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玄一和欧阳诚把木箱送入宫中,木箱底部仙人提示的八个字很快在宫里传开,魏王也得到了消息。为了避嫌,等到第二天,他方才寻机前往飞龙观,向玄一打听沉冤得雪到底是什么意思? 玄一素来和魏王亲厚,把他在幽城经历,所见所闻,事无巨细一一告知魏王,并把朱奕的推测也顺带说了出来。 「朱奕推测是一起和褚纸刻字有关的冤案。因为仙人信的纸全都是朝廷用来印钱引的特制褚纸,字也全用字模印就。」 魏王道:「有道理。仙人不会无缘无故这么做,此举必定另有深意。」 玄一低声道:「朱奕昨夜私下来找过我,提到了一件事,我正要转告殿下。」 「什么事?」 「洪英四年,益州钱引案,殿下可还记得?」 「当然记得,那件事轰动朝野。父皇派了皇兄亲自去督办此案。」魏王突然惊道:「这案子正好和褚纸刻板有关。难道那八个字指的是这件案子?」 玄一道:「朱奕回到御前司,查了当年的密档,发现一件奇怪的事。这件案子当时派出六名风喉暗中调查,但御前司的密档里居然没有来自风喉的任何密报。据说,暗中查访此案的六名风喉也被钱引务的那场大火烧死了。」 魏王倒吸一口气,「据我所知,风喉个个身负武功,纵然遇见大火也不至于齐齐被烧死,这事未免有些蹊跷。」 「朱奕也觉得蹊跷。」玄一顿了顿,「钱引案若算上李修林夫妇和六名风喉,死了一百多人,大约是怨气太大,惊动了上天。」 魏王:「正如真人所言,惊动上天的绝对不会是一件小案子,沉冤得雪,指的必定就是钱引案。」 「此事当年是由太子亲自督办的,朱奕不敢得罪太子,私下告诉我,大约是想让我对陛下提及此事。」玄一捋着胡须,摇头道:「我虽然不怕得罪太子,但我若出面告知陛下,只怕给殿下招来非议。」 魏王明白玄一的担忧,当即道:「不错。皇兄本就疑心仙人状是我和真人勾结弄的把戏。若是真人向陛下提到钱引案,他必定认为我们在借机构陷他。」 离开飞龙观,魏王把玄一的话告诉心腹谋士林丰。 林丰大喜,「恭喜殿下,这真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魏王笑道:「看来朱奕是个聪明人。只做副使倒是委屈他了。」 林丰道:「如果当年的钱引案另有隐情,那蔡源必定脱不了干系。殿下不妨从蔡源身边的人查起。若能扳倒蔡源,再找到玉玺,殿下必能得偿所愿。」 「私下里先查着,不要打草惊蛇。如果当真是怨气惊动上天,那青天塔上的神仙还会有后招,不会半途而废就此作罢。」魏王顿了顿道:「先静观其变吧。」 一晃过了五天,眼看上元节就要到了,李虚白来书坊给青檀敷药的时候,青檀忍不住问他,「京城还没有消息么?」 李虚白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不疾不徐道:「我今日便要去一趟京城,过了上元节再回来。」 青檀瞪着一双明眸,好奇道:「你去做什么?」 李虚白低头看着她的眼睛,有些不受控制的说了实话,「上元节皇帝会和百姓群臣一起上宣德楼赏灯,我跟着萧元盛混入宫里,在灯楼上做一些手脚。」 青檀问:「怎么不让韦无极去?」擅长做机关的人是他。 李虚白笑笑,「他是韦长生的儿子,不能让他露面,万一被人发现他和萧元盛在一起,所有计划都会前功尽弃。」 青檀点了点头,好心道:「要不要我和你一起去,助你一臂之力?」 李虚白心里一软,柔声道:「你以为皇宫是那么好混进去的?萧元盛把我带进去已经很不容易,我一人进宫即可,宫里还有人接应。」 青檀眨了眨眼,「接应你的人是不是朱奕?」 李虚白暗暗吃惊,用一种「你怎么知道的眼神」看着她。 青檀嫣然一笑,「我只是随口猜猜,没想到一下子就猜对了。」 「你为何会猜到是他?」 「因为你说韦长生曾经是益州府的风喉。朱奕是不是他曾经的上司?」 李虚白越发惊讶,「我看你倒是可以去摆摊算命了。」 「看来我算的很准喽。」青檀笑靥如花地把下颌撑着椅背上,「那我再算算,你的钱是不是在朔州榷场做生意赚来的?」 李虚白垂眸失笑,没有否认。 他一向自诩聪明过人,碰见青檀却不得不感叹,她有着和他旗鼓相当的智慧和敏锐。 这一点,让人喜欢,也让人为难,他对自己的秘密还能隐瞒多久,已经全无信心。 就在他分神的一剎那,青檀突然扯住了他的腰带,手指伸进去。 「你干什么?」李虚白脸色通红,紧紧握住她的手,又不敢动静太大,怕惊动了林氏。 「看家雀的钥匙给我。」青檀扯着他的腰带,眸光莹莹瞪着他,「你和韦无极都是骗子,不能信任。钥匙交给我,我好随时去看看他还在不在。」 原来是怕他和韦无极偷偷跑了。 李虚白窘然道:「你先放手,我会带你一起去耳孔山的。你放心吧。」 「不放心。把钥匙给我,我才放手。」青檀说着,手指还在他腰带里够了几下,隔着衣服,被她手指挠到腰腹,一股滚烫的异样从腰间往下窜,他急忙从腰带的夹层里摸出一把钥匙,递给她。 青檀这才满意的松开手。 李虚白犹豫了一下,「你不要去的太勤,被人看见恐怕不大好。」 青檀半笑不笑道:「什么不好?有损你的清誉么?」 李虚白正色道:「我怕别人议论你。」 青檀莞尔,「我才不怕。行走江湖的人,谁还在乎那些闲言碎语。」 他冲口而出,「我在乎。」 「你在乎什么?」青檀目光灼灼看着他,那句「我在乎别人议论你」硬生生卡在他的嘴边,羞于出口,直到她替他说了出来,「你在乎别人议论我?」 李虚白脸色窘红的嗯了一声。 青檀心里一动,忍不住好笑。嘴巴这么笨,幸好长了一张好看的面孔,不然要一辈子当孤家寡人呢。 京城正月十三便开始放灯,上元节这日更是万人空巷,街上游人摩肩擦踵,歌舞百戏通宵达旦,热闹非凡。 天子先在麟德殿赐宴,然后携文武百官登宣德楼观灯,与民同庆。 站在楼上,放眼看去,京城如坠漫天星河之中,呈现出一片璀璨辉煌的盛世景象。正对着宣德楼的是一座巨大的灯楼,形状是一朵含苞待放的莲花。 随着烟花一朵朵腾空,莲花的花瓣,层层迭迭次第绽开,不时从花瓣之间散落一些细小的金叶和银叶,落到灯楼下。捡到金叶银叶的百姓,欢欣鼓舞,笑声不断。 在莲花完全绽开的那一刻,鼓乐齐鸣,身穿五彩春衫的舞姬如天女下凡,从花心里沿着彩绸翩然滑落到宣德楼上。 百姓们此起彼伏的欢呼声,从宣德楼下涌上来,彷佛一波一波的潮水,从四面八方拍击而来。灯火灿烂,一段天女散花舞,看得群臣如痴如醉。突然之间,有人指着灯楼喊了一声,「仙鹤!」 众人闻声抬头,不知何时,灯楼的上空,飘着一只仙鹤,因整个灯楼灯火通明,亮如白昼,仙鹤口中叼着东西清晰可见是一块方方正正的白玉。 群臣惊呼,天子也情不自禁的从宝座上站了起来。这时,正对着宣德楼的一朵莲花花瓣上赫然出现八个字,「国贼不除,天怒人怨。」 国贼!众人目光不由自主的投向蔡源。满朝文武,被百姓私下骂为国贼的人,唯有蔡源。 蔡源神色大变,尴尬惶恐却又无地自容。天子定定看着那八个字,脸色阴晴不定。 朝臣们各怀心思,等待天子发声,有些人心里暗暗期待天子问出一句,谁是国贼,那可就热闹了。可惜的是,天子冷着脸却没有任何表示。 站在太子身边的蔡源紧张到满头虚汗,手脚发软。 度日如年之中,不知从何而来的火苗,彷佛是一股天火,将仙鹤烧化为灰烬,与此同时,莲花花瓣上的字迹也瞬即消失。 随着那八个字的消散,蔡源悬到嗓子眼的心,这才慢慢的回落,微微松了口气。 随侍天子的内监魏合善于揣摩圣意,太子悄然对他使了个眼色,意思是让魏合试探一下圣上的想法。魏合微微点了点头。 观灯盛会因为这一幕突如其来的仙人显灵而提前结束。天子沉着脸色,心事重重回了后宫。 萧元盛带着「容丘」下了宣德楼,离开皇宫。 长街之上,人流熙攘,道旁两旁系数都挂上了红色灯笼,照的街市亮如白昼,举头望去,仿若一片片红云笼罩在头顶,路人从灯下经过,容颜皆添了一份喜色。车水马龙,满街都是华服丽人,花团锦簇,香气缭绕,盛装出行的百姓,把最好的衣裳都穿在身上,头上也戴满了绒花珠宝,灯光下处处都是耀眼夺目的光。 萧元盛兴致勃勃道:「今日时辰还早,我们去喝一杯。」 李虚白道:「还不到庆贺的时候。」 萧元盛乐道:「那句国贼不除天怒人怨一出来,朝臣们全都齐整整地看向他,真是太可笑了。我憋的肚子疼,差点笑出来。」 李虚白想起方纔那个画面,也忍不住笑,蔡源当众被所有人扇耳光,算是稍微解恨。 萧元盛道:「百姓私下骂他国贼,今日挑明到明面上被圣上知道,他肯定吓的半死。」 李虚白:「老百姓骂他国贼,圣上未必不知,睁只眼闭只眼罢了。多年征战国库虚空,蔡源善于捞钱,搜刮民脂民膏,得罪的只是百姓,对朝廷也没什么坏处。」 萧元盛皱起剑眉,「明知仙人指的国贼就是蔡源,圣上一言不发,问都不问,显然还是不想动他。」 李虚白冷冷一笑,「对天子来说,世上那么多冤案,多一件又如何?他武将出身,戎马半生,一百多条人命在他眼里又算得了什么?」 萧元盛叹道:「看来你说的对。所以只有玉玺和长生不死才能让他下定决心去动蔡源。」 李虚白唇角挂起讽笑,「他自诩真命天子,但却迟迟没有找到传国玉玺,被人讥为白板天子。连北戎人都知道这个称呼。」 萧元盛道:「朱奕故意向玄一透漏了消息,魏王迟迟还没有动手,显然是在憋着大招。」 「希望魏王不负所望,把这把火烧起来。」 「放心吧。这么好的机会,他绝对不会错过。」萧元盛负手看着夜空,「明日大理寺便会派人送韦长生去生死海。你们可以动身了。」 李虚白透过面具,看见灯楼上璀璨巍峨的莲花灯,莫名想到青檀,她此刻是不是也在逛灯会赏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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