挣扎间,外面马蹄声越来越近, 府门大开,一身影从黑暗中阔步走来,步入庭院才借着烛火看清这潇疏轩举的身姿。 那不是杨清还能是谁? 院内的人怔了怔,随即缓过神来, 景阳挣脱开来,跌跌撞撞的奔向来人, 踉跄着跌入怀中,随即又起身小心察看他的身体,直至确认他完好无损、没有受一点伤才展露笑颜。 “成功了?” 杨清“嗯”了一声,不觉得将怀中人拥得更紧了。 “那,孩子…”景阳有些惭愧,小心翼翼问道。 “放心,陛下说不再追究此事。” 闻言,景阳终于松了一口气。 翌日一早,城外大军开拔,号角常鸣,城中亦是动荡不安,许多朝中大臣被贬至地方为官,同时兵部侍郎梁启等人加官晋爵,久不问朝事的三驸马也入朝为官,久封的记忆重启,人们恍然记起三驸马也曾是风度翩翩、才华横溢的状元郎,他的名字叫嵇子晋。 百姓人心惶惶,他们不知道昨夜发生了什么,但有一种预感,不论是好的还是坏的,都即将结束。 “公主,将军下朝回来了!” 听到外面的侍女回报,景阳忙簪好发钗理好衣裳迫不及待的奔跑出去,她与杨清约好,朝会后一同去探望皇叔。 府门外备好了與车,杨清在一旁等候,看见她的身影后迎了上去,扶着她一同上了與车。 好像一切都结束了,又好像什么都没结束,侍卫不断的将边关的战报呈进来,杨清批注好后,又不断的让人快马加鞭送至边关。 景阳看着他忙忙碌碌的模样,自己无所事事,百无聊赖,不禁回想起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以及她的皇兄、母后,心里一阵阵揪着、疼着,尤其是那场大火,脑海中浮现最后见皇兄的情形,整个人顿时喘不上来气来。 皇兄怪她,是她亲手断送了皇兄的帝运! “你怎么了?” 杨清察觉到她的异常,放下折子转过头来,“哪不舒服吗?” 景阳回过神来,满头大汗,揪着胸口的五指慢慢松开,强颜欢笑道:“无事,只是觉得有点闷。” 杨清腾出手,转头撩开车帘,让外面的冷空气漫进来些,“这样好多了吗?” 景阳点点头,外面嘈杂声不断,跃动的景象说明與车并没有走太远,但他们明明已经出发了很久。 “今日路上怎么这么多人?不远的路程竟走了这么久。”景阳疑道。 杨清看了一眼前面拥堵的與车,回道:“今日朝上有很多官员致仕,陛下准了,敲打他们的同时还贬黜了许多重臣。估计是担心陛下事后问罪追责吧,有些官员捐献所有家当,有些也顾不得宅子和铺面了,一下朝后就打包行囊归乡了,所以路上有些堵。” “哦。” 从上阳郡苏弘贞准备挟持她突围景阳就知道这个皇兄并不是表面上看着那么简单,景阳有些吓到,估计瑞王一派的朝臣,以及昨夜坐观局势的人都吓得不清,也难怪这些大臣急着出城。 杨清瞧出她的紧张,握住她的手放在自己的怀中,笑着安慰道:“你这个皇兄还真是有些手段,你是不知道今日他几句话就让底下的朝臣胆战心颤,不取一人性命就稳定了朝局,还落得了‘仁君’的好名声,这太平盛世呀快来了。” “对了,你不用担心,陛下说,是黎国言而无信,意欲图谋大盛国土,并无意求娶,景阳公主心怀天下,是大仁大义之人,过几日会找个时机昭告天下,怕是那时我这身份就配不上公主了,又要高攀了。” 杨清这么一句玩笑逗笑了景阳,心口的疼痛骤减,整个人也变得明媚起来。 两人有说有笑,不知不觉已经到了京中的瑞王府,高阔的府门紧闭,门口依旧是两个小厮看门,看上去与往日并没有任何区别。 景阳有些疑惑,看着“瑞王府”三个大字有些恍惚,府门大开后,才看清里面重兵把守,层层守卫,方明白那两个小厮是皇兄给皇叔最后的体面。 旁人都以为瑞王府还是曾经那个瑞王爷,实则已经改天换地。 两人随着守卫绕过几个回廊,最后停在一座屋前,里面传来婴儿嬉笑的声音,隔着不远的距离,景阳看见瑞王怀抱婴孩,小心翼翼逗弄着孩童,景阳看着失神,停下脚步驻立许久。 杨清陪在她身旁,小心呵护着她的情绪,直到里面的人察觉,抬手唤道:“既然来了,为何不进来?景阳,过来…” 景阳心酸不已,开口一声哽咽的“皇叔”,随即奔向他的身边。 她打小见皇叔的次数不多,但每一次都让她觉得很温暖,在临裕州时,皇叔一定发现她撞破了他的秘密,但皇叔却没有伤害她。 “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的。” 瑞王深深看了一眼怀中的婴孩,随即抱给孩子的母亲,示意她们离开。 “皇叔,你怪我吗?”景阳不敢抬头。 瑞王拉着她靠近,慈眉善目道:“这些孩子里面就属你心善,心思纯净,你要知道,皇叔怪你是人之常情,但你不要觉得你做错了,我们不过是立场不同而已,就像皇叔也曾为了自己的利益利用旁人算计你、伤害你。” 这个旁人自然就是杜如冰,谈及此,瑞王深深看了杨清一眼,“还好,你眼光好,找了好夫君,品行端正,皇叔这点伎俩到头来也不过是个笑话。” “皇叔落得今日这个境地,还来安慰景阳,景阳真是惭愧。”景阳再也忍不住了,落下泪来。 “你这心啊就是太善了,做不得伤害旁人的事,这样是要吃大亏的,皇叔不希望你一辈子困在自己的牢狱里,皇叔的事如此,你皇兄的事也如此。” 景阳一怔。 “若是弘贞跟苏扬拓一个德行,纵然老夫断子绝孙、受尽世人唾骂也要把他从皇位上拉下来。” 瑞王咬牙切齿,又向杨清问道:“若是没有景阳,当初你可愿助弘贞夺回皇位?” 当初试探过他,他明确表示不肯,还反过头来劝瑞王,瑞王不敢冒险,这才将他支走谋权篡位,后来苏弘贞夺得皇权,大局已定,杨清也自然而然的俯首称臣了,他以为杨清这次没有表态,定是支持他的,没想到他临阵倒戈,让他猝不及防。 如今想来,当初他不肯扳倒苏扬拓,不过是不想站在景阳的对立面罢了。 景阳顺着瑞王的视线,一同看向他,杨清不答,默认。 见状,瑞王又问道:“那老夫再问你一个问题,你为何选择苏弘贞?” 杨清依然不语。 “老夫这些年为国为民付出了所有,付出得比苏弘贞不知多少倍,无论品行还是治国,老夫同样不输于他,为何你要帮着他?” 瑞王发了怒,最后一句几乎是质问。 “因为这皇位本就是苏弘贞的,瑞王你坐这个皇位还能坐多少年呢?但苏弘贞少年老成、又有治国之才,盛国在他的治理下,不出十年盛国定是繁荣昌盛,太平盛世。” 瑞王突然大笑起来,端起案上的茶盏一饮而尽,释怀道:“原来老夫败在了年岁上!” “今日朝会,陛下不费一兵一卒,就兵不血刃的瓦解了你的党羽,他没有取任何人性命,是位仁君。” 瑞王点点头,欣慰的笑了,杨清又道:“其实邑化关的将士从未擅离职守,他们不曾离开边关,辛阳郡的将士不足万人,不过是掩人耳目的招数罢了。” 瑞王震惊。 “这是陛下的意思,他不想为了自己的皇权让敌国有可乘之机,失去一寸国土,瑞王捍卫大盛国土几十年,陛下相信瑞王也是一样的想法,不会将辛辛苦苦打下的江山拱手让人,陛下还说,即便瑞王一意孤行,也要留下你这唯一的血脉,因为你们骨子里流的都是苏氏一脉的血液。” 瑞王垂头微笑,继而酣畅淋漓的大笑。 “好,好,好,很好…原来我是败给了我自己。” 瑞王笑够了,登时严肃起来,“如果今日是老夫坐在皇位上,老夫不会让他活,因为他活着一日,便是提醒世人老夫的皇位来得名不正言不顺,但他赢了就不一样了。” 瑞王泄了气,长叹道:“瑞王无妻无子,子嗣断绝,只要老夫一死,他便没有任何威胁,你们刚刚看到的夜不过是无名人留下的孤儿寡母。” 景阳杨清突然觉察到不对,抬眼一看,只见瑞王嘴角流血,眼光涣散,径直倒了下去。 “皇叔!” “瑞王!” 两人惊诧的上前,只见瑞王紧紧抓着杨清的手说道:“你不用把所有功劳都推给苏弘贞,这些年他几斤几两没人比老夫更清楚,这里面定有你的手笔,老夫问你,若是昨夜老夫宁死不降,大战一起,尔等必不是对手,你当如何?” “我必当粉身碎骨,取尔首级。”杨清坦诚道。 “好,很好…老夫一把年纪早已看透生死,但我儿还小,不能随我囚禁在这里一辈子,我儿无名无份,不在苏氏的族谱上,老夫人死灯灭,身后无人,求你一件事,求你向皇上求情,让我儿做一平民百姓,恢复自由!” 圣意如何能揣测?杨清蹙眉。 瑞王瞧出他的心思,转头看向景阳,“景阳,你与杨清夫妇一体,你夫君帮了老夫,自此你也不欠老夫的,老夫不怪你。” 皇兄明明饶过皇叔了,只是皇叔和这孩子要一辈子失去自由了,可怎么…怎么就到了这一步? 景阳泪如雨下,越发愧疚,瑞王拿捏住景阳,又逼问杨清道:“你到底答不答应老夫?” 杨清被拿住了软肋,面上不动声色,可那眼神分明要杀人,咬牙切齿道:“我答应你。” 闻言,瑞王松了一口气,看向景阳的神色慈祥许多,“皇叔从未怪过你,你没有错,你与杨清好好过日子,若是想念皇叔,就多来看看你的弟弟,不要难过…林清啊,你跟你的父亲一样是个死脑筋,哪怕知道是愚忠,也一意孤行。” 瑞王得到了想要的,借着最后一口气安抚景阳,说了最后不明不白的话后就咽了气… 从瑞王府离开后,两人的脸色都不算太好,景阳脸侧尤挂泪痕,杨清受了威胁又纠结着瑞王说的最后一句话,心里堵得慌,两人一路上都沉默不语。 與车驶到将军府,两人一下车,人群中一带着帷幔的人突然冲过来,杨清下意识的将景阳护在身后,随即便见来人“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抱住杨清的大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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