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萧辰不语,司马扬又接着道:“当年,卫近贤与咸王也是有些往来的,他本就不是什么气量宽大之人,说不定有什么地方受了气又不能发作,一憋就憋了这么多年。这些个阉人的心思,本就和寻常人有些不一样……我看,还就是白宝震的嫌疑最大,当年他不过是一介小小书童,居然能考上榜……” 白盈玉突然插口道:“司马伯父与他相交多年,难道连他胸中究竟有无才学都不知道么?” 她这突然一插话,弄得司马扬有些呆住,顿了半晌才道:“我是个武夫,再说以前我也拿他当个朋友待,难道我还去考他四书五经?” “他……他也许是夜夜挑灯,日日苦读,方才能考上榜去,却被你这般疑心,难道就因为他后来贪了钱,便说他以前的事也是样样都错么?”白盈玉再按捺不住,立起身来,胸口剧烈起伏着。 司马扬被她惊住,不明白她怎么会如此大反应:“……我也没说他样样错,不过是据事推论,觉得他最可疑罢了。” “他哪里可疑?!”白盈玉眼睛红得要流泪一般,声音微微地发着颤,“他现下也不在了,你就可以这么随随便便地说他可疑,你这是欺他不能为自己说句话。但凡他能说,我相信,他定会来和你说个明白!” “阿猫……”萧辰听出她的情难自控,不由想伸手去拉她。 白盈玉却已经哽咽难言,亦不想再说下去,飞快地奔出房去……李栩正从外面回来,看见她泪眼婆娑地奔回自己房间,正自奇怪,进来看见司马扬在当地,顿时明白了一半。 “二哥,阿猫她……” 司马扬也是摸不着头脑:“这女娃娃是怎么了?我们好端端地说着,她冒出这么多话来,倒像是有人要和她拼命一样。现在的姑娘家,真是……” “伯父,您说这话是因为您没见过唐家的那姑娘。”李栩生怕司马扬疑心,忙打岔道,“要是唐蕾在这里,屋顶都能让她掀了。” “可她这是为什么呀?”司马扬不解。 萧辰遮掩道:“没事,她早起和我绊了两句嘴,大概是心里有些不痛快。” “原来是这样……”司马扬倒未再作计较,遂转回正题,接着问萧辰,“辰儿,你倒是说说,我方才所说的推论是否有理?” “确是有此可能,但并非是唯一可能。”萧辰仍旧是淡淡道,“何况,您也说不出白宝震究竟为何要害我爹爹。” 司马扬点头:“是,我现下还没法查出来。” “伯父,我有一事相求,还请应允。”萧辰起身,朝着司马扬的方向,长鞠一躬。 司马扬忙把他扶起来,连声道:“你这孩子,跟我还客气什么,有事直说便是了,你放心,这事我一定查到底,帮着你,绝对不会撒手不管。” “不,我是想请您放弃调查此事。”萧辰直起身来道。 “……” 司马扬愣住,转而不解:“这可是为你爹爹洗刷冤屈的大事!” “我知道……” “那你为何还要放弃?” “因为我的缘故,卫伯父已经撒手人寰,再查下去恐还会伤及无辜……” “无辜?哪里还会伤到什么人,你指的是谁?”司马扬不解。 萧辰沉默了一瞬,才道:“卫朴我曾见过,他对卫伯父甚是孝顺,他能拜在公孙先生门下不易,改名换姓定有他的苦衷。伯父此番派人查此事,必定已对他有所影响,实非我愿。” “原来是这样……”司马扬倒从未想过这层,皱了皱眉,“可那小子改名换姓,是他鬼鬼祟祟的,这怎么能怪我们呢。” “我想,他必有他的缘由。” “可也不能为了这个……”司马扬仍是不甘心。 “伯父,我真的不愿再查下去了。”萧辰重重道。 司马扬心中狐疑,盯了他一眼,问道:“你是不是还有什么别的缘故?” 闻言,萧辰缓缓别开脸,淡道:“我只是不愿因我的执念而伤及无辜,并无他故。” 李栩看不下去,上前劝道:“司马二爷,你就别再逼我二哥!” 司马扬厌烦地瞥他一眼,沉吟片刻,拍着萧辰肩膀道:“不管你有何事,咱们总能想出解决的办法来。白宝震此事,不经过卫朴也未必就查不下去了,现在咱们好不容易有了点眉目,岂能轻言放弃。” “伯父……” 萧辰刚开口即被司马扬打断:“不用再说,我知道你这些日子总是在想这事,有些倦乏也是应该。不妨事,明日出去散散心,咱们来日方长,只是莫再提放弃二字。你爹爹在九泉之下,这等不孝的话,可不能让他听见。” 话说到这份上,萧辰知道难以说服他,只得不再做声。 “你好好歇着吧,外头的事情交给我,你什么都不用操心。”司马扬转向李栩,吩咐道,“好好照顾你二哥……我走了!” 李栩朝他的背影扮了个鬼脸,暗自道:这还用你吩咐,我和我二哥亲,还是你和我二哥亲。 听着司马扬离去的脚步声,远没有来时那般有力,萧辰知道:他其实也被伤了,满腔热血,却无人领情。 复坐回椅子上,萧辰重重地叹了口气,李栩担忧地望着他。 “二哥,和他讲不通的,他又不知道阿猫的事。” “你去看看她吧……”萧辰道。 李栩一愣:“看谁?” 萧辰连话都懒得说,手倦倦地指了指院对面的方向。 “阿猫啊……哦,行!我看她刚才哭得厉害,没准现在还哭着呢,我去劝劝。”李栩道,“二哥,要不你也一起过来,她好像还是比较听得进你的话。” “我累了,想歇一会儿。你去吧。” “哦……” 看着萧辰疲惫萧索的模样,李栩叹了口气,转身出屋去。 白盈玉把脸埋在被衾之中,狠狠地堵住呜咽之声,心中压抑了许久的悲苦终于无法再抑制。尽管眼睛深闭,泪水却仍旧如泉水般涌出,迅速濡湿衣襟与被衾,她再也顾不上什么,只想着痛痛快快地哭个天昏地暗。 因门没有关好,李栩敲了一会儿,见无人来应,便试推开门进去,循着时有时无的呜咽,看见了哭得哽咽难言的白盈玉。 “阿猫、阿猫……”他小心翼翼唤了几声,拿不定主意是该现在安慰她,还是该等她哭完。 白盈玉没有听见。 因经验欠缺,李栩着实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在旁边呆站了一会儿,看她模样,估计着还得且哭一阵,便又蹑手蹑脚地退了出来,跑回萧辰屋内报信去。 “二哥、二哥……要不你去看看,哭得太厉害,压根就没法劝。”李栩道。 萧辰怔了下:“我并未听见哭声。” “呃,她拿被子堵着呢,我估计那被子都湿了半条。”李栩若有所思道,“难怪说女人是水做的,真是没错,怎么有那么多眼泪啊?” “一直哭到现在?”萧辰皱眉。 “呃。” 萧辰只得起身:“那我去看看她。” 进白盈玉屋子后,萧辰方才听见了她的呜咽之声,大概是哭得久了的缘故,声音十分微弱,时断时续,倒有几分象小玉的叫声。 “别哭了!”他也没办法,简单道。 人没动静,像是压根没听见。 李栩在旁附耳:“二哥,劝人不是这么劝的。” “那你自己来……”萧辰冷道。 李栩一缩脑袋,躲到后面去了。 萧辰略略提高声音,放重语气:“别哭了!” 似乎为他声音所骇,白盈玉身子骤然颤抖了下,泪眼婆娑地抬起头来,看着他二人。 “你们……我……”她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好像自己无论说什么都会再度哭出来。
第五十四章 自此天涯 “别哭了。” 萧辰复道,只是语气已在不知不觉间已经放得轻柔。 “是啊,阿猫,别哭了。”李栩帮腔,“司马扬已经走了, 白盈玉背过身去,抹干眼泪,复转过来,勉强笑道:“对不起,我……我刚才对司马二爷太失礼了,让你们难堪了吧?下次再见,我会向他赔罪的。” 萧辰皱眉,道:“你那些话并没有错,何必勉强自己去赔罪。心里不痛快,就大声说出来,大声哭一场都没什么要紧的,再去赔罪不是弄得自己更不痛快么?” 白盈玉头一低,不说话了。 “二哥已经和司马扬说,再也不想查当年的事,你别再难过了!”李栩安慰她道。 听了这话,白盈玉怔忡了一会儿,才摇摇头:“不行,萧二哥,这样不行……是我说错了话,你爹爹的事,你原就该查个明白才是,不能因为我……” “我不是为了你。”萧辰淡淡道,“我原就不想再追查,你是知道的。” “可是、可是查到现下这个地步……”白盈玉停顿片刻,眼眶瞬间又盈满泪水,“我知道我爹爹大概也与当年的事有关,若然真的是他!真的是他!怎么办?怎么办?”她绝望地看着萧辰,嘴唇抖得厉害…… 萧辰静静立在那里,半晌说不出话来。 “可不一定是他啊!是不是?”李栩有些不解,“二哥已经说了不再查下去,究竟会不会是你爹,咱们永远也不会知道,这不是挺好么?” 听到此处,白盈玉双目一闭,泪珠儿滚落,伸出双手捂住脸,缓缓坐下,声音凄楚:“正因如此,以后我有何面目见你们……若是别人,随便其他的什么人都好,为何偏偏是你,偏偏是你!”她终还是忍不住,复呜呜咽咽起来。 李栩还是听不懂,在旁直挠头,想问又不敢问。 “为何不能是我?” 不知为何,萧辰虽然语气平平,却有着说不出的异常。 白盈玉不语,只是哭。 萧辰蹲下身子,就在她面前,复问一遍:“告诉我,为何不能是我?” 白盈玉睁开泪眼,深深地望着他,终不再隐藏她的少女心事:“萧二哥,你虽然嘴上凶些,可我知道你心里其实待我很好。我一直想,等回了蜀中家里,我就要学做饭、洗衣、打扫,才能好好地照顾你。” 李栩在旁,呆住,对于年少的他来说,这还是他第一次听见女儿家表白心事,可惜的是,并非对他表白。 而萧辰,只是轻轻地“呃”了一声,声音听不出起伏,表情也未有什么变化。 “在舅舅家门口,你对我说‘以后,我就是你二哥’,那时候我就想,这一生一世,只要你不赶我走,我就跟着你,做妹妹也好,做小丫头也好,我都跟着你。”白盈玉泪如雨倾,“可是现在不行了、不行了……” “为何不行?”李栩还是不解,“你喜欢我二哥,这不是好事么?” 萧辰却已明白,缓缓起身,心中百味杂陈,难以言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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