那般令人窒息的不适。 與车停在一座并不显眼的院落旁,杨清不知何时不见了踪影,林参将引着她走过穿堂瓦屋,绕过几个回廊,走进一间并不算大,却干净利落的房间。 这一路上,景阳偷偷寻着杨清的身影,却只看见了一幅幅陌生、不甚和善的面孔,一颗心顿时悬了空,惴惴不安,眼见林参将转身离开,她忙道:“林参将…” 林参将闻声回头,等了半天却未等来半字,“公主还有何事?” 景阳目光闪烁,支支吾吾问道:“杨,杨将军在何处?” “哦!西武关城池不大,驻兵有限,将军担心黎国大军追过来难以应付,正与西武将军商讨应对策略呢。” 将军在做正事,可他又嘱咐说公主有任何事都要及时告诉他,林参将一时犯了难,犹豫道:“卑职通禀一声,让将军回来?” “不不不!” 景阳连忙摆手,局促不安,稳了稳心神后又道:“我这就歇下了,不劳烦林参将了。” 景阳合上门,听到门外的脚步声远了才稍稍平静下来,一连多日的奔波,她早就乏了,洗漱过后便早早歇下了,夜里似乎有一股若有若无的安神香薰,让她莫名的安心,一觉醒来便是天亮,还做了一个好梦。 她梦见她与惠帝、母后、苏扬拓、景德四人在上元节吃团圆饭的画面,几人谈笑风生,猜着字谜,好不欢乐!而醒来后再回想梦里的场面,只觉得各个心怀鬼胎,不禁让人觉得讽刺。 景阳黯然泪下,转过身去擦眼泪时却看见杨清躺在身侧,她吓了一跳,慌乱的扯着被子盖住身上,这一动,彻底惊醒了杨清,他抬眸看了眼紧张的人,不解道:“怎么这么紧张?” “你为何睡在这里?” 景阳像是被欺负似的,语气很是委屈。 “我听林参将说你找我,担心你醒了找不到我就睡在这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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