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到盛国以后,皇妹独自一人住在宫外,他这颗心就一直悬在嗓子眼,从未放下过。可能也是因为五年前的事,让他和另外几位皇兄自责不已。 五年前,父皇和母后发现他们几人轮流出宫看望妹妹,于是盛怒之下把所有人都禁足在了各自的宫中,除了上官治。 因为他是太子,必须随父皇上朝。 在皇妹生辰那日,身为太子的上官治本想借查案之名出宫看望皇妹的,却不想被父皇识破。 两人在宫门口起了很大的争执,父皇气急之下对上官治直接道:“若你不管国运大事,执意去看望上官雪,那么你的太子之位就不要要了!” 同天,父皇对他们几人下旨:谁要再去看望皇妹,谁就直接被贬为庶人。 从那之后,他们有很长的一段时间不敢再去看望皇妹。 一年之后,父皇和母后竟同时病重驾崩,那是他们从那次风波之后第一次看见她。 他还记得,皇妹很瘦,面色也没有之前红润了。 她被护卫围着,任何人不得近身,好多妃嫔远远看见以后,大声议论,说父皇和母后是她克死的。 他想,那时的皇妹肯定听见了。 因为,那天她出宫之后,就不见了。 宫外的嬷嬷说皇妹是自己走的,走之前说想找一个不认识她的地方,作为栖身之地。 他和一众皇兄得知后非常着急,到处派人寻皇妹的消息,却怎么也找不到她。 他们都非常自责,为首的是上官治,因为他登基之后,下的第一道旨,就是诛杀当年说皇妹是影响国运的“不祥之人”的国师。 杀鸡儆猴,其他国师见状赶紧说皇妹其实是“福星”,并放出证据显示当年那个国师是被人收买。 其实他们几个兄弟之间都知道,所谓证据不过是上官治自己造的罢了。 再往后,就是两年前,已经是皇帝的上官治收到了皇妹的一封信,那是他们第一次有皇妹的消息。 信里说希望齐国派兵援助盛国灭掉北国,并罗列出许多利弊,有理有据,让人信服。 但是最打动的一条,不是什么分地利益,什么铜矿铁矿的,是她说自己被围困在荆州。 上官治收到信后,立刻让他的二哥上官坚,也就是骠骑大将军,带十万大军前去援助。 还没到荆州,上官坚的人马就在一处山崖下发现了奄奄一息的皇妹。 上官坚大怒,后随祁褚一同将北国灭了。 皇妹醒来后,最近的记忆是他随皇兄们一起去看望她的情景,在得知后,他其实松了口气。 要不是影响到皇妹正常的生活,他甚至希望她可以一直想不起来,因为至少这样,她会是开心的。 — 第二日,上官雪正在梳妆,侍卫传来一封信,是上官遥写给她的。 上官雪有些奇怪,有什么事派人来传话就行,为何还专门写信,甚至还用蜡油密封? 她打开信,细细读起来,看快到结尾的时候,她没忍住笑出了声。 信大致可以分为四个部分,其一是那个书生的身份,他的人已经调查清楚。他家是江南富商许氏,因参加今年的秋闱才赶到都城之中,暂时寄住在舅母家中。 其二是他因为昨日出宫,回去的路上碰见了宁王,被他有意无意的问了许久,差点说漏了嘴,所以可能一段时间不能出宫了。 其三是嫂嫂在得知她喜欢喝这茶,上官遥却把多数茶带回宫这个行为非常生气,让他睡了一夜的榻,下次再也不敢这么做了。 最后是一副画,内容是北国是如何被划分给齐国的,意思是商谈顺利,让她不用担心在宫里的他们。 只是,她没想到宁王竟然如此大方,将三分之二的土地都分给了齐国。 上官雪眼角带着笑意,合上了信,出门准备前往医馆。 外面淅淅沥沥的下着小雨,所以今日上官雪选择做马车前往医馆,却不想,马车在半路突然出现了故障。 “小姐,这车轴不知怎么坏了,可能是上次和宁王的车相撞以后就出了问题,一直没有被发现。所以,我们可能需要走到李氏医馆了。”念儿的头发被外面的雨淋的有些湿,气息不匀的对上官雪道。 “无妨,那就走着去吧。”上官雪立即弯腰起身,掀开车帘准备下马车,念儿见状赶紧先一步出去,撑出伞给她打上。 上官雪刚下了马车,就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撼,她没想道盛国都城之中的难民如此之多。 衣衫褴褛的老老少少的难民们,每人手里拿着一个破碗,排着长队正在取粥。 突然,熟悉的白衣身影出现,昨日的书生正在给难民们送——糖葫芦? 看样子,他是从队尾处开始发放,现在已经送到队伍中间了。 上官雪见过给难民送衣,送馒头,送水的,就是没见过送糖葫芦的。。。。 她有些好奇的走过去,想要询问一二。 “这位公子,我们又见面了。”上官雪站在祁褚的身后,轻声打招呼道。 祁褚闻声转过身,嘴角不自觉的扬起,有些惊讶的道:“姑娘真巧啊,没想到会在这遇见!” 他身穿月白色银丝长袍,银冠束发,前额的碎发上还滴着雨水,挺拔的鼻梁上微微湿润。 不愧是江南富商之子,今日倒是一番贵公子的扮相,上官雪暗自思量着。 “你为何要给难民送糖葫芦?而且唯一的伞也是挡在糖葫芦之上。”上官雪问出心中所惑。 祁褚听后笑了笑,并未直接回答她的问题,而从身后的糖葫芦的插杆处,取出一串,递给上官雪道:“这个给你,小生名为许言,字卿之。” 他看上官雪并未接糖葫芦,认真的解释道:“我们这是第三次见面了吧,比起姑娘的疑惑,小生认为还是先和姑娘自我介绍比较好。” 上官雪听后觉得他言之有理,礼节确实应该在先。两人还不认识,她这样直接问,倒是显得有些唐突了。 她福了福身道:“小女名为裴雪,刚刚这样直接询问许公子,确实有失礼节,还请见谅。” 在齐王宫外生活时,因为上官是国姓,所以她一直用裴雪这个名字。 上官雪把面前的糖葫芦接过去,递给了身旁的念儿,用带着歉意的眼神道:“不好意思许公子,小女不喜甜食。但是,你的好意我收下了。” 祁褚听后,表面依然带着笑道没关系,但是内心掀起了惊涛骇浪。 雪儿,不是最喜欢吃糖葫芦的吗?
第7章 锥心刺骨 祁褚很快隐藏了自己的情绪,转过身边难民们发糖葫芦,边用温和的声音回答上官雪的问题: “因为我刚刚碰到了一个小女孩,看模样应该也是难民。她和母亲说今日是她的生辰,愿望是可以得到一串糖葫芦。 我知道,难民本就生活艰难,不会把钱花在这种零嘴上。我本想直接买来送她一串的,但是想了想。 吃到甜味的人可以心情愉悦,这些年,难民越来越多,生活艰难,于是就想着买了这条街所有的糖葫芦,希望可以给难民们的生活带来一丝不一样。至于这伞嘛——” 说到这,他抬眼看了一眼,便低头忙活接着道:“今日出门只带了这一把,糖遇水则化,为了护住这些糖葫芦,我淋湿些无妨的。” 祁褚拿了几串糖葫芦,望不到边的难民队伍,对着上官雪道:“这难民的人数真的不少啊,裴姑娘有兴趣随在下一起送吗?” 说罢,他将手中的糖葫芦在她的面前举起,眼底里是干净而透彻的期待。 上官雪看着他那双墨色的双眸,澄澈又真诚,但是有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力量牵引,就好像,她曾望过许多次一般。 同时,她本就被祁褚的话所打动。 上官雪接过了他手中的几串糖葫芦,轻声道了一声“行”,然后转身小声吩咐手下的人去马车里取来一把伞。 片刻后,伞被驾车的小厮送来,弯腰着双手呈上。 上官雪把手中的几串糖葫芦送完后,腾出手接过伞,放在了祁褚的手里道:“这雨眼见越下越大,我这儿正好有多的伞,许公子还是撑着伞送吧。” 祁褚看着手中的伞,思绪万千,他收拢五指,紧紧的握住,像是曾经失去过一般,眼前出现了画面: 那时,她还是他在荆州救的难民之一,军中伤亡众多,因会些简单的医术,她被留在医帐之中帮忙。 同样是这薄薄细雨的天气,他正在操练将士,准备迎接下一场大战。 在视察的时候,突然,淋在祁褚身上的雨水消失了,他抬眼一看,一把油纸伞出现在他的头顶之上。 “将军,这雨越下越大了,你的伤还没有好全,莫要感染了!” 上官雪站在他的身旁撑着伞,额头冒上还着薄薄的汗,有些上气不接下气的道。 祁褚低头,撞上了一道明亮中带着他那时看不懂情愫的目光,正满怀关切的望着自己。 “将军这伤,你再晚来一步怕是连疤都要好全了!”赵廷见此情景,再加上上官雪的眼神,瞬间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故没忍住笑意,对着二人打趣道。 赵廷,左相之子,那时还是是祁褚最好的兄弟,也是他的副将。 周围正在训练的将士们听到后,纷纷交换着眼神,还时不时用余光瞟着祁褚和上官雪。 上官雪立刻涨红了脸,咬着唇,脑中一片空白,支支吾吾的道;“那是因为,因为我想——” 话还没说完,就被祁褚打断了:“裴姑娘,谢谢你的好意,本王的伤早已无碍。因征战多年,本王没有打伞的习惯。所以,这伞还请姑娘收回去吧。” 他边说边用眼神威慑着周围看向自己的将士们,顺便还瞪了赵廷一眼。 听后,上官雪愣住了,眼神中的光渐渐的暗淡了下来,她低下了头,小声道:“抱歉打扰到将军了,下次不会了。” “裴姑娘,我——”上官雪没等他说完,就一个人默默转身,快速离开了。 祁褚望着上官雪撑伞独自离去的背影,内心有些难受,想要去解释什么,却不知道从何说起,因为他说的都是真话。 他刚刚这么说,本意是想解她的围,但是好像一不小心弄巧成拙了。 “唉,王爷你这话说的也太狠了,让人家姑娘伤心喽!”赵廷拍了一下祁褚的肩膀,摇了摇头,继续去操练将士们了。 再往后,上官雪再也没有给他递过伞,哪怕两人在一起之后,也没有。 失去她的这两年,祁褚万分后悔,他后悔当年让她伤心,后悔看错了赵廷,自己竟然让他护送雪儿回都城。 “许公子,许公子?”上官雪看祁褚拿着伞一动不动,有些疑惑,在他的眼前试着挥了挥手,接着道:“许公子要是不想打伞,其实也无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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